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如荼【這如火如荼的愛力】
發(fā)布時間:2020-03-30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一個“借夫生子”的古舊故事,在當(dāng)代中國婚姻場景下被敘述;一次淫亂,在母愛的旗幟下招搖過市。如此就贏回一座銀熊獎,不是為王小帥的成績喟嘆,而是為這個世界不值。 枚枝是房產(chǎn)經(jīng)紀(jì)人,一套房子總是租不出去。一張顯眼的大床擺在客廳,來的人都覺得怪怪的。這個意象被精心保留著,暗示著一場事先張揚的通奸。枚枝帶著女兒,和老謝再婚已經(jīng)四年了。但婚姻中對前夫的苦毒與怨恨,老謝的愛與接納再怎么溫暖,也無法醫(yī)治。直到女兒得了白血病,醫(yī)生說如果有親生兄妹配血,骨髓移植的希望最大。枚枝決心不顧一切,和前夫再生個孩子。她執(zhí)意摧毀兩個再婚的家庭,也摧毀未來的孩子。影片描述了這一事件對兩男兩女的沖擊過程。反而那個枚枝一心要“拯救”的孩子,她的憂傷、苦難和命運,卻被擺在次要位置,連一個特寫的面容都缺席。
飾演枚枝的劉威葳,對角色的解讀很地道。她說,枚杖的動機(jī)與堅持,并非單純要救女兒,她心里放不下對前夫的愛怨交織。盡管她反復(fù)說,若不是為救孩子,這輩子也不愿再見他一面。但當(dāng)前夫在醫(yī)院,走向為人工授精預(yù)備的男方自慰的房間時,枚枝不由自主地跟著,直到前夫?qū)擂蔚卣f,你就不要再跟上了吧。在倫理學(xué)上,人工授精被稱為“技術(shù)性通奸”。離開婚姻之外的性欲,和離開夫妻合二為一的生養(yǎng),在根本上藐視和修改著人類生命的意義。結(jié)果三次授精都失敗了,枚枝說服前夫,瞞著各自的愛人。終于在母愛名義下,一場“高尚”的通奸,成為對她過去的一種醫(yī)治。只不過所有人的現(xiàn)在,都成了這一醫(yī)治的犧牲品。
這不是關(guān)于母愛的故事。是關(guān)于人間的愛如何被扭曲、龜裂,被推上寶座,成為生命中最大的偶像。多年前讀弗洛姆的《說愛》有句話過目不忘。他說,“愛不是我們對某個人的態(tài)度,而是我們對整個世界的態(tài)度。若有人說,他愛自己的妻子,卻不愛其他人。則他的愛必定是虛假的。”虛假的意思就是自我投射的偶像。美好的事,往往是更美的事的敵人。全然委身,就如《圣經(jīng)》中反復(fù)說到婚姻的定義,“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聯(lián)合,二人成為一體”。亞當(dāng)夏娃犯罪的一個直接結(jié)果,就是拿無花果樹的葉子在對方面前彼此遮蓋,再也無法向著對方全然委身、赤露敞開了。
無論枚枝和老謝如何相敬如賓,他們最大的悲劇也在于此?梢苑窒肀舜说娜怏w,卻無法徹底分享彼此的靈魂,和靈魂最深處的記憶。借腹生子不過是這不能赤露敞開的愛,所結(jié)出的一樣果子,在他人那里,所結(jié)的果子又有別樣而已。
剛出版的C?S?路易斯的名著《四種愛》,也有句觸目驚心的話,“愛唯有不再變成上帝,才不會淪為魔鬼!蔽覑劭磧煞N電影,一種沒有盼望,但真實地顯出人不愿看見和面對的黑暗與掙扎?戳酥挥3個后果,要么尋求救贖,要么自殺,要么承認(rèn)活著就是一場虛空。第二種在此之上,給出了真實的信望愛?蓱z進(jìn)入21世紀(jì)后,后種電影就如閹黨的胡須一樣罕見。
我越來越厭惡的電影,就如這部《左右》,是在這兩種之間,非要給出一種人文式的、小資式的、文藝腔式的和偶像崇拜式的虛假盼望來。枚枝一意孤行的毀滅性沖動,在兩對夫妻中,最終都得到諒解,在對一種全然委身的愛的欺騙與自欺、放棄與自棄中,兩對夫妻都回到了餐桌邊,發(fā)出清脆刺耳的咀嚼聲。
影片的英文名,“in love we trust”(我們相信愛),改自美國錢幣上的銘文,“in God we trust”(我們相信上帝)。林肯在被刺前簽發(fā)的最后一個法案就是在硬幣上銘刻這句話。1956年7月20日,美國國會再次通過查爾斯.E.貝內(nèi)特的提案,把它刻在了所有鈔票和政府辦公大樓上。當(dāng)圣經(jīng)說“神就是愛”,反面意思是離開愛的源頭,人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活出完整的愛。但人文主義者把它變成了“愛就是神”。一旦超越的圣愛被抽空,一個被愛充滿的人,就與至高者同等,似乎成了愛的化身。就如在加爾各答,特雷莎修女創(chuàng)辦的垂死之家,也刻著這句被修正了的信條,“in love we trust”。中文出過兩本特雷莎的傳記,一本叫《活著就是愛》,一本叫《在愛中行走》。但我唯獨喜歡后面這個書名。
在中國,“母愛”成為人文主義的偶像,是從冰心開始的。作為一個文化基督徒,冰心在她的詩歌和《寄小讀者》中,化用了圣經(jīng)中許多頌贊上帝的句子,來歌頌?zāi)笎。將之稱為我永恒靈魂的歸處。她說,“這如火如荼的愛力,使這疲緩的人世,一步一步移向光明……我只愿這一生一念,永在永存,盡我在世的光明,來謳歌頌揚這種神圣無邊的母愛!
這種對信仰的人文主義改寫,一旦從磐石上滑落,就無法在生命中扎根。在冰心那里,神圣化的“母愛”輕易就滑向神圣化的國家主義之愛。1949年前,她寫道,“有兩件事,我心中永遠(yuǎn)不至于模糊,就是我愛我的祖國,我愛我的母親!眹抑髁x之愛,卻又如此輕易滑向了個人的偶像崇拜。直到1977年11月19日寫出《瞻仰毛主席紀(jì)念堂》一文,冰心仍以顫抖的筆描述瞻仰領(lǐng)袖遺容時的暈眩感,“我走出了瞻仰廳,在刻著萬年青的白石欄桿邊站了一會。我的頭上是多么燦爛的陽光呵……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天安門廣場上的自由清新的空氣,我覺得渾身是勁,我覺得我年輕了五十歲。”
1978年2月10日,巴金致信冰心,說這篇文章“我最近又讀了一遍,寫得好,很自然,很親切,又很感動人”。
可憐30年過去了,王小帥的“inlovewetrust”,不過仍是冰心式的投影。30年前,這種愛的偶像化,不可抑制地滑向了個人崇拜;30年后的“愛就是神”,在這虛空、相對和狐貍般的后現(xiàn)代,卻又滑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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