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朋友M告訴我，他們的官司終于判了，他們勝了。 　　M的爸爸以前在縣城的銀行上班，退休之后，在村里自家的老宅子里開了一個奶場，養(yǎng)了十幾頭牛，去年出了“那件事”后，奶商借口奶粉廠欠他們的奶款收不回來，不肯付拖欠奶農(nóng)們的奶款，欠M家的大概有兩萬多塊錢，這對M家來說是很大的一筆，但幾次去奶商家要錢，他們都關(guān)著大鐵門，于是成了官司。
　　這里是牛奶產(chǎn)地，別家遇到的情況也大致相同，但有本事的人，自有辦法解決難題。比如M的同學(xué)，他們家開著一個巨大的奶粉廠，“那件事”之后，按照政府要求，把9月14日前產(chǎn)的奶粉全部銷毀了，有400噸之多，因?yàn)闆]有驗(yàn)出“小三”，政府就按照每噸兩萬塊錢的價格，給他們作了補(bǔ)償。所以，盡管隨后又碰上金融危機(jī)，M的同學(xué)還是從國外訂購了一輛最新款的寶馬開著。而M連摩托車都舍不得換新的。
　　小奶農(nóng)們則設(shè)法從保險公司弄點(diǎn)錢出來，辦法是，用塑料袋蒙在奶牛頭上，把奶牛捂死，對外就說是發(fā)牛瘟死的，隨后把死牛放在空地上，在五米開外點(diǎn)一堆火，從某個角度看過去，牛就像在被焚燒一樣，就可以按照牛瘟跟保險公司索賠了，死牛則拿去賣肉，一頭牛，保險公司能賠償六千到八千塊，牛肉大約可以賣四五千塊錢，也算止損了。
　　但M的爸爸心疼牛，舍不得殺，也不敢假報瘟疫騙保險公司，加上牛奶賣不出去，還要搭上飼料錢，每個月就要白白耗掉兩三千塊錢，M的爸爸越來越憔悴。M非常著急，聽說當(dāng)?shù)厮痉ń缫粋�官員是我的文友，就問我，是不是能把那人介紹給他們認(rèn)識，我很為難，因?yàn)楦�那人并沒見過面，但我還是應(yīng)下了M，決定找個時候請那人吃飯。
　　過年前我們到M家的牛場去，見到了M的爸爸，老爺子頭發(fā)花白，瘦得像個干橘子，穿著一身又臟又破的工作服，戴著一頂雷鋒帽，一個帽檐朝上，一個帽檐朝下，雖然是笑著，卻非常局促不安，腳在地上挪來挪去，還埋怨M：“來客人也不提前告訴我。”
　　牛場里有十頭大牛，兩頭小牛，小牛歡蹦亂跳，一只大黃狗和一只小藏獒圍著他們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老爺子就住在牛場里的一間平房里，房子冷得像冰窖，他帶我們進(jìn)屋的時候，大黃狗和藏獒也跟了進(jìn)來，還熱情地用舌頭舔我們，我左躲右躲不讓他們舔――進(jìn)門的時候，可是眼睜睜看著它們倆開心地吃了一泡小牛拉的熱氣騰騰的牛糞啊!
　　回去的路上，M一再地說，他爸爸在銀行上班的時候非常精神，現(xiàn)在這樣子，全是在牛場里耗的。他還說，他爸爸悄悄地把他拉到一邊，問他：“沒有給你丟人吧?”臨走的時候，還又問了一遍。
　　于是我決定，翻過年，無論如何也要拉下臉皮請那個寫雜文的官員前輩吃飯了。
　　剛過完春節(jié)，M家和眾奶農(nóng)與奶商之間的官司判決了，法院還扣下了敗訴者的車，M高興地計算著，那輛車值多少多少錢，欠他們的又是多少多少錢，車的價值大干債務(wù)，奶商不會不給錢的，而贏了官司的最大收獲是：“老爺子心里舒坦了，晚上能睡著了�！崩蠣斪舆�主動表示，錢拿到以后，就給M換一輛新的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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