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老鬼的鐵血人生】 作家老鬼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散文精選 點擊:
中國文壇上的名人很多,像老鬼那樣在底層民間獲得好評并有很多傳聞的不多。走進老鬼的博客,深沉的馬頭琴,粗獷的蒙族民歌,他嬉笑怒罵皆文章,每篇文章后面都有眾多跟帖,很多人既是他的長篇小說《血色黃昏》的讀者,也是他母親楊沫長篇小說《青春之歌》的讀者,大部分人與他素不相識,卻一個個都像打了興奮劑,支持、頌揚、反對、謾罵,熱鬧非凡,他自個兒倒默默待在一邊,難得出來做個回復?墒牵坏┯腥艘C瀆了正義,他會毫不留情地跳出來投入戰(zhàn)斗,頗像他用的網(wǎng)名:孤狼。這是他在草原上的另一個外號。
一
2007年8月的一天,我和先生坐在老鬼家的客廳里,面前的老鬼身材魁梧健壯,說話時手勢有力,標準的北京口音,憎愛分明的表達,漢子的坦蕩躍躍然,言談中透著大儒之氣。面對這樣一個老鬼,我不想錄音,只想聽他說,然后,用我的筆來寫。
自己寫血書闖到草原,抄牧主,趕大車,打架,挨整,坐牢,當反革命,勞改,打石頭,上訪,遭批判,逃跑被抓回,再繼續(xù)上訪,終于改變處理,離開草原,高考,做編輯,做記者,被開除,出國做訪問學者,在國外打工,回國失業(yè),經(jīng)濟拮據(jù),卻從不為掙錢而寫御用文章。老鬼曲折的經(jīng)歷讓我想到《悲慘世界》里的冉阿讓,他們因在自己所經(jīng)歷的苦難中始終保持著堅定意志和責任感,而使自身的靈魂達到了新的境界。
從小尚武,喜歡摔跤、拳擊,英雄夢貫穿了老鬼的整個青少年時代。早在“文革”初期,他就與幾個熱血青年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扒貨車去廣西邊境,頂著熱帶叢林的高溫和毒蟲叮咬偷越國境抗美援越;也曾揣著一顆手榴彈和一把斧子進藏,為的是看看偏僻的深山峽谷里還有沒有叛匪,同時順帶給自己尋刀搞槍。1968年11月,老鬼懷著與蘇修交鋒的愿望,給校工宣隊留了一份《告校工宣隊書》,與幾個同學徒步去了內(nèi)蒙古。他的全部行裝:一條被子,一套內(nèi)外衣,一個書包,四件摔跤衣,四個拳套。輾轉流離,他們終于在錫林格勒盟西烏旗高力罕牧場落戶。在草原落戶不久,牧場被內(nèi)蒙古生產(chǎn)建設兵團接管,改為部隊建制,老鬼成了一名兵團戰(zhàn)士,為此興奮不已?墒且驗樗拥米锪税嚅L,又因私下議論說江青像慈禧太后,他被打成了現(xiàn)行反革命,在草原度過了五年勞改生活,后來由“敵我矛盾”改為“人民內(nèi)部矛盾”。在錫盟草原這些年,從身體到精神,老鬼經(jīng)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摧殘,英雄夢卻從未停止(老鬼就是他改造時的外號)。八年草原生活,創(chuàng)巨痛深,積壓在了他胸中,有無數(shù)話要說。但老鬼不善言辭,只好訴之于筆!皩懷綄,都是真實的,只要寫下來就行。”“寫是寄托,寫是撫平傷口的鎮(zhèn)痛劑!彼鶎懙木褪呛髞淼摹堆S昏》。
《血色黃昏》因展示了真實得可怕的一段歷史和一群栩栩如生的知青形象,以及主人翁剛直不阿、不屈不撓的男人魄力,其生命力經(jīng)久不衰。而老鬼說:“它算不上小說,也不是傳記。比起那些纖麗典雅的文學藝術品來說,它只算是荒郊野外的一塊石頭,粗糙、堅硬!
石頭,已成為老鬼記憶中永遠抹不去的兩個字。他與兵團戰(zhàn)友為建設草原所打下的石頭無法計算,他們狂熱地勞作,相互比賽,打石頭、托磚坯、建營房、修路,卻把美麗的草原濫墾成一片沙化的荒地,從而成為千古罪人。那“一塊塊堅硬、沉重、粗糙的石頭,印著血斑、繭紋、汗珠的石頭,就是我們這一代的青春之歌!蔽衣犚娎瞎硇闹械陌@。
二
老鬼生于1947年,原名馬清波,從小跟著姑姑在冀中革命根據(jù)地長大,那是一個給了他重要影響的地方,心中的英雄夢正是從那里展翅。6歲時,他被一直無暇顧及他的父母接回北京,先后就讀于北京的幾所干部子弟小學。他性格孤僻、倔強,身體病弱,因而飽受同學欺負。這激起了他的“反彈”,玩兒命鍛煉身體。自然災害時正逢長身體,他飽嘗了饑餓的滋味。他對艱苦歲月的美麗幻想被饑餓粉碎,但他讀了很多書,凡能找到的中外名著都讀了,其中最讓他著迷的是書中那些英雄,董存瑞、保爾?柯察金、牛虻、方志敏……
“那時我是一個矛盾體,一方面熱衷于看英雄的書,貪婪地讀反修的文章,滿腦子革命,卻又偷別人的水果吃。因為餓,又騙家里的錢。熱愛打仗,想當英雄,上初中時,熱衷練塊兒。買了個大本子,專門摘抄英雄語錄。家鄉(xiāng)很多農(nóng)民都是當年的八路軍。為向這些土八路學習,我也用布帶當褲腰帶,不洗臉,不刷牙,不穿襪子,以土為美,以土為革命。看了數(shù)不清的有關八路軍、解放軍的書,每看一本都激動不已!驗楣缕詺,學習差,我連少先隊也入不了,卻渴望著成為方志敏那樣的共產(chǎn)黨員,覺得革命是我們青年人的唯一希望。”老鬼說。關于這段經(jīng)歷,在他的另一部作品《血與鐵》里有著詳實的記載。
孩子的英雄夢如果被扼殺在荒誕的歲月里,這孩子便注定了要比那個年代一般孩子經(jīng)歷的多,因為他還要繼續(xù)去尋找自己的夢。于是才有了他后來的一切。
上高中后,他在學校繼續(xù)刻苦練塊兒,到北京體院找老師學摔跤。為參加“埋葬帝修反的戰(zhàn)斗”進行準備……
當他來到草原時已經(jīng)練就一身功夫,經(jīng)常與草原上的牧民摔跤,而且常常取得勝利。即便在最殘酷的勞改生涯中,他也沒完全停止過摔跤。漸漸地,他明白對武力的極端崇拜讓他走了彎路。隨著歲月流逝,自己的胳膊大腿不能總是最有勁,真正最有力量的是精神和理性。憑著這種精神上的力量,他才從那段可怕的日子里堅持了下來,成了那個時代的“幸存者”,也為我們樹立起一個這樣的知青形象:勇敢、狂熱、偏狹,“半是天使,半是魔鬼”,不會團結人,嫉惡如仇,頑固不化,對待邪惡勢力就像“惡狼”――想想他戴著拳套的樣子吧。
老鬼說,沒有人性、沒有頭腦的英雄主義不值得提倡,但我們的民族不能沒有英雄主義。張志新這樣的英雄就值得我們永遠敬仰和學習。
老鬼給中國當代文學長廊增添了一個十分獨到的藝術形象,也為知青這個群體樹立了一個真實坦誠的榜樣。說他是中國知青中的代表并不過分。老鬼還讓我想到四個字:百煉成鋼。
三
鄧小平主持工作后,老鬼的命運有了轉機。1976年,老鬼終于在父親老戰(zhàn)友的幫助下,調(diào)到了山西大同當工人。1977年,“文革”后的第一次高考開始了。這一年,他30歲。很多年后回想起那次高考,老鬼戲稱自己是“人模狗樣進考場”。那天,他坐在考場上,“昏昏然就如同一個土老帽兒坐在聯(lián)合國安理會大皮椅子上一樣激動萬分”。高考的作文題是《知心話兒獻給華主席》!斑@太對我的感覺了!過去被專政多年,飽嘗了各種辛酸和凌辱,現(xiàn)在,骯臟污臭的馬車夫也上了考場,有望進大學校門,有多少知心話想跟人說說啊……這正給我一個機會說了!我先講自己能參加高考非常激動,再交待原因,講挨整經(jīng)歷,最后結尾:感謝黨中央華主席一舉粉碎四人幫!痹诳紙錾,他邊寫邊流淚,過去的傷疤又全撕開了!耙还缮胶艉[般的激情包圍了我。我的右胳膊硬得像木頭棒子,三個手指頭緊緊攥著鋼筆,如同攥一把大斧頭,拼命地寫,掄圓了砍。邪了門了,那鋼筆尖竟受得了!”
他的高考作文把閱卷老師感動得熱淚盈眶。1978年2月3日,老鬼收到了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考上了!被錄取到中文系新聞專業(yè)。
“考上北京大學是人生中第一個完全靠自己力量打勝的一大仗。從小父母就罵我:‘你不聽大人話,沒好下場!’這次考上北大,說明不聽他們的話,照樣會有好下場。聽他們的話,循規(guī)蹈矩是當不了反革命,但也絕寫不出感人淚下的作文。”老鬼不無自豪。
1982年,老鬼從北大畢業(yè)。先在文藝出版社工作了兩年,覺得離生活太遠,沒勁頭,于是調(diào)到法制日報,一干就是5年。老鬼當記者,不像很多人那樣把報紙當作給自己撈好處的平臺。由于坐過牢,挨過整,有過上訪經(jīng)歷,他一心“想為老百姓說話”。但到了報社后才發(fā)現(xiàn)這并不容易,常常感到壓抑和無奈。之后,他去美國布朗大學做了6年訪問學者。在國外的幾年,東西方文化的比較拓寬了他的文學想象和哲學思考空間,豐富的閱歷為他的人生寶庫增添了更多財富,他也交了許多朋友。在美國,他完成了《血與鐵》的初稿。他的母親楊沫曾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在美國的花花世界里,(他)仍然過著勤儉樸素的生活。每天除了寫書,就是學英語。從他寄來的照片看,仍然和在國內(nèi)一樣穿著皺兮兮的夾克衫,一臉的倔氣,傻氣。每天自己不做飯,吃點面包、三明治之類的就算果了腹,天天如此,也難為了他……”
1995年12月,母親楊沫病危,他急切地想回到祖國卻不能成行。母親給中央領導寫信,經(jīng)過當時的喬石委員長特批,老鬼終于趕回到母親身邊。但這時,母親已不能說話了。辦完母親的喪事后住了一段,老鬼又回到美國,邊打工邊寫作。2001年9.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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