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散文
發(fā)布時間:2017-01-21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房子散文篇一:寫景的散文
寫景的散文
> 散文《聽雨》節(jié)選> 季羨林
從一大早就下起雨來。下雨,本來不是什么稀罕事兒,但這是春雨,俗話說:“春雨貴似油!倍矣衷诤币姷拇蠛抵,其珍貴就可想而知了。
“潤物細無聲”,春雨本來是聲音極小極小的,小到了“無”的程度。但是,我現(xiàn)在坐在隔成了一間小房子的陽臺上,頂上有塊大鐵皮。樓上滴下來的檐溜就打在這鐵皮上,打出聲音來,于是就不“細無聲”了。按常理說,我坐在那里,同一種死文字拼命,本來應(yīng)該需要極靜極靜的環(huán)境,極靜極靜的心情,才能安下心來,進入角色,來解讀這天書般的玩意兒。這種雨敲鐵皮的聲音應(yīng)該是極為討厭的,是必欲去之而后快的。
然而,事實卻正相反。我靜靜地坐在那里,聽到頭頂上的雨滴聲,此時有聲勝無聲,我心里感到無量的喜悅,仿佛飲了仙露,吸了醍醐,大有飄飄欲仙之概了。這聲音時慢時急,時高時低,時響時沉,時斷時續(xù),有時如金聲玉振,有時如黃鐘大呂,有時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有時如紅珊白瑚沉海里,有時如彈素琴,有時如舞霹靂,有時如百鳥爭鳴,有時如兔落鶻起,我浮想聯(lián)翩,不能自已,心花怒放,風生筆底。死文字仿佛活了起來,我也仿佛又溢滿了青春活力。
寫景散文口訣:
寫景作文最有趣,借景抒情用比喻;景物不同特點異,抓住特點要牢記。
時間變化縱向思,地點變化橫向聯(lián)。景中有人景有趣,景中有情文章鮮。
總分寫景最常見,描寫景物抓特點;四季變化最常用,春夏秋冬是重點。
定點寫景有順序,時間變化分層點;靜態(tài)動態(tài)對比寫,顏色形狀聯(lián)想變。
動點寫景是參觀,地點變化交代全;首尾呼應(yīng)最重要,結(jié)構(gòu)完整是一篇。
聯(lián)想寫景最好玩,巧妙聯(lián)想趣無限;視角變化寫景物,空間方位要突出;
體驗寫景要新穎,獨特感受不一般;分類聯(lián)想細致寫,下筆有趣是重點。
擬人抒情景生情,想象聯(lián)想并列段;景物童話有樂趣,細節(jié)描述新故事。
寫景多用修辭法,語言優(yōu)美人人夸;首尾呼應(yīng)結(jié)構(gòu)新,景中有情情要真。
房子散文篇二:老院子系列散文
(一)童年大院
幾幀短暫的片斷里,每個出現(xiàn)面前的大人們都需要仰望,而那些男男女女的臉也在偉岸的身軀上方向童年俯瞰,令孩童心生一種深深地羨慕和力量懸殊的膽怯,如果“偉岸”和顏悅色地俯下身親切地用手拍拍小臉蛋,說聲這孩子真乖,能讓孩童感到親切和善意;如果“偉岸”勃然變色喝斥一聲,小孩的方寸會馬上大亂,哆嗦地逃離大人所怒斥的“搗蛋”舉動,然后畏懼地望著“偉岸”。小孩有自己不可逾越的世界,學習生活——難免越軌、大人偉岸的身軀和力量都是他不可逾越的,不記得開始記事的我,那個幾十年前不滿四歲的童年是否渴望大人的理解,但至今還記得那個小小的自己望著大人們曾閃過的模糊印記。在許多人的追憶里,關(guān)于童年生活的文字大都跳過當時的差距感而去直接描述金子般的記憶,其實我的金色記憶不比別人少,最起碼比兩個哥哥多,因為他倆都被父母送到了托兒所而我卻一直生活在父母和外祖母身邊,可以說我得到的親情呵護會更多些,但是我還是在這開篇的文字里,寫出了偉岸般的大人給孩童心里留下的和顏悅色和勃然變色的印象,那是孩童時代個別心理活動的寫照,我相信是濃濃的親情給了當時的我以細心體察,否則我就不會以自認為健康的心態(tài)直筆陳述了。
大院的景物特別是更加高大的青磚瓦房倒使孩童少了牽掛,大概它們沒有長長的手臂和手掌,不會冷不丁地狠狠痛擊自己的屁股吧!它們永遠循規(guī)蹈矩的臥在原來的地方,隨著時辰和天氣的變化,給小孩展示不同的顏色、姿態(tài)。
記得家屬院西邊有個非常大的土操場,操場東面是家屬區(qū),一排排瓦房呈東西走向排列,在操場和住宅區(qū)之間有條路,順著路向北走下去就是家屬院的大門。從操場向西看,一排排瓦房像頭戴紅色盔帽、面容青朗的武士。這些瓦房有多少,瓦房腳下盤伏的許多小徑如何連環(huán)銜接至今還是筆糊涂賬。有時玩在操場偶然朝瓦房的方向望,便在純凈如洗的天空和陽光下,看到一個個親和安詳、高大挺拔的身姿和頭頂上泛著光的魚鱗般的紅色瓦頂。由于家所在的那排房子正好居于中間位置,還由于我經(jīng)常順著它和它對面瓦房之間的那條寬寬的土路回家,那排瓦房那條土路就比別的房子、別的房子之間的土路更熟悉更親切更顯目,那里的磚墻門窗,家對面房子的背影,和家這排房子凸出來的幾間冒著炊煙的廚房,是我再熟悉不過的,恍惚記得門窗剝落的綠漆割得手麻酥酥的感覺,記得夜晚借著月光和幾位小朋友聽一位大哥哥講故事,依稀看到最東頭那間廚房里外祖母忙碌做飯的身影;就由房子想到家,懵懂的知道,紅瓦頂下有一層報紙糊的屋頂,那是父親和幾位大人糊的,心里還映著白灰粉刷的白色墻壁圍起的兩間房子,圍起的遮擋風雪庇護自己的家,靠外間的房子擺著散發(fā)體香的我的床鋪,和零零雜雜的什物,這些印象在孩童的心里并不清晰,但是能朦朧地感覺到,那是溫馨無比的感覺。
那時,家和院落好像是世界的中心。
有幾次由大人領(lǐng)著離開大院。到處是陌生的房子,迎面走來的人款款而行或許還有笑容,但陌生的走和陌生的面孔,讓孩童感到新奇和茫然,茫然于寬闊的街道不知道通向何方。總之,陌生的房子、陌生的行人、陌生的街道像個迷局,甚至天空和太陽也摻和其中,使孩童更緊地攥住大人的手,在柔軟寬厚的溫度里回歸快樂,揚著臉,承受藍天街道房屋拂來的無
邊無際的新鮮影像、光線和氣息。
總的來說,街道是讓孩童戒備的地方。記得一個下午,我和一位小伙伴站在一個丁字街口的橫和豎交界的拐彎處,怎么走出家院怎么來到這個街頭的,全無一點印象,記憶里的印象是從街口開始的,F(xiàn)在想來,在此之前我倆可能已在大街盤恒多時,可能五顏六色的商店櫥窗讓兩個幼稚寡聞的孩童忘記了一切,沿著街道一路走來一路看來,當想起家,想到該回家時才發(fā)現(xiàn)家已迷失了,不知迷失在人流和崎嶇街區(qū)背后的哪個地方,于是,那個街口就成為我倆開始向家眺望也是最后發(fā)現(xiàn)徒勞無望的地方,我想心中的不安大概開始于此前,但真正的焦慮開始于這個地方,可能焦慮極大刺激了記憶,使眼前的景象在一瞬間變得清晰起來:我看到我和小伙伴站在一個巨大陰影下的人行道上,人行道從腳下向前延伸,形成一個很大的泛著青暗透明顏色的弧線,弧線外的丁字形馬路上灑滿了陽光,對面的房屋墻壁也在遠處熠熠生輝,身旁卻有高大的人走過,置身讓家不知消失何處的陌生景象中,心惶惶的。因為事態(tài)還沒有嚴重到讓兩個三四歲的孩子號啕大哭的地步,就茫然地望前方,當時想只怕黑夜才可以撬開自己的哭聲吧,現(xiàn)在,陽光和行人好像堵著自己的嘴,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幸好這段時間并不太長,就看見家屬院里一位高挑好看的阿姨從前方人叢中閃出身來,平常對阿姨并不算熟悉,可是此刻卻是最最熟悉的了?匆姲⒁痰哪且豢,她正好也看著我倆,好像她當時穿件淺黃色上衣和深色褲子遠遠地很吃驚地望著我倆,然后祥云般地飄臨跟前,撫著我倆的頭和藹地問你們怎么跑到這里來了?不記得我倆是怎樣應(yīng)答的,似乎看到她領(lǐng)著我倆向回走的背景,懸空的心安穩(wěn)落下來,奇怪的是記憶竟跟著松弛下來,以至將我、小伙伴和阿姨的回家過程全遺忘了,沒留下一點蹤跡。
說來也怪,事后從來沒有后怕過,就是說從來假設(shè)過,假設(shè)不碰見阿姨會有什么嚴重后果。這是時常發(fā)生拐賣婦女兒童事件社會里的人不可理解的,我現(xiàn)在就為幾十年前丟失了后怕這個“常態(tài)”心理的我和家人納悶,為什么就不后怕呢?后來還是目前非常時髦的換位思考法幫忙解開了疑惑,原來,此社會環(huán)境和彼社會環(huán)境的質(zhì)量是完全不同的,我小時候的社會是一個風氣優(yōu)良的環(huán)境,大人們根本不會防賊似地跟著上學放學的孩子跑,也就不會給孩子灌輸人販子之類的恐怖消息,假如真丟失了也會有好心人收留并送回家。所以,當時的走失并沒有先讓父母感到恐怖異常,然后不厭其煩地用恐怖的故事泯滅孩子再次不小心走出家園的可能。正如我站在十字街頭由于焦慮記憶頓然打開一樣,如果回家后家人的反應(yīng)異常強烈,那么我的記憶不該不打開。
但是,那次經(jīng)歷還是在心里刻了一道痕跡,自此,大院外面的世界在心里被推搡到邊緣地帶。這種感覺很深,站在野草覆腳的院墻前,抬頭仰望墻頭,看到塔形的青磚墻頭上面或藍或灰的天空,馬上會感到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趕快回過頭,飛跑著回到操場的中心,回到小伙伴的行列,繼續(xù)無拘無束地追逐、打鬧和玩過過家之類的游戲。
房子散文篇三:名家散文
秋聲賦歐陽修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4,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于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余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
予曰:“噫嘻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來哉?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云斂;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氣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凄凄切切,呼號憤發(fā)。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蘢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余烈。
夫秋,刑官也,于時為陰;又兵象也,于行用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天之于物,春生秋實,故其在樂也,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
“嗟夫!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于中,必搖其精。而況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質(zhì),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余之嘆息。
賞析:秋在古代也是肅殺的象征,一切生命都在秋天終止。作者的心情因為屢次遭貶而郁悶,但他借秋聲告誡世人:不必悲秋、恨秋,怨天尤地,而應(yīng)自我反省。這一立意,抒發(fā)了作者難有所為的郁悶心情,以及自我超脫的愿望。
這篇賦以“有聲之秋”與“無聲之秋”的對比作為基本結(jié)構(gòu)框架,精心布局,文勢一氣貫串而又曲折變化,作者從凄切悲涼的秋聲起筆,為下文鋪寫“有聲之秋”蓄勢;然后由草木經(jīng)秋而摧敗零落,寫到因人事憂勞而使身心受到戕殘,由自然界轉(zhuǎn)到社會人生,這是“無聲之秋”;最后歸結(jié)出全篇主旨:“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
秋潮 郭建英
我已經(jīng)渴望很久了,在灰晦的粘凝中,在慘淡的死寂里,它終于來臨了。
這就是京都深秋的夜風。這威勢,是一種告別,是一種遠逝,是一種蕩滌。對于我,也是心靈的默契和啟迪,焦渴期待的回答。
對于秋風體察得入微入致的,當數(shù)歐陽子的《秋聲賦》了。秋風的興之容,氣之聲,作家是以心去領(lǐng)悟,以神去契合,以思去發(fā)掘的。每讀,必悚然驚悸,仿佛也拂揚著肅殺之氣。然而,歐陽子筆下的秋風,興起于夏秋之間,沐浴于豐草佳木之綠,最初酷似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才成浩蕩殺氣和如兵如刑的嚴酷。而今夜的秋風,卻似從空廓蒼穹中落下,匯北方高原上的凜冽,排成方陣,來掃蕩殘枝敗葉,排遣煙霏云靄。是的,我早就呼喚這場秋風了。
不知何故,今年北京的秋天愁慘得像鉛石,像死灰。終日灰霧籠罩,太陽化為一團無光的白紙,天空變成一汪停滯的死水,混混沌沌,郁郁悶悶,全不見高爽的清,寧馨的靜,令人情思悠遠的悲涼。樹葉雖凋殘,但不隕落;雖腐敗,但不透黃。無聲地掛在枝頭,遮一片慘白的陽光,投下模糊的影子,該消逝的偏偏死戀,該枯殞的偏偏滯留;該豪放潰退的,偏偏抽絲滴漏;該長嘯大哭的,偏偏低聲抽泣,這樣,怎不使人郁結(jié)愁悶?zāi)兀?/p>
北京的秋原是最令人向往的季節(jié),自立秋那日,便陡然揭去一層潮氣,若留心,那墻基、床下的陰濕、霉斑都悄悄消歇、隱匿,變?yōu)橐黄伤S利。皮膚的感覺更為奇妙,只要秋風暗起,便頓時覺得脫下一件濕衣,換上一件綢衫,清涼敷之于身,快意沁之于體。而天空收斂了氤氳霧靄,立刻飛升得高遠。于是,陽光格外絢麗燦爛,一片片綠葉,一朵朵紅花,都像浸了牛乳,鍍了一層電光。那綠,那紅,都灼灼閃射著一層空落和寂寞。這時,系在楊葉上的風,嘩嘩不息,仿佛夏天的潮退了。盡管一切如初,但都感受到一種凌厲和惶悚。從此,那秋的味、秋的色,便一日濃似一日,空靈、飽滿而悠長,讓你充分領(lǐng)略,漱洗。雖然,北京的行人依舊熙熙攘攘,但鴿哨會隱隱縈回,灰色的鳥兒也會翩翩盤桓。這聲色、姿容,會在古老的灰房子上留下一些肅穆,也會在塔樓之間留下一片空曠,而人的眸子也從鴿哨的起落,鳥翼的回旋里,平添了無端的憂愁,無名的感懷,自己的思緒也會盤繞、飛翔,一直融入青麗的天空,而后,真切地觸摸著自己的存在。不久,第一片黃葉飄落了,消閑、輕盈,過濾著你的視線,許久,才帶著回響墜地,那蒼綠的山岡上,不知不覺
就紅了一枝、一樹。這極有表現(xiàn)力的色彩,漲了秋潮,人們一批批向香山涌去,像趕會一般。每年,每年,這一疊一疊的浪頭在追尋什么呢?這醇味像美酒,帶著濃香,這景象一如壯烈的殉難,試想這紅花一般熾烈的死,該怎樣照亮活者的人生?大概半月之后,人們又丟下滿山紅葉,任它自行消歇,飄零。是啊,“物既老而悲傷??物過盛而當殺”,秋,當賦予歲月給它的使命。一夜秋風,黃葉盡落,枝條橫空,地上留下退潮的沙岸,天空中懸掛著一張版畫。腳踏上去,柔軟、弛松,響起嘩嘩的潮的回聲;樹把空間留下,讓你以思想,以感情去填滿、充實。這時候,會感到和諧,幽靜中洋溢著溫暖和喜悅。唔,遠方仿佛有一束弦,正彈著柔美的細音,而朝目的火球上,刻下了疏林的剪影。那黑色的線條,恰似深秋肅穆沉靜的夜。在北京,我已經(jīng)消受了幾十個秋了,韻味一個比一個悠長,意趣一個比一個深切,而且品味得愈長久,領(lǐng)略得愈細微、精醇。從夏天進入綠葉蔥蘢的繁盛期,仿佛就期待秋,至于秋后的冬呢?當然橫亙著單調(diào)的灰線,支撐起白色的拱影。鳥雀飛掠,光斑明滅,啁啾清靈,而自己正燃燒著生命的希冀,沸騰著詩的激情。我在秋所安排的冬里驚悸了,蘇醒了。然而,眼前卻是一個個陰沉的日子。愁慘、陰郁拂都拂不去,無奈,我只有一遍遍地聽著柴可夫斯基的《悲愴》,體味著作曲家的嘆息、回憶和最后的向往。這旋律的飛翼像秋天的鴿子的盤桓消逝,帶著一縷灰色的悲哀和閃爍不定的希望,以及縈繞不絕的甜蜜。不知誰說過這樣的話:“一個人能夠有悲劇的情緒,感受著各種的悲哀,他就不是一個渾渾噩噩的人了!币蚨,文學作品中的傷感、惆悵總是那么動人、誘人,這乃是藝術(shù)感覺極致的表現(xiàn),它發(fā)掘了沉濁和昏聵,也揭示真諦和深邃。本來生活就是以痛苦和悲哀作為自己的奠基石的,當它青煙般和灰鴿一起飛掠,對于人們的感情當是一種召喚,一種撫慰,一種撥彈了。然而,這少有的秋色也過于凝重了,寂寥了,長久了,像飛不出的夢,焦躁,呼喊,掙扎,卻又銷蝕,磨滅,自餒,一日日損耗著感情,砥礪著力量。唔,假如,把自信也失去了呢?江南的冬景 郁達夫
凡在北國過過冬天的人,總都知道圍爐煮茗,或吃煊羊肉,剝花生米,飲白干的滋味。而有地爐、暖炕等設(shè)備的人家,不管他門外面是雪深幾尺,或風大若雷,而躲在屋里過活的兩三個月的生活,卻是一年之中最有勁的一段蟄居異境;老年人不必說,就是頂喜歡活動的小孩子們,總也是個個在懷戀的,因為當這中間,有的是蘿卜、雅兒梨等水果的閑食,還有大年夜、正月初一、元宵等熱鬧的節(jié)期。
但在江南,可又不同;冬至過后,大江以南的樹葉,也不至于脫盡。寒風一西北風一間或吹來,至多也不過冷了一日兩日。到得灰云掃盡,落葉滿街,晨霜自得象黑女臉上的脂粉似的清早,太陽一上屋檐,鳥雀便又在吱叫,泥地里便又放出水蒸氣來,老翁小孩就又可以上門前的隙地里去坐著曝背談天,營屋外的生涯了;這一種江南的冬景,豈不也可愛得很么?我生長江南,兒時所受的江南冬日的印象,銘刻特深;雖則漸入中年,又愛上了晚秋,以為秋天正是讀讀書,寫寫字的人的最惠節(jié)季,但對于江南的冬景,總覺得是可以抵得過北方夏夜的一種特殊情調(diào),說得摩登些,便是一種明朗的情調(diào)。
我也曾到過閩粵,在那里過冬天,和暖原極和暖,有時候到了陰歷的年邊,說不定還不得不拿出紗衫來著;走過野人的籬落,更還看得見許多雜七雜八的秋花!一番陣雨雷鳴過后,涼冷一點,至多也只好換上一件夾衣,在閩粵之間,皮袍棉襖是絕對用不著的;這一種極南的氣候異狀,并不是我所說的江南的冬景,只能叫它作南國的長春,是春或秋的延長。江南的地質(zhì)豐腴而潤澤,所以含得住熱氣,養(yǎng)得住植物:因而長江一帶,蘆花可以到冬至而不敗,紅葉亦有時候會保持得三個月以上的生命。像錢塘江兩岸的烏桕樹,則紅葉落后,還有雪白的桕子著在枝頭,一點一叢,用照相機照將出來,可以亂梅花之真。草色頂多成了赭色,根邊總帶點綠意,非但野火燒不盡,就是寒風也吹不倒的。若遇到風和日暖的午后,你一個人肯上冬郊去走走,則青天碧落之下,你不但感不到歲時的肅殺,并且還可以飽覺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含蓄在那里的生氣;“若是冬天來了,春天也總馬上會來”的詩人的名旬,只有在江南的山野里,最容易體會得出。
說起了寒郊的散步,實在是江南的冬日,所給與江南居住者的一種特異的恩惠;在北方的冰夫雪地里生長的人,是終他的一生,也絕不會有享受這一種清福的機會的。我不知道德國的冬天,比起我們江浙來如何,但從許多作家的喜歡以Spaziergang一字來做他們的創(chuàng)作題目的一點看來,大約是德國南部地方,四季的變遷,總也和我們的江南差仿不多。譬如說十九世紀的那位鄉(xiāng)土詩人洛在格(PeterRosegger1843—1918)罷,他用這一個“散步”做題目的文章尤其寫得多,而所寫的情形,卻又是大半可以拿到中國江浙的山區(qū)地方來適用的。江南河港交流,且又地濱大海,湖沼特多,故空氣里時含7K分;到得冬天,不時也會下著微雨,而這微雨寒村里的冬霖景象,又是一種說不出的悠閑境界。你試想想,秋收過后,河流邊三五家人家會聚在一道的一個小村子里,門對長橋,窗臨遠阜,這中間又多是樹枝槎椏的雜木樹林;在這一幅冬日農(nóng)村的圖上,再灑上一層細得同粉也似的白雨,加上一層淡得幾不成墨的背景,你說還夠不夠悠閑?若再要點些景致進去,則門前可以泊一只烏篷小船,茅屋里可以添幾個喧嘩的酒客,天垂暮了,還可以加一味紅黃,在茅屋窗中畫上一圈暗示著燈光的月暈。人到了這一個境界,自然會得胸襟灑脫起來,終至于得失俱亡,死生不問了;我們總該還記得唐朝那位詩人做的“暮雨瀟瀟江上村”的一首絕句罷?詩人到此,連對綠林豪客都客氣起來了,這不是江南冬景的迷人又是什么?
一提到雨,也就必然地要想到雪;“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自然是江南日暮的雪
景!昂趁酚奥,微雪滔香村”,則雪月梅的冬宵三友,會合在一道,在調(diào)戲酒姑娘了!安耖T村犬吠,風雪夜歸人”,是江南雪夜,更深人靜后的景況。“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開”,又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和狗一樣喜歡弄雪的村童來報告村景了。詩人的詩句,也許不盡是在江南所寫,而做這幾句詩的詩人,也許不盡是江南人,但假了這幾句詩來描寫江南的雪景,豈不直截了當,比我這一支愚劣的筆所寫的散文更美麗得多?
有幾年,在江南也許會沒有雨沒有雪地過一個冬,到了春間陰歷的正月底或二月初再冷一冷下一點春雪的;去年(一九三四)的冬天是如此,今年的冬天恐怕也不得不然,以節(jié)氣推算起來,大約大冷的!El子,將在一九三六年的二月盡頭,最多也總不過是七八天的樣子。像這樣的冬天,鄉(xiāng)下人叫作旱冬,對于麥的收成或者好些,但是人口卻要受到損傷;旱得久了,白喉、流行性感冒等疾病自然容易上身,可是想恣意享受江南的冬景的人,在這一種冬天,倒只會得感到快活一點,因為晴和的日子多了,上郊外去閑步逍遙的機會自然也多;日本人叫作Hiking,德國人叫作Spaziergang狂者,所最歡迎的也就是這樣的冬天。
窗外的天氣晴朗得象晚秋一樣;晴空的高爽,目光的洋溢,引誘得使你在房間里坐不住,空言不如實踐,這一種無聊的雜文,我也不再想寫下去了,還是拿起手杖,擱下紙筆,上湖上散散步罷! 1935年12月1日
沒有秋蟲的地方 葉圣陶
階前看不見一莖綠草,窗外望不見一只蝴蝶,誰說是鵓鴿箱里的生活,鵓鴿未必這樣枯燥無味呢。
秋天來了,記憶就輕輕提示道,“凄凄切切的秋蟲又要響起來了。”可是一點影響也沒有,鄰舍兒啼人鬧弦歌雜作的深夜,街上輪震石響邪許并起的清晨,無論你靠著枕頭聽,憑著窗沿聽,甚至貼著墻角聽,總聽不到一絲秋蟲的聲息。并不是被那些歡樂的勞困的宏大的清亮的聲音淹沒了,以致聽不出來,乃是這里根本沒有秋蟲。啊,不容留秋蟲的地方!秋蟲所不屑居留的地方!
若是在鄙野的鄉(xiāng)間,這時候滿耳朵是蟲聲了。白天與夜間一樣地安閑;一切人物或動或靜,都有自得之趣;嫩暖的陽光和輕淡的云影覆蓋在場上。到夜呢,明耀的星月和輕微的涼風看守著整夜,在這境界這時間里唯一足以感動心情的就是秋蟲的合奏。它們高低宏細疾徐作歇,仿佛經(jīng)過樂師的精心訓練,所以這樣地無可批評,躊躇滿志。其實它們每一個都是神妙的樂師;眾妙畢集,各抒靈趣,哪有不成人間絕響的呢。
雖然這些蟲聲會引起勞人的感嘆,秋士的傷懷,獨客的微喟,思婦的低泣;但是這正是無上的美的境界,絕好的自然詩篇,不獨是旁人最歡喜吟味的,就是當境者也感受一種酸酸的麻麻的味道,這種味道在另一方面是非常雋永的。
大概我們所蘄求的不在于某種味道,只要時時有點兒味道嘗嘗,就自詡為生活不空虛了。假若這味道是甜美的,我們固然含著笑來體味它;若是酸苦的,我們也要皺著眉頭來辨嘗它:這總比淡漠無味勝過百倍。我們以為最難堪而極欲逃避的,惟有這個淡漠無味!
所以心如槁木不如工愁善感,迷朦的醒不如熱烈的夢,一口苦水勝于一盞白湯,一場痛哭勝于哀樂兩忘。這里并不是說愉快樂觀是要不得的,清健的醒是不必求的,甜湯是罪惡的,狂笑是魔道的;這里只是說有味遠勝于淡漠罷了。
所以蟲聲終于是足系戀念的東西。何況勞人秋士獨客思婦以外還有無量數(shù)的人,他們當然也是酷嗜趣味的,當這涼意微逗的時候,誰能不憶起那美妙的秋之音樂?
可是沒有,絕對沒有!井底似的庭院,鉛色的水門汀地,秋蟲早已避去惟恐不速了。而我們沒有它們的翅膀與大腿,不能飛又不能跳,還是死守在這里。想到“井底”與“鉛色”,覺得象征的意味豐富極了。
一九二三年八月三十一日作
兒女 朱自清
我現(xiàn)在已是五個兒女的父親了。想起圣陶(葉圣陶)喜歡用的“蝸牛背了殼”的比喻,便覺得不自在。新近一位親戚嘲笑我說,“要剝層皮呢!”更有些悚然了。十年前剛結(jié)婚的時候,在胡適之先生的《藏暉室札記》里,見過一條,說世界上有許多偉大的人物是不結(jié)婚的;文中并引培根的話,“有妻子者,其命定矣。”當時確吃了一驚,仿佛夢醒一般;但是家里已是不由分說給娶了媳婦,又有甚么可說?現(xiàn)在是一個媳婦,跟著來了五個孩子;兩個肩頭上,加上這么重一副擔子,真不知怎樣走才好!懊ā笔遣挥谜f了;從孩子們那一面說,他們該怎樣長大,也正是可以憂慮的事。我是個徹頭徹尾自私的人,做丈夫已是勉強,做父親更是不成。自然,“子孫崇拜”,“兒童本位”的哲理或倫理,我也有些知道;既做著父親,閉了眼抹殺孩子們的權(quán)利,知道是不行的?上н@只是理論,實際上我是仍舊按照古老的傳統(tǒng),在野蠻地對付著,和普通的父親一樣。近來差不多是中年的人了,才漸漸覺得自己的殘酷;想著孩子們受過的體罰和叱責,始終不能辯解——像撫摩著舊創(chuàng)痕那樣,我的心酸溜溜的。有一回,讀了有島武郎《與幼小者》的譯文,對了那種偉大的,沉摯的態(tài)度,我竟流下淚來了。去年父親來信,問起阿九,那時阿九還在白馬湖呢;信上說,“我沒有耽誤你,你也不要耽誤他才好。”我為這句話哭了一場;我為什么不像父親的仁慈?我不該忘記,父親怎樣待我們來著!人性許真是二元的,我是這樣地矛盾;我的心像鐘擺似的來去。
你讀過魯迅先生的《幸福的家庭》么?我的便是那一類的“幸福的家庭”!每天午飯和晚飯,就如兩次潮水一般。先是孩子們你來他去地在廚房與飯間里查看,一面催我或妻發(fā) “開飯”的命令。急促繁碎的腳步,夾著笑和嚷,一陣陣襲來,直到命令發(fā)出為止。他們一遞一個地跑著喊著,將命令傳給廚房里傭人;便立刻搶著回來搬凳子。于是這個說,“我坐這兒!”那個說,“大哥不讓我!”大哥卻說,“小妹打我!”我給他們調(diào)解,說好話。但是他們有時候很固執(zhí),我有時候也不耐煩,這便用著叱責了;叱責還不行,不由自主地,我的沉重的手掌便到他們身上了。于是哭的哭,坐的坐,局面才算定了。接著可又你要大碗,他要小碗,你說紅筷子好,他說黑筷子好;這個要干飯,那個要稀飯,要茶要湯,要魚要肉,要豆腐,要蘿卜;你說他菜多,他說你菜好。妻是照例安慰著他們,但這顯然是太迂緩了。我是個暴躁的人,怎么等得及?不用說,用老法子將他們立刻征服了;雖然有哭的,不久也就抹著淚捧起碗了。吃完了,紛紛爬下凳子,桌上是飯粒呀,湯汁呀,骨頭呀,渣滓呀,加上縱橫的筷子,欹斜的匙子,就如一塊花花綠綠的地圖模型。吃飯而外,他們的大事便是游戲。游戲時,大的有大主意,小的有小主意,各自堅持不下,于是爭執(zhí)起來;或者大的欺負了小的,或者小的竟欺負了大的,被欺負的哭著嚷著,到我或妻的面前訴苦;我大抵仍舊要用老法子來判斷的,但不理的時候也有。最為難的,是爭奪玩具的時候:這一個的與那一個的是同樣的東西,卻偏要那一個的;而那一個便偏不答應(yīng)。在這種情形之下,不論如何,終于是非哭了不可的。這些事件自然不至于天天全有,但大致總有好些起。我若坐在家里看書或?qū)懯裁礀|西,管保一點鐘里要分幾回心,或站起來一兩次的。若是雨天或禮拜日,孩子們在家的多,那么,攤開書竟看不下一行,提起筆也寫不出一個字的事,也有過的。我常和妻說,“我們家真是成日的千軍萬馬呀!”有時是不但“成日”,連夜里也有兵馬在進行著,在有吃乳或生病的孩子的時候!
我結(jié)婚那一年,才十九歲。二十一歲,有了阿九;二十三歲,又有了阿菜。那時我正像一匹野馬,那能容忍這些累贅的鞍韉,轡頭,和韁繩?擺脫也知是不行的,但不自覺地時時在擺脫著,F(xiàn)在回想起來,那些日子,真苦了這兩個孩子;真是難以寬宥的種種暴行呢!阿九才兩歲半的樣子,我們住在杭州的學校里。不知怎地,這孩子特別愛哭,又特別怕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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