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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找不到的孩子|夏天的陽光歌曲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日記大全 點(diǎn)擊:

  第一次走進(jìn)這個村落,我被這里孩子的驚人數(shù)量嚇了一跳。這個村落沿著一條河蜿蜒曲折,村落之大,以50邁的速度開車環(huán)繞一圈也要走個40分鐘。從村頭走到村尾,小道細(xì)長狹窄,最大的道路不過是一輛轎車的寬度。就在這樣狹窄的街道上,數(shù)量眾多的孩子,從蹣跚學(xué)步的嬰兒到爬樹淘氣的兒童,可以以群為單位計(jì)算,5步之內(nèi)必有孩子,讓我恍若到了一個破舊的幼兒園一般。
  
  這個村落處于朝陽區(qū)與通州區(qū)的交界,行政歸屬于朝陽區(qū),說起來也是城八區(qū)之內(nèi)。但是這里的生存環(huán)境與城市完全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甚至連房屋的質(zhì)量都不能與京郊新農(nóng)村的氣派相提并論。然而這個村落有一個重要的特征――房租便宜,很多小平房每月只要80元的房租。
  從90年代后期,這里便成了進(jìn)京打工人員的理想棲息地。他們成了這里的“主人”,“安居”在黑暗潮濕的小平房里,很多房子只有不到8平方米。他們在這里居住,生活,進(jìn)而結(jié)婚、生子。這里的孩子除了個別的特殊情況,基本都是黑戶――他們出生于北京,卻并非北京人,甚至也不能說他們是“中國人”,他們是真正的“黑人”。
  2006年底,我作為一個異數(shù),在這個村落里安家落戶,成為這里唯一的北京人租戶。從最初的不適應(yīng),到最終離開前與這些“外地鄰居”的灑淚而別,讓我深深感受到了這些我以前不了解的外地打工族的艱難與樂觀。
  然而這些都不是我要說的重點(diǎn),在2年多的村落生活中,我周圍始終圍繞著眾多的“黑孩子”,他們天真活潑,不知人間疾苦,更不知道他們的未來早就在出生的時候已經(jīng)定了下來。
  
  為了不存在的弟弟
  
  ――你要一直“黑”下去
  小優(yōu)是個3歲大的孩子,和這個村里其他“黑孩子”一樣,她從出生就沒有地方能夠替她證明她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小優(yōu)有一個姐姐,她的父母都是河南來京打工人員。父親是一個裝修隊(duì)中的泥瓦工,因?yàn)楣ぷ餍再|(zhì),所以每月只有三天能回到這個只有5平方米的小家。母親是個老實(shí)、勤勞的女子,不到30歲,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更精準(zhǔn)地生個男孩子。在不懷孕的時間里,她秋天給附近的農(nóng)田幫忙,夏季在附近的度假村洗衣房兼夜班。就在我住的這2年內(nèi),她懷孕了2次,每次都是等到4個月左右去周邊私人診所做B超看男女,2次都是她不希望的結(jié)果――女孩。于是她還是在這些私人診所進(jìn)行了人工流產(chǎn),拋棄了已經(jīng)成了人型的“女胎”,重新清空她的子宮,等待下一次生命的到來。每一次她都痛哭,每一次都像是死過一場,可是在她婆婆公公的監(jiān)督下,她只有繼續(xù)完成她的使命――生下男孩!
  小優(yōu)過早地感受了這些母親的痛苦,但她卻不知道她的未來可能還不如她的母親。像所有這個村里的“黑孩子”一樣,她沒有戶口,原因有兩個。第一,她生得不是時候,如果是第一胎,比如她的姐姐,至少她可以有戶口。第二,她是個女孩。目前的政策,允許她的父母有2個孩子,本來她作為老二是可以得到被承認(rèn)的可能,但是可惜,她是女孩,那珍貴的第2個戶口要留給她尚不存在于世間的弟弟。她的父母為了今后能繼續(xù)生出他們想要的男孩,為了躲避當(dāng)?shù)氐某P款,帶著她來到了北京,只為了讓當(dāng)?shù)厝瞬恢浪麄円呀?jīng)有了第2胎。
  3歲的小優(yōu)由于家庭收入不高,沒有城市孩子的好待遇,她瘦弱而頭大,2歲的時候剛剛學(xué)會叫媽媽,2歲半才能夠走路。她的游戲就是脫了鞋子坐在道邊玩她的鞋子。她整日拖著大鼻涕任其過江到她的嘴里。她的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因?yàn)樗亲杂傻模S意亂走,在土里刨蟲子。沒有人真的很在意她,她愛哭,因?yàn)樗⌒〉男睦镆蚕M腥俗⒁馑拇嬖凇4謇锱c她同齡的孩子很多,在我眼中她們長得很相似,都是走路不穩(wěn),拖著長鼻涕,衣服穿得很花,卻都是姐姐剩下來的。她有時也是可厭的,因?yàn)樗偸呛徒憬銚尦缘模胍獖Z取更多不能得到滿足的欲望?墒亲罱K她是可憐的,雖然她自己并不知道。
  她的媽媽總是憂心忡忡地看她,不知道拿她怎么辦才好。當(dāng)我問她,你打算給小優(yōu)上戶口嗎?她總是回答得很自然:“沒有打算。等弟弟出生,弟弟可以放到老家,她只能在北京生活了,回了老家,她是要花我們很多錢的,我交不起!薄澳敲茨銢]想過她的未來?”“不知道,我只能保證讓她活著!
  
  對,活著,小優(yōu)你能活著,是你的幸,還是不幸?
  
  上“私立學(xué)!钡摹昂诤⒆印
  小月是我認(rèn)識的“黑”孩子里最淘氣的一個。雖然她是女孩,但她是村里同齡孩子的“王”。她帶領(lǐng)男孩女孩爬樹、偷果子、跳墻、撈魚,能想得出的,她都要試過一遍。她和小優(yōu)成為“黑”人的理由一樣,她也是老二,不同的是她有個真正的姓名,因?yàn)樗?歲了,她可以上學(xué)了。
  為了讓這個孩子有人管,她的父母咬牙讓她上學(xué)。不是附近的打工子弟學(xué)校,她沒有那個幸運(yùn)。連那種學(xué)校她的父母也不愿意給她花那個錢。她媽媽是個沒讀過書的白丁,她說:“女孩讀書沒有用處,讓她上學(xué)就是要找個人來管管她!庇谑,小月上了一個外地老太太辦的“私立學(xué)!。這個“私立學(xué)!敝挥幸粋平房加上不足20平方米的院子,沒有畢業(yè)這一說,也沒有真正地授課。一群孩子,全部是超生的孩子,有大有小,他們念的小學(xué)課本,不知道是這個老太太從哪里買來的。孩子們都不用買書,他們的家長也沒有這個閑錢給他們買。老太太的工作就是把這個課本上的字教給這些孩子,讓這些孩子自己學(xué)會抄書,自己抄出一個課本。老太太自己教語文和數(shù)學(xué),請個年輕人帶著孩子在院子里玩,美其名曰“體育課”,用以保證孩子的身心都受到所謂的教育!可惜老太太的文化水平不高,操陜西口音,普通話還念不利落。數(shù)學(xué)水平僅限于普通加減乘除,方程式里連先乘除后加減也不知道。我看過小月的作業(yè)本(還能留作業(yè),真算是奇跡了),真是能把死人氣活。其中一道題是56+2×33=?小月的答案是122。老太太在122上面打了個大大的紅叉,然后寫下:56+2=58×33=1914。真是太強(qiáng)了,強(qiáng)到了我只能無語的程度。這樣的學(xué)校不學(xué)還好,學(xué)了豈不是更糟?
  可是在小月的媽媽眼中,這就是很好的教育了,因?yàn)樗蚬,要養(yǎng)家要做家務(wù),孩子可以交給別人帶,居然還能認(rèn)字,這就不錯了。可是當(dāng)你問她,她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兒子以后會去念這個學(xué)校嗎?她說不會,她也希望兒子成龍成才,但是多出來的女兒,要知道可是3個呢,她沒有這個精神頭去想。也許在她看來,黑戶不黑戶的,就和命運(yùn)一樣,是要“認(rèn)”的,認(rèn)命吧!誰讓你在不當(dāng)?shù)臅r間來到這個世界,誰讓你只是個女孩呢?
  小月的學(xué)校生活并沒有將她管教成不淘氣的乖孩子,每天4點(diǎn)下學(xué)以后,她繼續(xù)她的“大姐大”生活,依然淘氣,每天的黃昏依然可以聽到小月媽打小月的聲音,我的村中生活也依然是在小月的哭聲中迎來夜晚的降臨。
  
  
  我“黑”因?yàn)槲沂嵌喑鰜淼?
  最早知道像小鵬這樣的男孩子也是黑戶的時候,我很驚訝,因?yàn)檫@個村里彌漫著很濃重的重男輕女的風(fēng)氣,所以女孩子被黑下來很容易解釋?墒切※i呢?作為男孩子他怎么也會是個黑戶?
  小鵬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但是她媽媽還在繼續(xù)生。因?yàn)樗哪棠滔矚g孩子,認(rèn)為孩子越多越好,尤其是男孩,但是女孩也不排斥。他奶奶只有他爸爸這么一個兒子,一生的心愿就是希望多子多福,可惜自己沒有辦到,于是這個光榮的使命移交給了小鵬的媽媽。至于孩子那么多,怎么養(yǎng)活這個問題,似乎不在小鵬奶奶的考慮范圍內(nèi)。她很能省,總是從菜市場買最便宜的菜,或者撿來人家不要的葉子回來做菜。吃的問題好解決,教育呢?小鵬的哥哥姐姐也都在小月上學(xué)的那個“私立學(xué)!保蚝芎唵,家里沒有錢。這個私立學(xué)校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年只要150元的學(xué)費(fèi),其他什么都不用買。
  一年150元不多,可是3個孩子對于這種家庭就不少了。對于未來,這個詞不在小鵬家的詞典里。因?yàn)樗也恍枰@種沒用的東西,活在眼前,活下來,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村里孩子很多,大孩子帶小孩子,爬沙子山,上人家房頂,偷別人家樹上的果子,玩著城里孩子早就忘記的游戲。電腦、游戲機(jī)這些現(xiàn)代化的孩子最愛,離這里很遠(yuǎn)。小鵬和他的小伙伴們過著六七十年代出生的孩子的童年。那些城里的家長也許會說,這樣健康,可是這樣的前提誰也不會去想――他們的自由,源自父母的無暇顧及,他們現(xiàn)在的自由,預(yù)示著未來這些孩子跟社會的脫離。未來也許在他們眼中還很遙遠(yuǎn),但是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小優(yōu)、小月、小鵬……這些“黑孩子”他們還天真地活在孩子的世界里,卻并不知道未來有什么等待著他們。我常常會想,他們有未來么?回答每次都是肯定的,有,但是他們的未來就是成為社會問題的一個組成部分。
  計(jì)劃生育,在小優(yōu)、小月、小鵬等等這些黑孩子父母的家鄉(xiāng)是有規(guī)定的,可是到了北京這個城鄉(xiāng)接合的地帶,沒有人過問,沒有人關(guān)心。村里家家戶戶都有孩子,3個孩子的家庭在這里只是正常,四五個孩子的也大有人在。你可以說這是他們的父母不負(fù)責(zé)任的表現(xiàn),沒錯,你說的很正確。但是孩子呢?他們是被迫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他們何罪之有呢?
  既然他們已經(jīng)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他們和其他有戶口的孩子一樣,應(yīng)該享受平等的受教育機(jī)會和平等的生存保障。
  這些孩子長大了是沒有戶口的成人,他們無法回到老家,他們沒有身份,也就沒有良好的工作提供給他們,他們?nèi)绾紊妫克麄兝響?yīng)享受9年義務(wù)教育,可是他們卻沒有可能享受。他們是國家戶籍制度缺陷下存在的黑戶,等待他們的是社會的不承認(rèn),是生存的艱難,是在生活中存在的,在戶籍上不存在的一群人。
  
  在北京,這樣的村落遍布在城鄉(xiāng)接合地帶,當(dāng)你的眼光停留在陽光下城市建筑高大、壯美的輪廓上的時候,別忘記還有一群這樣的孩子。有人說,這些孩子是生存在陽光下的陰影里,我要說,不,他們是連陽光都找不到的孩子。
  編輯/宋冰華 ice705@vip.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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