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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黎:我內(nèi)心也很狂妄】內(nèi)心狂妄

發(fā)布時間:2020-03-25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現(xiàn)實與夢想   偌大的辦公室里,導演張黎姿勢放松地坐在那里,吞云吐霧。   這是北京秋天的一個下午,他正在沉思,疲倦的雙眼凝視著前方,很難猜測他在想什么。他是一個不怎么愛說話的采訪對象,讓人擔心即便你列出十七個問題,他十七句話就把你打發(fā)掉。
  張黎這兩天正生著病,但看起來春風得意。由他執(zhí)導、成龍擔任總導演兼男主角的史詩影片《辛亥革命》正在全國熱映,該片是為紀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的獻禮片。業(yè)內(nèi)將其形容為一部“不走尋常路”的主旋律影片。
  張黎直到五十四歲才完成生平第一部能公映的電影,讓其成為“第五代導演”中最晚“出手”的導演。《辛亥革命》并非張黎電影生涯的處女作,“我拍的第一部電影給槍斃了!彼p描淡寫地說,其實被斃掉的不止一部,包括《逃出罪惡世界》和《假大俠》兩部,他沒提那是什么樣的電影,為什么會被斃掉。
  張黎被譽為與顧長衛(wèi)齊名的攝影師,在被導演馮小剛“御用”的五年時間里,拍攝過《一聲嘆息》、《大腕》、《天下無賊》、《夜宴》!白鳛閿z影師,當你替導演完成他的想法時,有時候也是件挺自豪的事情”,他說。
  張黎最后一次作為攝影師的電影,是在2008年上映的《赤壁(上)》,導演吳宇森。
  拍完那部電影,他便密鑼緊鼓地拍起電視劇《人間正道是滄!。迄今為止,張黎拍了八部歷史題材的電視劇,從早期的《走向共和》到《軍人機密》、《大明王朝1566》、《中國往事》、《人間正道是滄!贰ⅰ犊鬃哟呵铩吩俚健妒ヌ焯每凇,這些電視劇因拍攝手法貼近電影以及對歷史的強烈反思色彩吸引了不少男性、高知觀眾的注意,以至于一些“過去不看電視劇的人開始看電視劇”。
  “第五代導演”幾乎都是“宏大敘事控”,張黎借電視劇這個載體把“宏大敘事”發(fā)揮到底。他執(zhí)導的第一部歷史劇集《走向共和》便是以這種宏大敘事手法、正劇的風格演繹了自甲午戰(zhàn)爭到張勛復辟失敗那段清末民初的中國近代史,塑造了迥然不同的康有為、梁啟超、袁世凱、孫中山、徐世昌、黎元洪、段祺瑞等一系列的歷史人物形象。《走向共和》全劇在央視播出后,引起轟動和熱議。導演張黎也被推至風口浪尖,贊譽的同時也招致“美化反面人物”和“丑化國父”的嚴厲苛責。直至他執(zhí)導的電影《辛亥革命》才還給孫中山一個頗具歷史精神的正面形象。
  張黎善于從現(xiàn)代語境去解讀歷史,他看待歷史的方式是“沒有絕對的反派,只有特殊情境下催生的人類悲情”!洞竺魍醭1566:嘉靖與海瑞》被一些評論評價為,迄今為止所有演繹封建王朝歷史的“大戲”里最具現(xiàn)代意識。這是張黎“明史系列”攝制計劃中問世的第一部劇,據(jù)說被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規(guī)定為內(nèi)閣成員必看劇。但在一些摯愛《走向共和》觀眾眼里,顯得有些銳氣喪失。
  這些歷史題材電視劇的面世,無疑讓張黎獲利甚豐,他也因此被貼上“歷史題材專業(yè)戶”的標簽。但他似乎對這個標簽并不喜歡,他真正想拍的其實并不是這些歷史劇,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矛盾。
  在中國當下的影視市場,導演們面臨著一個尷尬的現(xiàn)實:拍電視劇可獲利,但面臨不上檔次的問題;拍電影是種榮耀,但面臨票房壓力。電視劇是現(xiàn)實,電影是夢想。
  作為“第五代導演”中在電視劇領域戰(zhàn)果豐碩的張黎,同樣面臨著這種尷尬。對于夢想,他說自己想拍的電影其實有很多,也清楚哪些題材他一輩子也不會去碰。比如喜劇和動畫片他就不會去拍,覺得拍不好。他更愿意做紀錄片,認為對社會責任感很強的導演都會拍紀錄片。
  他欽慕西班牙電影導演佩德羅?阿莫多瓦,“犀利,充滿熱情”,他這樣評介阿莫多瓦。還有一些導演的電影他也喜歡,他認為最好的電影就是有責任感,能夠今年看完明年后年還有人看!昂秒娪熬褪橇夹,有良知的電影!彼f。
  
  傳統(tǒng)電影需要回歸
  張黎與電影結(jié)緣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那時正值青春年少,內(nèi)心喧囂而又不知疲憊,總想折騰點什么,卻又不知道往哪兒折騰。
  1974年在湖南平江縣插隊,知青生活很清苦,為了填飽肚子,張黎到瀟湘電影制片廠打雜工,搬道具、扛三角架、布燈光、抬軌道,什么都干。那段在電影廠打雜工的日子里看了不少電影,包括來自羅馬尼亞、阿爾巴尼亞、前蘇聯(lián)和朝鮮等進口的影片,“突然就迷戀上了電影。”
  從雜工到攝影師,對于當時的張黎來說,這一角色的轉(zhuǎn)變頗有些戲劇色彩。
  在當時瀟湘電影制片廠攝影師藤錫的鼓勵下,張黎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攝影系。藤錫還叮囑他說,“你要想好了,干攝影的話,名與利基本與你無關!
  張黎不知道考北影攝影系還要考美術,他毫無美術基礎;考試時他甚至遲到了,領到畫紙對著一堆靜物無從下手!靶液梦仪懊嬗幸粋安徽考生,從我坐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他落筆,他畫一筆我就畫一筆,照葫蘆畫瓢,就這樣我畫了生平第一張畫!
  后來,畫葫蘆的安徽考生落榜了,畫瓢的張黎卻進了北影攝影系。匪夷所思的命運也將他推上了影視從業(yè)者的道路。
  1978年那一年,一起考入北影的還有張藝謀、顧長衛(wèi)、陳凱歌、李少紅、胡玫、田壯壯等。多年后,人們用“第五代”來統(tǒng)稱這些導演。而當張藝謀、顧長衛(wèi)在1987年聯(lián)袂奉獻野性、熱辣的《紅高粱》,一舉奠定“第五代導演”之江湖地位時,張黎還在瀟湘電影制片廠扛著攝像機四處奔波,聲名依舊寂寂。
  直到1999年憑借《橫空出世》斬獲金雞最佳攝影獎,才有人記起,張黎原來也是個“第五代”,不過是個第五代攝影師,而不是導演。
  “第四代導演太牛了,讓我都不敢去想有一天我也會去拍電影。”張黎說。1997年之后,張黎開始與導演馮小剛“廝混”,圍繞在馮小剛身邊的人像葛優(yōu)、王朔,個個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那種京片子式幽默,很難想象不善言談的張黎從中得到了什么。也就是被馮小剛“御用”的這5年里,張黎開始萌生獨立執(zhí)導影視作品的沖動。
  很多電影大導演都是攝影師出身,但像張藝謀、張元只用了一兩年時間就完成了身份的轉(zhuǎn)變。而從1978年入行電影,直至2011年他的第一部公映電影《辛亥革命》,張黎卻用了近三十年。
  “其實我挺會拍電影的,只不過因為沒拍過,投資方比較謹慎!睆埨枵f。
  他覺得他們這一代人都是為電影而生的,在五十知天命的年紀,這個認識越來越明確。他平時只做和電影有關的事情,看碟,讀書,看劇本,每個導演該做的事情他都會做,為電影而準備。
  “就像你們媒體,來采訪我一定是有備而來,有自己的想法的,你怎么不問我昨天晚上吃什么了呢?”他突然冒出一句。
  《辛亥革命》殺青后,一向偏重歷史題材的張黎,作出了改變。
  他正在拍一部現(xiàn)代題材的電影,影片題目為《甜蜜的生活》,與意大利導演費里尼在1960年拍的那部電影同名,這是為了向費里尼致敬,談的也是心靈凈化的問題,講述當今老百姓的生活。
  問他這是在忠告我們這一代人嗎?張黎說,這是在忠告所有人,包括自己。不要謾罵、不要埋怨,問問自己做了什么。
  “而且我們也需要一些主流的傳統(tǒng)的電影回歸。那種大量的變怪、神奇的東西出來多了以后,發(fā)現(xiàn)我們?nèi)秉c什么,缺少我們今天每個人內(nèi)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們應該怎么去想。”
  
  南都周刊x張黎
  我不是歷史題材“專業(yè)戶”
  嚴格按領導要求修改
  南都周刊:由你來執(zhí)導歷史片《辛亥革命》,是什么樣的機緣?
  張黎:其實怎么說呢,第一次推薦我執(zhí)導這部片子的是北京人藝院長張和平,他跟投資方、上影、長影說,“張黎最適合執(zhí)導歷史片《辛亥革命》。”然后投資方就找到了我啊。他們找到我的原因可能是覺得,我比別的導演能夠更快地進入這段歷史,因為提前有些準備嘛,肯定不是因為我比別人拍得好。
  南都周刊:這么重大的歷史題材,拍的時候有什么感受?
  張黎:其實我做的時候心態(tài)很平和,對這段歷史比較了解,像這樣一部歷史片對我也比較有吸引力,我也特別渴望拍一部這樣的電影。我學的不是導演專業(yè),所以想更多的是怎么從一個導演的角度去闡釋一個故事,闡釋一個主題。
  南都周刊:從《走向共和》、《軍人機密》、《大明王朝1566》、《中國往事》等再到《辛亥革命》,你的作品全部涉及歷史題材,為什么對歷史有這么大興趣?
  張黎:這個是老話題了,其實我不是拍歷史題材“專業(yè)戶”,但很多投資方吧,他們可能覺得我挺會拍歷史片,就老找我。其實我特別愿意拍一點現(xiàn)代題材的戲,比如都市情感啊、現(xiàn)代生活的,我下一部就拍一部都市情感的戲。
  南都周刊:歷史題材并不好拍,比如你拍過的孔子、孫中山、黃興等,他們在老百姓心目中都有一個既定形象,怎么塑造這些人物?
  張黎:形象我分兩部分,一是外部形象,我們盡可能想辦法讓他形似,讓他盡可能地接近歷史人物原型。第二,我們所有故事情節(jié)里面,我們都圍繞一個總的主題,大的歷史節(jié)點上,幾乎是嚴格按照歷史發(fā)生的時間、地點來完成的。這個不能錯,歷史節(jié)點不能錯,歷史觀點不能錯。但是人物的性格、臺詞包括人物關系我們做了一些藝術性處理。我們也會根據(jù)電影故事需要虛構(gòu)一些人物。比如這次的《辛亥革命》,唐曼柔這個人物就是虛構(gòu)的。
  南都周刊:處理這些歷史題材的時候有哪方面的顧忌?
  張黎:我明白你的意思,真實性我想應該包括,一些是史實的真實,一些是歷史精神的真實。我相信文藝作品是解讀歷史精神的真實,而且歷史精神的解讀是不斷改變的,它會隨著社會的進步,隨著人們視野更寬闊更深入,我們會不斷地對歷史對史實產(chǎn)生新的解釋、新的理解,這個對我來說不會太困難。就《辛亥革命》來說,據(jù)我所知,這部片子的審查,首先它是被官方呵護的。我沒有遇到太多困難,大部分時間跟專家、學者以及領導大量地溝通,他們給我提很好的建議,甚至修正我的觀點。
  南都周刊:你說《辛亥革命》是被官方呵護的,但我們聽說這部電影經(jīng)歷了幾次刪剪,你都怒了。
  張黎:沒有(怒)哇。你看,我們總制片人畢總(長影集團總經(jīng)理畢達林)也在,你問他。關于電影的刪剪問題,我發(fā)怒了嗎?對待審查機構(gòu)提出的修改意見,畢總知道的,我們都是認認真真地去領會這部電影的精神,一字不差地去修改。這一重大歷史題材,我相信各級領導他們站的位置比我們高,我們創(chuàng)作人員遠遠不能站到那么高的角度去領悟鏡頭故事,所以我們所有修改―(“嚴格按照領導的要求去修改”,畢達林接了一句。)
  
  我其實并不主流
  南都周刊:你更喜歡拍電視劇還是電影?
  張黎:根據(jù)題材吧,當一個題材需要傳播一些觀點,需要飽滿地講一些故事,可能電視劇對我還是比較適合,它有很大的空間給你去講故事。電影只是一個夢想,與電影相比,電視劇會被認為難登大雅之堂,但電視劇是最容易獲利的,而且電視劇播出時間長、重播率高,容易被觀眾熟知。
  南都周刊:早期外界對你的認識是,你被稱為“馮小剛御用攝影師”。
  張黎:其實做攝影師到今天,一直是我喜歡的一個職業(yè),技術會讓人癡迷的。而且我還沒干夠呢(笑),如果有好的片子我還會去拍。只要我的身體還扛得住,有好導演我一定還會跟他們合作。
  南都周刊:顧長衛(wèi)也說還是喜歡做攝影師,因為做導演太不輕松了。
  張黎:對,做攝影比較單純,只是好侍候的導演越來越少了。顧長衛(wèi)的電影非常犀利,他的《最愛》拍得真好,只是那么好的片子剪成一百分鐘可惜了。
  南都周刊:馮小剛也不好侍候了嗎?
  張黎:是這樣的,一個導演用一個攝影師時間長了,一旦形成定式啊,他也需要變化。馮小剛老用我,他也用煩了。
  南都周刊:你曾說馮小剛是為電影而生。
  張黎:我們這一代的電影人都對電影有一種使命感。其實我內(nèi)心也很狂妄,以前覺得只有我們才會拍電影,當很多后輩導演出來后,我才覺得后生可畏。
  南都周刊:后輩導演中哪些是讓你覺得后生可畏的?
  張黎:挺多的啊,比如楊亞洲的戲我比較喜歡,他能夠比較深入地去表達,非常細膩地表達我們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南都周刊:拍電影和拍電視劇區(qū)別在哪里?它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圈吧?
  張黎:也不完全是兩個圈,有很多電影導演成名前也拍過電視劇。區(qū)別在于一個是篇幅,一個是我們說的畫幅,與整個銀幕和屏幕的畫幅有關系,因為篇幅和畫幅帶來的變化,這種差異,需要的鏡頭語匯是不一樣的。
  南都周刊:有電視劇導演說對電影有顧慮,你會有這樣的顧慮嗎?比如姜偉就說,拍電視劇很輕松,沒拍完就賣了。但是電影不一樣,拍完只做了一半工作。
  張黎:你們媒體要呼吁姜偉拍電影,該出手時就要出手,從他這么多年的積累來說也夠了。三分拍,七分賣,電影就是這樣。包括趙樸剛導演,他有特別深厚的電影夢,但他為什么現(xiàn)在遲疑于拍與不拍啊,其實就是票房壓力。因為你真正把老百姓請到院線去看,是很不容易的問題。除了宣傳,還有院線的問題。宣傳是一個程序,是一部片子應盡的責任,但不是你宣傳了,老百姓就愿意去看。
  南都周刊:當年姜文的《太陽照樣升起》也遇到這種情況,從電影主題創(chuàng)作、宣傳什么都到位了,他的片子肯定是有觀眾的,但有一個環(huán)節(jié)沒考慮清楚,就是院線的問題。
  張黎:姜文是勇者。不管他的片子票房好壞,它都會成為經(jīng)典。他是中國電影史上的一個怪胎。他是一個奇才。這種導演是可遇不可求的。
  南都周刊:姜文說這時代沒有了作者導演,有媒體問顧長衛(wèi)怎么看,顧把話踢回給了姜文,他說我覺得姜文就是作者導演,你看他總是把人家的故事改得面目全非變成自己的。
  張黎:非常的對,姜文有他特別獨特的地方,闡釋主題,闡釋故事的能力,他比較獨特。
  南都周刊:而你的風格和他恰好相反,你比較喜歡探討主流的東西。
  張黎:我哪有風格啊,我真的沒有風格,我其實并不主流,我是個比較感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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