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1925年生，山東省威海市人。1946年9月入伍后，從普通學員開始，一直成長為空軍司令員。抗美援朝戰(zhàn)爭中，他擊落敵機四架，擊傷五架，先后榮立一等功、特等功各一次。他所領導的大隊被譽為“英雄的王海大隊”。1988年9月，王海被授予空軍上將軍銜。
　　
　　半個多世紀前，中國空軍與美國空軍曾經(jīng)是抗美援朝戰(zhàn)爭中不共戴天的空中對手。而隨著世界風云的變化，昔日你死我活的空中對手，跨越歷史的溝壑實現(xiàn)了歷史性的握手。令人稱奇的是，中美兩國空軍高級將領的第一次會見，極富傳奇色彩。這次會見也拉開了中美軍事友好交往的序幕……
　　
　　美空軍參謀長要單獨會見
　　空戰(zhàn)英雄王海
　　
　　1984年7月，國防部長張愛萍率中國軍事代表團訪問美國。著名戰(zhàn)斗英雄王海時任空軍副司令員，也隨團出訪美國。這次訪問日程安排得非常緊湊，主要是利用短暫的訪問時間，盡可能多看看、多了解一些美軍的情況。在雙方事先的日程安排中，原本沒有美國空軍參謀長查里斯?加布里埃爾會見中國空軍副司令員王海的內(nèi)容�？墒�，在一次參觀訪問間隙，加布里埃爾突然通過駐美大使空軍武官提出來，要單獨見王海副司令員。王海感到很突然，也不清楚美方的真實意圖，便把美方的這一要求直接報告給了代表團團長張愛萍。張愛萍覺得，既然人家友好邀請你，你就不能拒絕人家。他表示同意王海去與加布里埃爾會見。
　　在前往五角大樓的途中，王海仍在揣摩加布里埃爾為什么要單獨會見自己。事先沒有此項安排，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他，也沒有任何私交可言。加布里埃爾為什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的真實意圖何在？王海一時捉摸不透，便問陪他一同前往的駐美大使館空軍武官張偉儀，美方要求會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張武官則表示，既來之，則安之。不管他是出于何種目的，我們隨機應對就是了。
　　
　　跨越歷史的握手
　　
　　在美國，空軍參謀長是國家空軍的最高長官。像查里斯?加布里埃爾這樣的空軍參謀長，在五角大樓的辦公室是很氣派的，工作秘書有四五個人。這天上午，查里斯?加布里埃爾上將一大早就來到辦公室，特意穿上筆挺的空軍禮服等候王海的到來。這時，一位值班軍官發(fā)現(xiàn)他沒有佩戴勛章，便提醒他說：“將軍，您有一點小小的疏忽，您忘記佩戴勛章了。”查里斯?加布里埃爾上將笑了笑說：“謝謝你的提醒，我想今天是不該佩戴勛章的，因為我會見的是中國客人�！敝蛋嘬姽儆行┎唤獾貑枺骸澳�是美國空軍的驕傲，從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到韓國的戰(zhàn)爭您都參加了，這些勛章也代表了您個人的功績和榮譽，今天這么重要的場合您怎么能不戴呢？”加布里埃爾上將笑而不答。
　　當王海副司令員和駐美大使空軍武官張偉儀來到五角大樓時，加布里埃爾將軍早就迎候在那里了。當中國空軍副司令員王海的手和美國空軍參謀長加布里埃爾的手握在一起時，王海感到對方的手非常有力，是一種因心情激動而不由自主的用力。這是中美空軍自抗美援朝戰(zhàn)爭空中交手以來，又經(jīng)歷了兩國漫長的冰河期后，才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握手。這是一次跨越歷史的握手，而且還是中美空軍高層將領的握手，因而非同凡響且意義深遠。
　　
　　原來我們是老對手！
　　寒暄之后，王海看到加布里埃爾的辦公室里擺了好多飛機模型。這是飛行員的共同愛好，王海也非常喜歡飛機模型。共同的愛好一下子把中美兩國空軍將領之間的距離拉近了。特別是加布里埃爾辦公桌上擺的那架F-86飛機模型引起了王海的注意，他對這種飛機太熟悉了。因為在抗美援朝戰(zhàn)場上，F(xiàn)-86飛機是中國人民志愿軍的主要空中對手。王海記憶猶新，當時美國空軍剛開始裝備這種新型作戰(zhàn)飛機，實際上只有兩個大隊，一個是第五十一大隊，一個是第四大隊，五十一大隊的飛機在兩個機翼上都噴有兩條黃線，第四大隊的飛機則沒有黃線�！巴鹾４箨牎痹诳諔�(zhàn)中經(jīng)常與美國空軍的這兩個大隊交手，因此對他們非常清楚。于是，王海指著F-86飛機對加布里埃爾說：噴黃線的F-86是你們美國空軍第五十一大隊的。加布里埃爾很吃驚，他抬起頭來問王海：“你怎么知道是五十一大隊？”王海說：“在朝鮮戰(zhàn)場上，我們經(jīng)常遇到的就是噴黃線的F-86�！奔硬祭锇�爾接著問道：“那你認為噴黃線的和沒有噴黃線的誰的技術(shù)好？”王海說：“還是噴黃線的技術(shù)好，沒有噴黃線的第四大隊不行�！奔硬祭锇�爾一聽，很自豪地笑了，他告訴王海：“你知道嗎，我就是五十一大隊的。在朝鮮戰(zhàn)場上，我是五十一大隊的中隊長�！蓖鹾Ｐχ�說：“沒想到原來我們還是老對手��！我那時是飛行大隊長。不過我這個大隊長可沒你這個中隊長的官大��！因為美國空軍的中隊長相當于中國空軍的一個團長，所以他們的中隊比我們的飛行大隊的編制要大。”加布里埃爾很直爽，王海則更直爽，這很符合飛行員的性格，兩人很快就消除了初識時的陌生感，進入他們感興趣的話題，無拘無束，很是熱烈。
　　會見結(jié)束后，王海副司令員仍然沒搞清楚加布里埃爾為什么要見他。在返回代表團駐地的路上，他想，可能是因為加布里埃爾參加過朝鮮戰(zhàn)爭，在空中跟中國飛行員交過手，但卻沒有機會到中國，更沒有機會看看真正的對手。當他得知中國軍事代表團中有空軍成員時，或許是想通過這種特別方式來看看中國飛行員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吧。當王海把自己的這些推測向張愛萍部長匯報后，張愛萍部長笑了笑說：“那你可以邀請他到中國來訪問嘛！”
　　
　　不打不相識
　　
　　
　　在這次訪問中，有一項重要內(nèi)容是美國參謀長聯(lián)席會議主席和各軍兵種的高層將領在五角大樓一個會議室里，與中國軍事代表團交換意見。會談之前，張愛萍部長依次向美方介紹中方代表團成員，當他介紹到王海的時候，說：“這是我們空軍的副司令王海�！睕]想到加布里埃爾沒等張愛萍部長介紹完就接過他的話說：“我們認識，我們交過手。我就是被他打下來的�！痹趫龅娜硕加行┰尞�，王海似乎這才明白加布里埃爾為什么要單獨會見他。這也許是加布里埃爾在會見他時不肯佩戴勛章的真實原因。
　　在抗美援朝空戰(zhàn)中，王海個人曾擊落擊傷敵機九架，他所率領的“王海大隊”共擊落敵機二十九架�？墒�，王海并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自己擊落了加布里埃爾，但加布里埃爾肯定是被志愿軍空軍擊落的。于是，王海幽默地說：“如果你們再侵略我們，我還把你們打下來！”他的話音剛落，會議室里響起了一片笑聲和掌聲。張愛萍部長也笑著說：“這就叫不打不相識嘛！”加布里埃爾邊搖頭邊說：“不，我們不打了，我們要和平，我們友好了，我們是好朋友�！蓖鹾Ｐχ�說：“是啊，我們是朋友，我們就是為了和平而來的�！苯又�，王海熱情地邀請加布里埃爾在方便的時候訪問中國。加布里埃爾愉快地接受了邀請，并表示一定盡快成行。
　　一時間各媒體爭相播發(fā)了加布里埃爾曾被王海在朝鮮空戰(zhàn)中擊落過的報道。事后，王海解釋說：“當時可能是翻譯有誤，把加布里埃爾那句‘被你們打下來的’翻譯成‘被你打下來的’。實際上，在朝鮮戰(zhàn)場上，機群與機群作戰(zhàn)，加布里埃爾不可能確切地知道就是我把他擊落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打掉了他。但當時我在空中經(jīng)常碰到的就是他的這個聯(lián)隊的飛機。我想，不管怎么樣，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確實是被我們志愿軍空軍打下來的。”
　　
　　中國空軍不簡單
　　
　　1985年10月，查里斯?加布里埃爾上將一行應邀來到北京進行友好訪問，受到了已升任為空軍司令員的王海的熱情接待，他全程陪同了遠道而來的美國客人。會談結(jié)束后，加布里埃爾專程趕到楊村觀看空軍八一飛行表演隊的飛行表演，這通常是軍方交流的最高禮遇。而對加布里埃爾來說，他不僅僅是簡單地觀看飛行表演，他的另一個目的是通過實地觀察了解中國空軍的真實水平。
　　
　　上午10時許，當九架機身涂有朱紅顏色的殲教五型飛機騰空而起，先是超低空掠過觀禮臺，接著做圓形、菱形、翻跟斗、四機向上、五機向下、分組開花以及九機楔隊飛行表演，全套動作整齊、利索，配合默契，最后以單機大速度橫滾通場，非常驚險刺激。加布里埃爾上將看得興致勃勃，不時鼓掌。
　　當他看完八一飛行表演隊的飛行表演后非常吃驚，這位有著四千多小時飛行經(jīng)驗的老飛行員贊賞地說：“我訪問過許多國家，也看過許多飛行表演，可以說你們的表演是最好的，動作很驚險、刺激。外國的飛行表演一般都是六機，我們美國的‘雷鳥’飛行表演隊就是六機，還到中國訪問過�？赡銈冎袊�空軍是九機，這不簡單，要知道九機表演的難度很大。”
　　接著，他試探性地問王海司令員：“你們能不能到美國去表演表演？”王海笑著說：“表演當然可以，可是你知道，中國飛機的腿兒太短了，我們的飛機屬于蘇聯(lián)型號的，它屬于防守型的，所以它的飛行半徑比較小。你要叫我們?nèi)�，你得派大飛機來，把我們的飛機拉過去。”王海司令員這么一說，把大家都逗笑了。
　　
　　在英雄戰(zhàn)機前的沉思
　　
　　加布里埃爾上將率領的美國空軍代表團行將結(jié)束對北京的訪問，但他似乎還有一個未了的心愿。當他聽說當年王海駕駛的戰(zhàn)機現(xiàn)在陳列在中國軍事博物館的時候，馬上提出要參觀一下，我方很快就作出了安排。
　　10月5日下午，查里斯?加布里埃爾上將和他率領的美國空軍代表團一行，在王海司令員的陪同下，專程參觀了中國軍事博物館。當身佩將星的美國空軍的將軍們來到軍事博物館飛機館的時候，感慨萬千。此刻，映入加布里埃爾上將眼簾的是那架他曾經(jīng)是那樣熟悉的米格―15戰(zhàn)斗機，他凝視著這架在朝鮮上空曾經(jīng)令他們五十一大隊膽寒的戰(zhàn)機，沉思無語……
　　雖然漫長的歲月已給這架英雄戰(zhàn)機留下了斑斑銹跡，可是機頭上那九顆紅星卻依然鮮紅明亮，它仿佛在向人們訴說著人民空軍的英雄們在那場血與火的戰(zhàn)爭中所創(chuàng)造的震驚世界的奇跡。
　　在空戰(zhàn)英雄王海面前，這位曾經(jīng)被中國空軍擊落過的加布里埃爾將軍，有些自嘲地說：“中國原來沒有空軍，卻突然在朝鮮戰(zhàn)場出現(xiàn)，這一點美國人很吃驚，別看美國人很聰明，有時候也是稀里糊涂的。”
　　加布里埃爾很重感情，當王海任空軍司令員后再次訪問美國時，他已經(jīng)退休，但還是以個人的名義宴請了王海司令員一行。王海也沒有忘記這位特殊的老朋友，在出訪美國前就向美國駐華大使館的空軍武官要了一張加布里埃爾的照片，特意找一位湖南制瓷老藝人，請他給加布里埃爾燒制了一個帶有他照片的藝術(shù)瓷盤。當加布里埃爾看到這份特殊的禮物時，非常激動和高興。后來，他在給王海司令員的來信中還特意引用了中國的一句老話，叫“不打不成交”�！�
　�。ㄘ熑尉庉�/陳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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