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7日,上海出臺樓市調控新政細則,規(guī)定居民家庭只能購買一套新商品住房,此前,深圳也出臺了類似的限購政策。為了壓制房價,政府劍走偏鋒,直接運用行政權力,業(yè)界、學界對此一片嘩然之聲。南都周刊特約評論,從市場原理與調控技藝的角度,剖析限購房政策的不合理處。
　　
　　先來看《史記》所記漢文帝的一則故事,大意是說:漢初沿用秦的刑罰,實行連坐制度。漢文帝于心不忍,要求有關部門廢除這樣的法條。孰料當時的官員們滿腦子嚴刑峻法思想,不愿廢除舊法。漢文帝只好再次下詔闡明一番治國之道,其要點是:政府、官員必須以善意引導民眾。有些官員既沒有這樣的善意,讓民眾有的時候不那么理智地做事情,一旦碰到這樣的情況,官員又利用不正之法網羅民眾。
　　上海最近出臺的限制民眾購房的政策,就屬于這樣的不正之法。
　　不錯,當代中國的房地產市場完全是一個投機性市場。再也沒有哪個國家的房市的投機性比中國更強的了。因為,這個市場――其實是偽市場――中的所有角色都在投機:政府在投機,以獲取壟斷的土地收益;開發(fā)商在投機,以獲取暴利。最有趣的是,全體消費者也都在投機。城市中上家庭,現(xiàn)在恐怕多有兩三套房子。這不是投機是什么?最瘋狂的是,二十幾歲的小伙子、大姑娘,剛從大學畢業(yè),就滿世界張羅著買房子。這當然是瘋狂的投機,用任何標準來衡量,這都不是理性的消費行為和健全的人生態(tài)度�？梢哉f,從大城市,到小市鎮(zhèn),幾乎全民都投入到了瘋狂的房市投機中。
　　這樣的投機當然應當予以治理,一個投機性市場最終不可能有好結局。但重要的問題是,誰治理誰?
　　略加思考就會發(fā)現(xiàn),全民卷入房地產投機中,完全是錯誤的法律、政策所致。首先,政府壟斷了城鎮(zhèn)土地,從這個意義上說,房地產領域根本就沒有市場,盡管這里有著頻繁的交易。這種壟斷讓政府變成土地投機商,各級政府是這個世界上最精明的商人。這種壟斷也激勵各級政府采取各種辦法哄抬房價,因為,房價上漲了,地價就可以上漲,政府就可以大賺其錢。
　　至于錯誤的政策,最重要的是過度寬松的貨幣政策。貨幣當局被施加了保證經濟高速增長的任務,不得不采取也許是大型經濟體中最為寬松的貨幣政策。大量鈔票流入市場。再愚笨的人也知道這樣的后果:貨幣貶值。所有人都在尋找保值的可靠資產,而政府壟斷土地的房地產似乎是一個可信賴的保值手段。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中國的房屋消費者全部是金融投機者――這并沒有貶義。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和房地產開發(fā)商可以獲得大量廉價貸款,也可以滿足民眾的這種投機需求。一個完滿的投機循環(huán)就此圓滿。
　　這樣的偽市場當然會高度扭曲,也會產生嚴重的經濟、社會乃至政治后果。很多人在抱怨房價過高。這個時候,政府站出來,做出打擊投機的樣子,比如限制民眾購房套數(shù),似乎還準備征收房產稅,仿佛民眾是房地產投機的罪魁。
　　這當然是十分荒唐的。房市確實是高度投機性,人性的貪婪是這種投機的驅動力量之一。但是,通觀這個偽市場中所有參與主體,房屋消費者即便有罪過,也是最小的。他們中大多數(shù)人被迫卷入到他們并不喜歡的投機游戲中。當那些大學剛畢業(yè)的學生,腆著臉讓父母掏首付,再把自己的半生抵押進去,相信其中大多數(shù)人不會興高采烈。他們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入不幸�；蛘邆涡腋５挠蟹繝顟B(tài)中。
　　各級政府才是房市投機的始作俑者。如果真要抑制這個偽市場的投機性,首先就需要政府揮刀自宮,變革法律,調整政策。比如,放開鄉(xiāng)村建設用地使用權的正常流轉和使用,也即承認所謂“小產權房”。如此,房屋的價格就不會那么離譜,全社會也就不會有房價快速上漲的預期,人們也就不會瘋狂購買房屋。
　　不改變這樣的法律和政策,單方面地限制民眾,就是漢文帝所說的不正之法。它本身既缺乏倫理和法律上的正當性,也不可能收到抑制房市投機的效果。當然,有司自有另一套邏輯,他們會說:“民不能自治,故為法以禁之。”只怕此時,世間再無漢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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