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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延復:知恥近乎勇——也說“常凱申”丑聞

發(fā)布時間:2020-06-19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我們清華大學歷史系王副教授在外面丟了丑,把連中學生也應該知道的屬于“常識”性的問題弄錯,引起學界的一片斥責乃至撻伐聲,這是咎有應得?墒撬自捳f,“行家看門道,離巴看熱鬧”;
又說:“大梁不正下梁歪”,外邊的人哄一陣,笑一陣(當然,絕大多數(shù)都不只是哄笑,而是為我們學術尊嚴的陵替而痛心)大都就過去了,而作為“里邊人”(其中當然主要是指清華相關各級領導),卻是不應該讓它輕易滑過,應該抓住這個“機遇”,在耳紅心跳之余,以“知恥近乎勇”的磊落態(tài)度認真思考一下,這種丑聞為什么會出在大名鼎鼎的清華大學,特別是竟出在薈聚或造就過陳寅恪、梁啟超、蔣廷黻、雷海宗、張蔭麟、夏鼐,乃至吳晗……的清華歷史系!

  這件事確實是夠丟臉的,一個堂堂清華歷史系教授級人物,而且還具有“驕人”的主任級頭銜(相當于足球場上戴著袖標的低能足球隊長),竟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確實是夠“丟人”的。年紀稍大些的人,或者說中學時代稍微念過點英文的人,都應該知道蔣介石的名字有這個“奇怪的”譯法。記得我讀高中時,那時剛剛“解放”,英文尚未“一邊倒”地被“斯拉夫語系”所取代,但“舊”課本一般是被“淘汰”了,常常以“活頁文選”的形式應急。在曾念過的一篇文章里(好像是《論人民民主專政》之類)就多次出現(xiàn)過這個譯名,課上課下,大家都覺得奇怪,為什么這個譯名的后面是子音(k)結尾,在玩笑中就把它記得扎扎實實的了。這位“教授”兼主任級的人物,而且還具有“碩士”、“博士”頭銜,而且還留學過國外,難道連中學的外語水平也沒有?如果有,難道他在寫文章過程中,連一篇英文文獻也沒有參考過?要知道,他的前輩、老系主任蔣廷黻先生,正是以她所“撰作”的那類專題——如《近代中國外交史》、《中國近代史》等)為學術專長的。

  “大梁”不正,“二梁”才歪;
現(xiàn)在的“二梁”出了問題,根子正應該從“大梁”方面找一找。

  前不久離世的季羨林先生生前有一次感慨說:“我初聽說清華歷史系主任是學工程的某某某,感到很奇怪,一個學工程的人怎么會當起歷史系主任來了?后來一想也‘通’了,清華不都是這樣嗎?”這段話真是語重心長!就是在季先生說這話的那一陣,清華歷史系的的情況確實是夠那個的,說是“歷史”系,其實人員大都是從《黨史》、《中國革命史》(最多也只是粗知點近代史)“轉”過來的。季先生所指的這位主任先生經(jīng)常不務正業(yè)——排了課不上(幾乎常年交給一個自己指定的專人代理),自己卻像一個跑單幫的商人,熱中于跑香港,拉贊助,拿提成,以便主要是為自己、順便也澤及系里搞創(chuàng)收(所以經(jīng)常“口碑”良好),真是一箭數(shù)雕,腰包奇鼓。但正如他“身邊”的一位人士所說,他不上課倒好,免得胡說八道“捅漏子”。因為上課時他經(jīng)常在課堂上信口開河,甚而公然大放厥詞,說什么“慈禧太后也是‘改革家’”;
“中國特色就是馬克思主義加孔夫子”;
“我們漢族人的本事就是經(jīng)常把少數(shù)民族同化掉”(大意);
“釜底游魚就是拿斧子砍魚”……等等。最近我們幾個退休老頭閑聊時都認為,要比起這位“常凱申”副教授來,我們這位正教授兼正主任實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幸他沒有什么“著作”,否則像“常凱申”這樣的丑聞定會成筐成筐地端。所以在這樣的系出了這樣的問題,實際上是值不得大驚小怪的!

  但“不幸”的是,我們這位主任先生卻經(jīng)常被學校當做“能人”、“大紅人”、“破格提升”對象(他和另一位“押題專家”曾是極少數(shù)“破格”提為教授的“新秀”)來使用,有一陣似乎還被聘為“校長顧問”。我無意做“事后諸葛亮”,也不是瞎吹呼,我確曾不止一次對一位曾作過我的頂頭上司、我尚能進上片言只語的某校領導“諫言”過,我說學校這么“抬舉”這個人,這是和群眾輿論背道而馳的,是有損校譽的,總有一天學校要為此而付出代價。無奈“人微言輕”,或“因人廢言”,人家不但不予理睬,反而“愈演愈烈”,現(xiàn)在終于品到苦頭!但我敢說,如不認真對待,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清華歷史系,這是個何等光榮而值得驕傲的字眼!首先,它一向倡導鮮明的知恥感,視榮譽如生命。上世紀20年代末,國內興起了一股“群趨”國外受國史的風氣,陳寅恪先生覺得這是國內史學界的一種奇恥大辱,恰逢北京大學史學系己巳屆畢業(yè)生邀其作紀念題詞,于是揮筆寫道:“群趨東鄰受國史,神州士夫羞欲死。田巴魯仲兩無成,要待諸君洗斯恥。……”抗戰(zhàn)期間,出身貧苦、大器早成、甚為陳先生賞識的清華歷史系俊才、有“第二梁任公”美譽的張蔭麟教授英年早逝,陳先生悲傷之余又賦詩兩韻,倍贊其學風純正、人格高潔,曰:“流輩論才未或先,著書曾用牘三千。共談學術驚河漢,與敘交情忘歲年。自敘汪中疑太激,叢編勞格定能傳。

……大賈便便腹?jié)M腴,可憐細腰是吾徒。九儒列等真憐丐,五斗支糧更殞驅。世變早知原爾爾,國危安用較區(qū)區(qū)。聞君絕筆猷關此,懷古傷今并一吁。”讀之令人潸然。再如吳晗學長,雖然由于過于輕信和自身存在的問題而在險惡的政治風浪里出了問題,引起一些非議,但他的學格一向純正,最近還有人撰文指出,他特別強調學風建設,強調治史要德、學、識兼?zhèn)。……這樣的學系,這類的學人,這樣的學風,竟被他們的不肖后代毀于一旦,怎不令人痛心!

  正如一位評論家所說,翻譯出了毛病,固然是由于學者自身的學術水平問題,但是:“……幾大名校合力培養(yǎng)出這么一個‘常凱申’的發(fā)明者,表明整個學術人才培養(yǎng)機制存在巨大的漏洞!g著錯誤百出,大不了不買,或者下狠心學好外語,自己翻墻就是。可要是一大批學養(yǎng)匱乏的學者充斥高校,那將是千萬學子的不幸。扭曲的學術體制或已造成的惡性循環(huán),使整個學術界面臨全面垮塌的險境!

  誠哉斯言!

  清華歷史系眼下的情況如何,我不得知,也不敢妄評。但應該結合過去一段時間的情況予以認真的檢討和整頓,則應該是肯定的。

  

  2009年仲夏于清華園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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