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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優(yōu) 賀歲片千萬別沉重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日記大全 點(diǎn)擊:

     我不是專門的喜劇演員      人物周刊:拍電影和演話劇哪個更過癮?   葛優(yōu):好多人說演話劇過癮,我倒怎么沒覺得。電影演完接起來看的時候也過癮。但電影放出來時你不知道觀眾的反應(yīng),因為你不在場,話劇演得好壞當(dāng)場就知道,這讓我挺想試試的。
  人物周刊:你喜歡挑戰(zhàn)自己?
  葛優(yōu):還真不是,我不那么愿意接受挑戰(zhàn),只是想換個方式。
  人物周刊 :從《圍城》,到《活著》、《霸王別姬》,再到賀歲片,角色之間的跨越很大。這不是在挑戰(zhàn)自己嗎?
  葛優(yōu):演員喜歡嘗試。比方說作為記者,你也愿意采訪各種人。演員都愿意試試他沒演過的角色,但是試過以后,可能會知道不是什么都能演。
  人物周刊:嘗試的結(jié)果有可能是失敗。
  葛優(yōu):事實(shí)上我是嘗試過幾回的,有失敗的。比如說《窒息》,因為它是恐怖片,我沒演過。后來我聽人說,臉熟的人不該演恐怖片。我說早說呀。但就是想嘗試,也想到了有可能失敗,那就認(rèn)了。
  人物周刊:有些演員成名后很怕失手。
  葛優(yōu):其實(shí)經(jīng)過那幾次之后,我也是怕了這東西。第二年如果演一部好片子的話,起來了,可能就把前面的經(jīng)歷擋過去了。
  人物周刊:有接連失敗幾次的情況嗎?
  葛優(yōu):那沒有。失敗的影片都是中間穿插著演的,也沒怎么宣傳,大家沒怎么看,印象不深。像《桃花運(yùn)》這片子,大肆宣傳說我在里面怎么怎么,觀眾去了一看我只有五分之一的戲,作為投資人、發(fā)行人來說都不負(fù)責(zé)任。這種事多了不好,觀眾奔我去的,一看不是那么回事。誰也不知道我當(dāng)時接的劇本根本不是這樣的。
  人物周刊:你怎么盡量減少這種誤會?
  葛優(yōu):其實(shí)這個我也做不了主,當(dāng)時合同上寫的影像權(quán)是歸人家的。以后要當(dāng)心,盡量避免發(fā)生這種事,沒把握的片子就算了,別去了。
  人物周刊:聽你這意思,如果太艱苦就不接了嗎?
  葛優(yōu):太艱苦是不接了。
  人物周刊:以前也這樣?
  葛優(yōu):以前沒有,F(xiàn)在我有點(diǎn)怕累,怕太艱苦的戲!栋茁乖氛疫^我,要接,后來聽說要到一個地方呆5個月,我一想,算了。再一個原因,演那個人物難度太大,很難演出味道來,因為臺詞要說方言,方言就不行。
  我確實(shí)是過了拍戲玩兒命拼的那個階段了,我已經(jīng)不拼了,就保持了,保持我現(xiàn)在這個位置。
  人物周刊:怎么保持?
  葛優(yōu):有時候不演都是保持。但是不能長了,3年了你都沒演戲,又接了個沒人看的、不好的戲,那徹底完蛋,歇了該。
  人物周刊:你敢3年不演戲嗎?
  葛優(yōu):以前想過,說我停3年吧。但是你再接一個片子的時候,一定得是好的。我每年接的劇本得有30個左右,我都沒上。一個是你也演不了那么多,再一個,有的劇本也不好啊。不好就不演了唄。
  人物周刊:就你自己來說,更喜歡悲劇還是喜劇?
  葛優(yōu):我喜歡悲劇,撥動心弦的。但前些日子一導(dǎo)演來找我,有個劇本是悲劇,看得我直哭,一邊哭一邊看,可我沒接這戲。
  人物周刊:為什么?
  葛優(yōu):這悲劇誰看?就現(xiàn)在這市場啊,你一悲劇,1000萬、2000萬票房完了。這角色是個軟弱的人,《卡拉是只狗》里那造型就那樣,我覺得重復(fù)。
  人物周刊:你覺得什么樣的角色不重復(fù)?現(xiàn)在想演什么?
  葛優(yōu):比如黑幫老大,演一個真正的壞人,這我有興趣。
  人物周刊:最近幾年大家對你的印象停留在了喜劇形象上,你不怕被類型化嗎?
  葛優(yōu):怕。我覺得我不是專門的喜劇演員,演喜劇之前我有好多片子啊。本來說我以前演過《活著》就完了,但《活著》沒公映,好多人沒看見。
  誰敢回到?jīng)]有名氣的時候?
 。ㄕf著,一伙人走過,葛優(yōu)忙拉下帽子,低下頭,不說了。當(dāng)時是凌晨1點(diǎn),后來他說,喝了酒的人摟不住自己,認(rèn)出來就拉住不松手了。)
  人物周刊:你覺得還是不自由是嗎?
  葛優(yōu):不自由,有時候特不自在。但這事兒我覺得就是代價。誰讓你有名了?
  人物周刊:有得必有失,你覺得失去多少?
  葛優(yōu):有得就有失,有失就有得,F(xiàn)在讓你回到原來沒名的時候,你干嗎?不干!我覺得誰都不干。有人說我寧可回到?jīng)]名的時候,我自由。什么呀?太不可信了。
  
  人物周刊:跟人急過嗎?
  葛優(yōu):比如說我要去看一個展覽,趕上第一天,我就沒機(jī)會從頭到尾看這一幅字、一幅畫。無數(shù)人找你簽字,簽首日封。我心里跟堵著東西似的,我不是在大街上走著沒事,我這是在看展覽呢。急了,跟人嚷,走了我,不看了。給人也嚇夠嗆,就躲開了,有過這事。
  但回頭一想,你現(xiàn)在是個腕兒,人家喜歡你,拿你當(dāng)回事。有的人,鼓足勇氣,照相時手哆嗦著。我一看,這鼓著勁來了,我是第一萬次,人家第一次。所以我干過這事:碰見影迷,想請你照個相,手邊沒相機(jī)。我說你回屋去取吧,我等著。除非我要趕時間,對不起,對不起,不行了,我得走了。但凡能,都答應(yīng)人家。
  人物周刊:也不是誰都享受這“待遇”。
  葛優(yōu):我以前聽一個評論家說:演員啊,有10%是拔尖的,10%是非常不好的,剩下80%都是中庸的。不能覺得中庸的不好,因為兩頭兒就是少。整個社會我覺得都是中庸的。如果長相一般,還不想中庸,那就看你的機(jī)會了。
  人物周刊:什么時候知道自己是屬于拔尖那10%的?
  葛優(yōu):應(yīng)該是從《編輯部的故事》開始,有點(diǎn)名聲了。
  人物周刊:你那會兒是偶像?
  葛優(yōu):啊,不不不。偶像不敢,咱長成這樣。大家喜歡的是那人物,還有那個戲、臺詞。
  人物周刊:演李冬寶嘗到紅的滋味了?
  葛優(yōu):對?裣病0,這下成了著名演員了。我查過字典,說什么叫著名演員?被很多人知道就叫著名演員。李冬寶之后,我說,噢,我著名了,我就可以算著名演員葛優(yōu)了。
  人物周刊:得意忘形嗎?
  葛優(yōu):我得意,還是不忘形。
  人物周刊:不會在人前顯擺?
  葛優(yōu):謙虛謹(jǐn)慎,戒驕戒躁。毛主席說的,謙虛使人進(jìn)步,驕傲使人落后。
  我媽問我,你做演員行嗎?
  人物周刊:你喜歡文藝跟你父親、你家庭環(huán)境有關(guān)吧?(父親葛存壯是著名演員,母親施文心是北影廠文學(xué)部編輯)小時候耳濡目染的都是這些東西。
  葛優(yōu):沒錯!皢,那阿姨在電影銀幕上那樣,那叔叔他怎么那樣了?”
  人物周刊:那時候就想當(dāng)演員嗎?
  葛優(yōu):在昌平插隊的時候想過。我插隊兩年九個月,喂了兩年半豬?忌衔墓F(tuán),表演的小品就是喂豬。沒有實(shí)物,假裝拌好豬食,拎著豬食過來,倒進(jìn)槽子里,又去豬圈那兒開門,豬在那兒吃呢,拿腳踢它一下,還給豬打針。這小品把考官打動了。最后考了全總文工團(tuán)。之前考過電影學(xué)院、中央戲曲學(xué)院、實(shí)驗話劇院、青藝、各個文工團(tuán),都沒考上。
  人物周刊:喂豬那會兒,也沒丟下對文藝的愛好?
  葛優(yōu):就因為喜歡才去考啊。我記得插隊的時候,帶一個照相機(jī),我們幾個人在那兒拍照。還要學(xué)電影海報上一個動作,戴一圍脖,好像是大律師,但照得不像。
  我爸爸是個專業(yè)演員,我周圍的一些人,哪怕是跑龍?zhí)椎,在電影里看到了,喲,羨慕。我們家在北影大院里,一拍電影,特別是晚上,全是燈光。在家呆著,說這是什么呀,去現(xiàn)場看,其實(shí)就是那種特技。哎喲,這事兒太神了!
  人物周刊:哪年考進(jìn)全總文工團(tuán)的?
  葛優(yōu):78年藝術(shù)院校第一次開始招生嘛。
  人物周刊:1988年演的《頑主》,78年到88年,近10年時間你一直在跑龍?zhí)祝?
  葛優(yōu) :88年演《頑主》之前還演過幾個電影,還不是特別跑龍?zhí)椎,但電影沒名氣。比如說《山的女兒》,河南電影制片廠拍的,演一個殘疾人,是挺重要的一個配角。但是呢,你就非趕上《頑主》才行。
  人物周刊:對自己的表演天分懷疑過嗎?
  葛優(yōu):有啊。就是剛做演員那3年吧,在文工團(tuán)演話劇,幾個人住一屋,那會兒屬于跑龍?zhí),也演過配角。那幾年過去后,我媽就說我,你沒什么動靜,做演員行嗎?以后有沒有出息?改攝影得了。她說你適合做具體點(diǎn)的工作,不需要別人看著、不需要當(dāng)時完成的工作。所以懷疑過?墒歉蓴z影什么時候才能掌機(jī)呀?什么時候才能混到那攤呀?
  
  人物周刊:演戲說不定從龍?zhí)鬃兂芍鹘恰?
  葛優(yōu):這種事有一點(diǎn)像暴利,很突然。
  人物周刊:所以你對自己還抱有希望?
  葛優(yōu):有希望。
  人物周刊:那10年郁悶嗎?是不是有不得志的感覺?88年那會兒有31歲了吧。
  葛優(yōu):可不31了,有不得志的感覺,還比較強(qiáng)烈。比如看團(tuán)里的人、身邊的人出去演戲時――不是郁悶,說郁悶就嚴(yán)重了,我覺得還是有希望――在想,哎喲他有這機(jī)會,我沒準(zhǔn)也有,就這感覺。
  人物周刊:那心態(tài)挺好的嘛?
  葛優(yōu):還行,就這么過來了。而且那會兒主動找的事都不成,所有機(jī)會全是別人來找我的。都不是我主動要去,說我想演個戲。在那等著,呆著,來了。
  人物周刊:現(xiàn)在回過頭來看,你的代表作是哪幾個?
  葛優(yōu):分幾個階段!秶恰防锏睦蠲吠,那個沒怎么宣傳,要說出名就是《編輯部的故事》,然后《活著》,然后賀歲片。
  人物周刊:《活著》是繞不過去的片子?
  葛優(yōu):繞不過去。
  人物周刊:是否激發(fā)了你身體里或內(nèi)心的某種東西,你身上有和福貴相似的東西?
  葛優(yōu):有。張藝謀選的時候呀,他就覺得我這性格很接近這個人物。那時候懦弱,現(xiàn)在也是。比如做演員,什么事都躲。進(jìn)一個場子,本能地是奔著這兒坐(指著最靠邊的座位),不會跑那兒去坐(指著屋子中心的位置),有的人絕對要到中間去坐的。這種性格可能是適合演福貴,就來找了,等于沒怎么試戲就直接演了。之前《代號美洲豹》也不知怎么就定了。
  人物周刊:你信命?
  葛優(yōu):咱不說命,就說這機(jī)會我都趕上了。我媽寫了本書叫《都趕上了》,是我給起的名。當(dāng)初演《頑主》的時候,米家山找的別的演員,拿過照片,看著演員后面的人問,“這是誰?” 我在那個演員后邊站著,找我試戲后就說行了。張藝謀的《代號美洲豹》,雖然沒太多鏡頭,但對我來說,演一反派――劫機(jī)犯,對我是個嘗試。是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人推薦我去的,張藝謀也沒看過我的戲,見了一面就定了。你說這是怎么回事呀?
  人物周刊:也許就是命。你也演過失敗的電影,可很多人都沒有印象,記住的都是你的好影片,你說這是不是命?
  葛優(yōu):(笑)就是干了壞事有人不知道。其實(shí)也就是后來拍的這些個戲好。
  
  我好多戲是躺著想出來的
  
  人物周刊:很多人都會好奇你的性格到底是什么樣的?賀歲片里那些角色讓大家覺得葛優(yōu)就應(yīng)該是……
  葛優(yōu):(接過話)貧了吧唧的。我有時候也像電影中那樣說話,但那是跟電影里的人物學(xué)的,我本人不那么貧。
  人物周刊:你是跟電影學(xué)的?
  葛優(yōu):學(xué)話嘛,最開始貧是《頑主》。因為看了《頑主》,小剛才讓我演《編輯部的故事》,他和王朔兩個人來找我。
  人物周刊:見過你的人都會覺得你和你演的人物之間差別太大了。
  葛優(yōu):是大。我的性格其實(shí)是不適合做演員的。小時候有的小孩在大伙面前表演一點(diǎn)不怯。我在學(xué)校是宣傳隊的,但只是喜歡,單獨(dú)干點(diǎn)什么還是怵。又放不下,這事挺他媽逗的。
  人物周刊:想表演,又怕自己演不好。
  葛優(yōu):可能是。對自己要求還比較高。
  人物周刊:有一個詞你聽說過嗎?叫悶騷。
  葛優(yōu):聽過呀,我就屬于悶騷嘛。
  人物周刊:你是A型血嗎?
  葛優(yōu):A型的。較勁,掉頭發(fā)、神經(jīng)衰弱全是跟自己較勁較的。其實(shí)好多戲是在床上想出來的?粗诖采纤X呢,其實(shí)是躺那兒想呢。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寫過,身體放松的時候,腦子最活躍。他做過一個試驗,讓幾個人抬鋼琴,抬著鋼琴就問你,昨天去哪兒了?往往根本就答不上來,不是緊張,他腦子里沒了。所以說,我好多戲是躺著想出來的。
  人物周刊:想得過多了吧?
  葛優(yōu):過多。睡覺經(jīng)常要靠安眠藥。我老問自己:這是干嘛呀?已經(jīng)到這地步了,怎么弄成天天吃藥睡覺。還出名啊?還掙錢。繏甓嗌偎阃?身體變成這樣了,老是習(xí)慣晚上精神。再一個,最近有幾個劇本找,我選哪個呀?失眠就更嚴(yán)重了。
  人物周刊:還是放不下。
  葛優(yōu):確實(shí)是這事。人啊,得能放下。佛經(jīng)里說的,放下這事真的特難。如果能做到,牛啊,那你就成了。
  人物周刊:其實(shí)就是貪。
  葛優(yōu):貪。太對了,全是貪鬧的。你可能不想獲得更多,但是你也不想失去什么。以前想過,我呀,得完戛納的獎,就歇了,就退了。為什么還演呢?就是喜歡這行當(dāng),喜歡做演員,簡單說就是你生活中過不了的生活。這演員真是牛,可以娶10個媳婦可以當(dāng)英雄,一下把人拿住了,隨便給人一大嘴巴。生活中哪能啊?這是樂趣。
  喜歡你就得把它往好了做呀
  人物周刊:越大的繁華背后是越大的虛空。你現(xiàn)在熬到這樣一個分上,已經(jīng)是特別大的一個繁華。
  葛優(yōu):沒錯,其實(shí)人什么都帶不走。比如說我有別墅――這事大家知道,都上網(wǎng)――其實(shí)別墅住著吧,不是太舒服。這不是什么站著說話不腰疼。太大了,我還特怕挑空的那種。你說悟了的那人啊,沒準(zhǔn)明天從武漢回去,我就全賣了,就弄一小房子住,把車全賣了,打的。
  好幾年前我就已經(jīng)想了,我說我呀,就買一個臥室,帶廁所的,客廳我都不要。然后干嘛呢?把這酒店大堂當(dāng)成我的,所有事都約這兒談,多好啊。我干嘛家里弄那么大一個客廳,還得為了這客廳招朋友來。招朋友吧,還得給他們吃喝。哎?干嘛呢,我這是,知道,沒做。買車干嘛呀?多累的事呀,還自己開,打一的,全北京車都是我的。可是呢,他不這么做,還是想有自己的車,這什么意識呀?小農(nóng)意識。
  人物周刊:這些事讓你困擾?
  葛優(yōu):絕對困擾我,而且最近幾年特強(qiáng)烈。也不是全想怎么演戲了。(笑)這是實(shí)在話。比如人活著還要死,就想干嘛呢這是。而且這人平日越好,最后越慘,好多中庸的演員可以演一輩子。我跟人說過這事。我是配角出身,我有這準(zhǔn)備。
  人物周刊:周圍有人勸你嗎?
  葛優(yōu):有啊,“你還拍呢?掙那么多干嘛呀?歇會兒!
  人物周刊:心里放不下什么?名和利?
  葛優(yōu):利呀,說實(shí)在的,不是太什么,名對于我來說,現(xiàn)在也都不那么強(qiáng)烈了。我說的真是心里話,就是覺得,表演它是一事兒。你不是喜歡嗎?喜歡你就得把它往好了做呀。
  人物周刊:還是對自己有要求。
  葛優(yōu):有要求。而且這事還是有意思。你比如說現(xiàn)在這話劇還演著,你知道哪里變動,要享受。在臺上我很享受,我這個戲呀,享受特別多。
  人物周刊:有沒有不享受的時候,拍得挺痛苦的時候?
  葛優(yōu):有啊,比如《窒息》那種,臺詞都不會念,怎么拍也不懂,又要給弄完。
  人物周刊:你心里有沒有使命感?比如說這電影和我有關(guān)系,這是我的事,或者我是其中的一分子?
  葛優(yōu):多少有點(diǎn),不強(qiáng)烈。你比如趕上一個外國電影節(jié),我就想我能得獎,我說我替中國電影、演員牛B一把。
  人物周刊:你還會期待拿獎?
  葛優(yōu):期待。但從來沒爭過。也不是說我一看劇本,喲,哥們得靠這本子拿一獎。沒有一個是這樣的。全都是演完以后他們評,那些獎是驚喜。有一次一看百花獎的票數(shù),喲,可能有戲,惦記過,有兩次去了沒得上。
  人物周刊:哪部片子?
  葛優(yōu) :好像是《不見不散》,當(dāng)時以為會得,我還有那勇氣,沒把握我也去那兒。他不是現(xiàn)場揭曉的嗎?反正你在那兒坐著,沒得獎那時候就不太舒服。
  人物周刊:這時候心里得多難受?
  葛優(yōu):那就難受唄。而且那次還跟周星馳給一個女演員頒獎。他上臺后還逗我說,葛老師現(xiàn)在看著心情不好。我呀,還不愿意按他們給的紙上寫好的詞兒念。有的演員直接拿條兒念,我從來沒那么念過。
  人物周刊:很多記者說,采訪你是非常難的一件事,為什么不愿意和媒體接觸?
  葛優(yōu):我挺隨和的。不和媒體接觸因為什么?比如說你,讓我說好多以前的事,我有一陣不愿意說,說了太多遍了。很多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再說沒意思了。要是電視采訪,我馬上就緊張,就不敢說。像你這種文字的,還可以慢慢聊點(diǎn),沒人拍我這表情。我呢,有時候想,你來問我這事,這雜志出去了吧,人家看了說哎喲,這些事我都知道呀。
  
  馮小剛真能吃苦啊
  
  人物周刊:大家把你和馮小剛放一起說。
  葛優(yōu):賀歲片是應(yīng)該放一塊兒。我們倆合作,他寫劇本的時候就已經(jīng)有默契了,就已經(jīng)知道我能演什么,演到什么程度。
  從《甲方乙方》開始就是我主演,一直這么下來都不錯。經(jīng)常碰到觀眾問,什么時候還演?為什么老是沒你們的片子?你就知道有人要看,所以就這么做下去。小剛做賀歲片的感覺好,他知道給觀眾什么,這個很重要。有的人也想拍賀歲片,拍的那個東西吧,它不是喜劇的。我還跟小剛探討過,說賀歲片不是喜劇行嗎?我堅定地認(rèn)為賀歲片一定得是喜劇的、輕松的,不要沉重。
  可是我們倆有一個差別。我年齡大了,演著演著有的角色不能演了。導(dǎo)演不存在年齡的事,他還拍他的那種賀歲片?墒菚竭@一天:我不合適了,上不了他的賀歲片了。
  人物周刊:馮小剛的電影是成就了你還是毀了你?我說這話好像有點(diǎn)不厚道。
  葛優(yōu):沒事。小剛的電影跟有些喜劇還是不一樣。他是有情懷的。我覺得,小剛的電影是人物為情節(jié)、為臺詞服務(wù)。有時候生活里的人不像電影里的人那么說話,可為了耍這個臺詞,他就得不考慮這個人當(dāng)時能不能說這個話,就楞說。但這種時候不多,因為小剛的戲畢竟還是想打動人,每部戲都有情感的東西,他也不想就那么直接奔所謂的喜劇去。
  人物周刊:但就拍這樣的片子你甘心嗎?
  葛優(yōu):我現(xiàn)在不愿意拍什么電影呢?好電影但沒人看。這個有沒有勁,值不值得?當(dāng)然,我做一回演員這輩子得演過一人物,立得住。
  人物周刊 :比如《活著》,可能看得人很少,你覺得值得嗎?
  葛優(yōu):不得了一個戛納嗎?
  人物周刊:如果沒得戛納呢?
  葛優(yōu):那也值啊。
  人物周刊:你眼里的馮小剛是什么樣的?
  葛優(yōu):聰明,真是聰明。他能干出好多我干不了的事。而且他太能吃苦,我吃不了他那苦。寫劇本、當(dāng)導(dǎo)演多苦的事。那時候老有人問我,“你干不干,導(dǎo)個戲?”后來我看他當(dāng)導(dǎo)演干的那活呀,我說我干不了導(dǎo)演。真能吃苦啊。
  
  我和崔永元一見面就聊睡覺的事
  
  人物周刊:你每天晚上幾點(diǎn)睡?
  葛優(yōu):要是拍戲累一天,晚上睡。要白天沒事,我能早上10點(diǎn)才睡,一般都是凌晨3點(diǎn)以后。
  人物周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葛優(yōu):不翻。我看過醫(yī)生,醫(yī)生告訴我,你睡不著就起來,覺不是使勁能睡著的,放松了才能睡著。比如說火車上睡不著,原來使勁睡,哎喲困得我,皺眉頭。后來我就說我不睡,跟睡覺是敵人似的,看誰斗得過誰?醫(yī)生說這很重要,你晚上11點(diǎn)躺下了,躺到凌晨3點(diǎn)鐘睡著,4個小時沒睡,這個過程是痛苦的。不較這勁,可能3點(diǎn)也困了睡了,這過程是愉快的。我不痛苦了。睡不著,就起來看電視、看書,困了再睡。我每次和崔永元一見面就聊睡覺的事,都睡不著。
  人物周刊:現(xiàn)在的生活讓你覺得幸福嗎?
  葛優(yōu):幸!,F(xiàn)在我可以挑片子,可以去我想去的地方。我沒一個投入特別多的事兒。其實(shí)戲也沒接,《夜宴》以后,到《非誠勿擾》,中間兩年半沒演戲,夠長了吧?
  人物周刊:兩年半沒演戲,只演了一個話劇,不擔(dān)心嗎?
  葛優(yōu):沒擔(dān)心。可是呢,后來我又想過這事,我現(xiàn)在51歲了,你呆著,到60了無所謂,那你干什么呢?這50歲是干活最好的時候啊。不干也不對,也浪費(fèi)。
  人物周刊:現(xiàn)在找到最好的狀態(tài)了嗎?就是悠著干?
  葛優(yōu):就是悠著干,對。怎么悠著干呢?有時候那劇本不行,那你還得等。我想主動一點(diǎn),去找。兩年前吧,《西望長安》開始,我覺得我應(yīng)該主動做一些事情。
  人物周刊:你是老實(shí)的人還是狡猾的人?
  葛優(yōu):我有一點(diǎn)狡猾。
  人物周刊:憨厚的外表下藏著些小狡猾?
  葛優(yōu):是,是這個。
  人物周刊:我覺得你特別不希望被人評價。
  葛優(yōu):希望啊,往好了評價啊;蛘甙词聦(shí)來說,不能說虛的。
  人物周刊:妥協(xié)的時候多嗎?
  葛優(yōu):妥協(xié)的事有過,這些年少多了。比如說有的電影節(jié),不愿意去,老頒獎,我要是都去,我每年得頒無數(shù)個獎。我干嘛呢,成頒獎專業(yè)戶了。
  人物周刊:現(xiàn)在更有資格不去妥協(xié)了?
  葛優(yōu):可以這么說。我爸就經(jīng)常妥協(xié),到現(xiàn)在都是。比如那天他剛出院,腦血管有點(diǎn)問題,血壓高嘛,根本不該再去參加活動。他還是去了。他們老替別人著想。有時候我說你別替他們想了,他們根本不替你想。后來就想,我不舒服,我不去,老拋頭露面沒有用。
  人物周刊:你覺得你已經(jīng)不用拋頭露面了。
  葛優(yōu):可能是。每年拍部好一點(diǎn)的電影就行了。
  
  馮小剛說葛優(yōu)
  葛優(yōu)是一個沒有任何攻擊性的人,他防范心理比較強(qiáng),沒有安全感,而且生怕話出口之后傷到別人。采訪他是挺困難的一件事。左躲右閃,能不說就不說,能說兩字不說三字。
  觀眾和媒體有時誤認(rèn)為葛優(yōu)是片子里那樣的人,采訪他的時候,希望他像片子里的人一樣說很多,實(shí)際上他不是那么一個人。他們就說,“哎呀,葛優(yōu)他老不說!逼鋵(shí)他不是不說,媒體希望聽到他說那些臺詞。
  別的導(dǎo)演找他演戲,也都認(rèn)為不管什么詞拿去給葛優(yōu),他一說,肯定就有意思。其實(shí)不是,你必須給他準(zhǔn)備好了臺詞。片子里的葛優(yōu)等于是我的一個化身,他在替我說話。他要是不說我寫的臺詞他也沒意思,反過來,我的臺詞不是他說也沒意思。尤其是這個路數(shù)的電影就一定得是葛優(yōu)說有意思,同樣一句話換成別人說一點(diǎn)意思都沒有。
  觀眾愛看葛優(yōu)淘氣,他那個淘氣跟壞不一樣,你回想一下你上學(xué)時候的同班同學(xué),有的男生你一想啊,他就特淘氣,但是并不覺得他們壞,有的人你就覺得他特壞。要是分寸把握不好,就變成壞了。葛優(yōu)不是,他淘氣是可愛的。淘氣完了,冷不丁地露出他的真誠的時候,這個人就很立體,很鮮活,特打動人。
  葛優(yōu)有一次跟我聊天時說,狗仔隊到他們家拍了照片。他說,“小剛,我這么想的,我不生氣,你想想拍照片的這小孩,他冒了一挺大的危險,得潛入你們家,你們家人要是知道得揍他一頓,轟出來。他為什么呀?就為了掙點(diǎn)錢。讓他拍就完了。我覺得我做了件好事!卑,我覺得葛大爺這話說得好。你說剛搬一家,照片登得滿處都是,他用這種方法紓解自己,還真能起到作用――你沒那么了不起,你沒那么重要。這思路挺啟發(fā)我的。我用這說法兒來說服自己,我也沒什么不可以被罵兩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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