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異教徒”_異教徒 概覽
發(fā)布時間:2020-04-06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我秘密的反叛,早已沉埋千年,上面壓滿虛構(gòu)的"杰作"…… 那天去看貝拉?塔爾的《沃克邁斯特的和弦》,這位匈牙利影人今年以《倫敦來的人》入圍戛納。
他2000年曾入選戛納"導演雙周",但參賽作品《沃克邁斯特的和弦》到次年的柏林電影節(jié)才得了一個獎。我翻文娛節(jié)目表發(fā)現(xiàn)拉丁區(qū)還有一家電影院放這部舊片,每周六上午放一場。拉丁區(qū)有些藝術(shù)影院,只放電影節(jié)電影,因為蓋上電影節(jié)印戳,意味著蕓蕓眾生會逃之夭夭。那些專為電影節(jié)拍的電影,我十五年看下來,找到兩個字概括:苦和丑。別小看這些電影沙龍,對什么世界開什么窗口都是精心把關(guān),拉起一道讓精英們永不失優(yōu)越感的防火墻。
反映"勞苦大眾"的生活,是東歐與中國大陸領到戛納許可證的導演的"專利"。他們好像畢業(yè)于同一家電影學院,當年"現(xiàn)實主義"的審美訓練,培養(yǎng)了一批眼睛尖但想象力貧乏的人。而在電影教育上訓出一代人,就等于有了三四代人,"臨摩現(xiàn)實"的筆法看樣子是改不掉了。我每每感嘆大概要等上一百年,才有可能破門而入放出幾個"異教徒"。法國1986年成立國家電影學院后,每年送出來的,也多是眼光苛刻、想象不足的人,例外如克拉彼什、貝松者,則都是落榜生。被電影學院嬌寵慣了的人,我稱他們?yōu)?嘔吐型"導演。"嘔吐型"影人對世界持否定目光,一大半眼睛被"真理"占去,作品就缺少顏料,讓人進電影院如進貧民窟。這些年,我在拉丁區(qū)小影院,遍看西方各大電影節(jié)推銷來的東歐電影,驚覺這種作品風格的統(tǒng)一,甚至人格的統(tǒng)一。萬千畫面,似曾相似地重疊在一起,"丑與苦"漂浮其上。到最后,我都不再敢去專出入此類影院的巴黎小資們的沙龍,否則走進去,便感到被"丑"喂養(yǎng)慣了的人不經(jīng)意便能拋出的殺人的目光。
兩個半小時的《和弦》,看到一刻鐘時,我有"逃"的欲望,但壓下去了。后來每十五分鐘都要壓一次,告訴自己看下去,大概終有正果。看破一切如我者,也怕有些事情我已經(jīng)看不到,甚至懷疑自己有一個死角、少了幾條神經(jīng),以致那一線之牽的地方已經(jīng)走不進去。我曾被電影節(jié)寵兒蔡明亮的《愛情萬歲》和《那邊幾點》搞得對這類電影永遠失去耐心,我后來給它們?nèi)∶?"常態(tài)"電影,就是生活不壓縮。在《愛情萬歲》中,女主人公在公園里轉(zhuǎn)了幾十圈,那部電影我看了差不多有十年,什么都忘了,只那個"轉(zhuǎn)圈"細節(jié),像創(chuàng)傷一樣挖不掉。可見精神折磨要比精神享受讓人記憶猶深。
這個周六上午,我坐在不足十人的放映廳里,靜等主人公從街這頭走到那頭,直到他在視線盡頭消失,導演還讓我們耐著性子聽了足有兩分鐘的腳步聲;隨后是一輛龐大汽車在小街拐角艱難轉(zhuǎn)彎的全過程,從車燈投過來的影子開始。這叫給時間以時間,截取生活不過是小賊盜天火。整個黑暗的放映廳在汽車馬達的轟鳴中,足足凝固了五分鐘。我腦子在搜索汽車轉(zhuǎn)彎的哲學意義,而我的耐心終于在主人公沒有盡頭的行走中崩潰……
我秘密的反叛,早已沉埋千年,上面壓滿虛構(gòu)的"杰作"。孤零零走在陰冷的細街上,仿佛從剛才灰色的銀幕上走下來,中間無須過渡。往往在這種無過渡的時候,人需要一點虛浮,找?guī)啄ㄓ筒?哪怕心里知道那是涂上去的。我跑到蒙帕那斯高蒙影城,鉆進放《相思成災(Love and Other disasters)》的大廳。此片的執(zhí)行制片大衛(wèi)?芬奇今年也入選戛納。芬奇曾拍過《異物3》,與貝拉?塔爾的顯著差異一是看不到"現(xiàn)實",二是沒進過電影學院,他十八歲就進了盧卡斯的電影特技公司做工。他的這部《相思成災》,讓愛情咖啡漂滿"美和甜"的煉乳。我時常被"黑暗"電影擠迫著想去投河,最后一刻被喜劇電影救上岸。某些讀者會斷言芬奇沒有"大師"頭腦,硬將生活涂成粉色。人皆有將與己思想不同者視為傻瓜的傾向,芬奇豈止心里有數(shù),他甚至忍不住在片尾讓女主人公對著鏡頭說:"沒人進電影院是想去看現(xiàn)實,大概除了法國人。"
1987年,法國名演員伊夫?蒙當擔任評委會主席,看其同胞皮亞拉的《在撒旦的陽光下》,他大睡兩小時。那一年是皮亞拉捧走了"金棕櫚"。
我這一天的經(jīng)歷,有點像我的電影人生---從最自以為是的時候開始,到最懷疑自己的時候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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