“中國鄉(xiāng)村的奧巴馬”:19歲少女“村長”當選前后
發(fā)布時間:2020-03-05 來源: 幽默笑話 點擊:
2009年1月14日,陜西清澗縣高杰村村主任選舉,剛剛上大學二年級的19歲女孩白一彤以“打造黃河沿岸第一村”為題的競選演說贏得了廣泛支持,在461票中,以450張選票高票當選。
分化的村莊
清澗縣位于陜西榆林市東南,與延安交界。高杰村是清澗縣最大的村落。村民散居在錯落的黃土嶺中,他們可以驕傲的就是幾千畝棗林。
高杰村的發(fā)展道路是以陜北棗業(yè)興衰為背景的,白福周是村里最早一批種棗子的人,上世紀90年代初,高杰村就出現(xiàn)了種植紅棗的熱潮,到如今,全村80%以上的耕地已經(jīng)變成棗林。
最早一批種植棗子的人成為首批富裕的村民,白福周就是其中一員。學校教育的變遷使這種分化變得更加明顯,村口一座白色的小樓原是村里的小學,清澗縣第二中學則建在村中心,“村里的學校教學質(zhì)量不好,老師不好好管,小學在建成四五年之后招生就嚴重不足,只好并入縣二中。二中的高中部也被撤掉,變成九年義務制學校?墒谴謇锶硕疾辉敢獍押⒆铀偷竭@里讀書,都盡可能地把孩子送到縣城或者榆林上學”。
全村1200多人,通過上學進入城市的就達到上百人,“還沒有一個愿意回到村里”。當問起白福周這樣先富起來的人為什么不去競選村主任,帶領大家致富的時候,他搖搖頭,“村里的事情太復雜,不能干”。隨即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是我能力不行,干不了”。
村里,像白福周這樣靠紅棗加工致富的有五六家,卻沒有一家愿意參加村主任的選舉。村民也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態(tài)度,“怕這些人上來貪污”。村莊的分化與不信任成了一切矛盾的源起。
“能人治理”的幻滅
從2003年開始,高杰村的選舉就不順利。白福周也是那次開始進入村民選舉委員會任職!澳悄晖晟屏诉x舉程序,自由選舉候選人,同時取消了流動票箱,可以說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民主選舉!
“第一次選舉票數(shù)就沒有過半!蹦谴未逯魅蔚漠斶x者白根深有些遺憾地告訴記者,“差6票就到半數(shù)了,結果有8票作廢,到第二次選舉才選上我。”按照村民當時的標準,白根深屬于村里“見過世面”的“能人”,在縣城一家大規(guī)模的紅棗企業(yè)擔任銷售經(jīng)理。
在3年任期中,白根深說他大張旗鼓地開展工作,“首先是‘村史工程’,高杰村95%以上的人都是白姓家族的后代,有四五十人在市里、縣城當干部”。白根深希望通過修家譜、聯(lián)誼會等活動整合市、縣兩級社會資源,雖然家譜最終沒有修成,但在“扶貧開發(fā)村”的申請中借力不少。在白根深的任期內(nèi),他利用扶貧開發(fā)村的30萬元撥款,為村民修建5個引水點、3條道路和1個村民活動室,這些也成為高杰村近6年來唯一一批建設工程。
“白根深比較能干,但是從來沒有公開賬目,村民都開始不滿,認為他貪污。他的下一任白禮義則沒有搞任何建設,正好是兩個極端!卑赘V鼙容^兩任村主任的時候有些無奈。在高杰村,村集體每年3萬元的承包款成為所有問題的焦點。
兩次失敗標志著從村內(nèi)選拔能人的希望完全破滅,白福周第三次進入村民選舉委員會時,開始擔憂這次的選舉。去年9月22日,選舉委員會組織了第一次候選人演講,果然不出所料,“光參加競選村主任的就有五六個”。“在村民看來,參選的無非是貪圖每年3萬元的集體財產(chǎn),要么就是不干事光拿工資!比312戶,有選舉權的選民一共876人,按照“投票人數(shù)過半、票數(shù)過半”的“雙過半”原則進行差額選舉,最終產(chǎn)生村主任,結果得票最多的候選人只有129票。從9月底開始,到11月20日全縣選舉驗收前一天,3次正式選舉仍然無法決定村主任的人選。
白福周總結村民的幾個期望是,“首先家里要有錢,不是為村主任的工資來混日子,也富裕到不在乎村里這每年3萬元的收入,這樣就不會貪污。第二,家里要有好的社會背景,能給村里拉來投資。最好年輕、有能力、思路開放”。白一彤,恰好滿足這個日益瓦解的村落對“能人”的全部需求。
19歲的少女“村長”
“我們就是看你年輕才培養(yǎng)你!庇浾咦哌M高杰村村委會,正趕上村民議事會開會,就聽到白一彤大聲說著。七八名老人圍坐在村委的窯洞里,下首是一個中年漢子,白一彤翹著腿坐在中心,其他人手里都夾著煙,要么緘口不言,要么竊竊私語,看著白一彤嚴厲地對那個中年人說話:“我們選你當計生主任,就是看你年輕,有培養(yǎng)的價值!薄拔冶容^忙,有時不在村里。”那人囁嚅著,似乎不敢直視白一彤,“再說,我也沒有經(jīng)驗!
“你是新入門,我不也是第一次當‘村長’?誰生下來就會走?安排你工作就是要培養(yǎng)你,沒有合適的才把你選上,有合適的誰找你啊。我們不是讓你一個人做,你忙可以給你配個副手,協(xié)助你!卑滓煌纳らT提高了,大家議論紛紛,“以后找人要找好,別找出來又不想干!
這時有人出來打圓場,“要不給他找個年紀大一點的協(xié)助他工作?”那個中年人才怯生生地接茬,“要不還是我干副手吧!庇纸(jīng)過幾個老人推薦,才決定其中一位擔任計生主任,被訓斥的中年人當副主任。最終白一彤拍板的時候還沖他叮囑幾句,“好好跟人家學,積累點經(jīng)驗。”
可出了村委會大門,白一彤又一掃臉上的嚴厲,跟門口曬太陽的老人熱情地打著招呼。長期的城市生活似乎并沒有讓她忘記在村里的輩分,爺爺、叔叔、哥哥稱呼得相當嫻熟,村里人也直呼她的小名“樂樂”。
僅僅幾十天,白一彤似乎完成了從大學生到“村長”的角色轉(zhuǎn)換。每天清早,她會起床把自己的窯洞打掃干凈,把村里的文件、工作記錄裝進自己的“米奇”挎包里,到村委辦公室開會。面對攝像機,白一彤表現(xiàn)出超乎常人的鎮(zhèn)定。
一旦脫離工作場景,她又恢復了少女的脆弱和調(diào)皮。“我小學時候父親在縣城開診所,后來得罪人又輾轉(zhuǎn)到綏德、榆林,后來我父親又搬到西安。開始搬到縣城的時候,周圍人都欺負我和弟弟,說我們是村里人!卑滓煌錾诟呓艽,兩歲時就跟著父母搬到縣城,七八歲的時候曾跟奶奶回過一次村里。父親白延林的工作經(jīng)常變動。“我爸在十幾年前就有了自己的汽車,那時我們差不多是縣城的首富吧。”白一彤于是很早就學會了開車,上高中后,家里甚至給她買了一輛車。上大學后,白一彤每月的生活費甚至達到三四千元,喜歡購物,喜歡買名牌,略顯張揚的性格讓她有點不合群。
父親和村莊
2008年11月中旬,正在安康學院讀大二的白一彤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要我回村競選村主任,我問,村主任是啥?我爸說,就是‘村長’。當時覺得好玩,就答應了。”
現(xiàn)在幾乎每個村民都對白一彤的家族了如指掌:大伯在公安局工作,二伯是清澗縣著名企業(yè)恒安集團的老板,這些都被村民認為是可以利用的資源。只有她父親白延林在村民的印象中有幾分神秘,沒人知道他具體做什么工作,只是從白延林每次下鄉(xiāng)時前呼后擁的情境揣測著他的背景,綠色的越野車、5個8的稀有車牌也讓村民浮想聯(lián)翩。
白延林很關注女兒在村里的表現(xiàn)。他津津樂道的是,網(wǎng)絡上對自己女兒的正面評價,“中國鄉(xiāng)村的奧巴馬”、“中國基層民主第一人”,諸如此類的稱號都讓他喜不自勝。
“樂樂小時候是在車里長大的,我們幾乎每年搬家。她從小就特別能適應新環(huán)境。”或許出于對女兒的了解,白延林在得知村里幾次選舉不成后,想到讓女兒參選。11月20日,他給選舉委員會主任白福周打電話,表示女兒要參加競選。白延林帶著女兒回到村里。一份彩印的競選手冊在12月1日發(fā)到村民手中,正式提出打造“黃河岸邊第一村”的口號。
村里也迅速做出回應,12月村里連續(xù)召開黨支部會、村民代表大會和村民大會,討論是否讓白一彤參選!伴_始我是不同意的!贝謇锏睦现浊甯Uf,“我擔心她還是個娃娃,別把人家耽誤了。他爸爸一直跟我說孩子沒問題,我才答應!比〉冒浊甯5氖卓虾,村民對白一彤的支持已經(jīng)越來越多!拔覀兊酱謇锊胖篮枚嗳思宜氖抢涓G,買不起煤。周圍幾個煤礦的老板都是我的朋友,我就讓他們給我捐一點!薄按汗(jié)前每戶發(fā)1000斤煤”就成了白一彤競選施政綱領中的第一項內(nèi)容。
白延林總結出80條施政方針供白一彤選擇,白一彤整理出10條,作為自己的競選宣言。
“把她推上正軌后我就可以退出來了!卑籽恿终f,“我就當她的后勤保障!卑滓煌先魏蟮谝淮未笮突顒莹D―高杰村農(nóng)民運動會,就向村民展示了她的資源整合能力!斑^去正月里村民都在家里打麻將,我就想開一個運動會,讓大家出來玩!睆牟邉澋綄嵤┲挥昧11天,共有十幾個項目,包括投乒乓球、背媳婦、掰玉米等特色項目。白延林請一家廣告公司設計制作了會標和工作人員的胸卡,每個項目的第一名獎品是鐵鍬,二三等獎分別是襪子和毛巾,鼓勵獎是掛歷。在父親和二伯的協(xié)調(diào)下,聯(lián)通和電信贊助了毛巾和掛歷,剩下的獎品則由白一彤的二伯贊助!坝猩锨藖韰⒓!
高杰村的棗林分布在四周的山中,每到收棗子的時候就要靠人力搶收,用背簍把紅棗運下山,結果棗子經(jīng)常爛在山里。環(huán)山路就成為高杰村的主要工程!吧蠈W時每個月的零花錢都自己攢著,現(xiàn)在用上了,雇一輛鏟車每個月就要花1.5萬塊錢!闭麄正月里,鏟車都在高杰村北邊的山里將原來的土路鏟平、拓寬,幾十個村民跟在后邊修整路面。修路過程中所有參與的村民都無償出工出力,沿路需要砍掉的棗樹,村民也不要求補償!爸灰刹可吓_能不貪污,把村里搞好就行!
在山的一側(cè),白一彤為他們描述了另一幅美好的畫面,“吸引投資,把旁邊的窯洞改造成賓館,發(fā)展村里的旅游業(yè),旁邊廢棄的小學要改造成敬老院。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吸引到100多萬元的投資,就等著教育局批準教學樓的改造”!拔蚁M迕窨梢耘ぶ砀栌游,也會扭著秧歌把我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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