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于天主教、東正教和伊斯蘭教交匯處的薩拉熱窩就是這幾大宗教力量此消彼長的典型場所。 　　 　　走在薩拉熱窩大街小巷,映入眼簾最多的是那些由宣禮塔和一個或幾個大小不等的圓頂建筑構成的清真寺,當然也有“身材高大”且色彩明快的東正教堂、尖頂直入云霄的天主教堂以及少許猶太教堂。迥異于歐洲其他傳統(tǒng)城市,薩拉熱窩一直以多種傳統(tǒng)宗教并存聞名,被稱為巴爾干的“耶路撒冷”。
　　
　　不一樣的風格 共同的底色
　　
　　薩拉熱窩是夾在兩山之間的東西走向的狹長城市,淺淺的米利亞茲卡河又將它分成南北兩部分,城市的重心在河的北岸。
　　北岸的薩拉熱窩老城也稱巴什查爾希亞,有人說它表現(xiàn)的是伊斯蘭風貌,有人稱它是濃縮了的阿拉伯世界,也有人說它是波斯尼亞民俗與土耳其風格的完美結合。其實,這些因素是很難分得清的,因為它們的文化底色是一致的。巴什查爾希亞有一個不大的廣場,四周的小店一家挨一家,有經(jīng)營小商品的,也有專售土耳其風味小吃的。廣場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飲水處,叫做塞比利,是巴什查爾希亞甚至是薩拉熱窩的標志性建筑。離廣場不遠有多條手工匠街,打造伊斯蘭風格的茶炊器皿,店鋪建筑錯落有致,各有特色,但共同之處都是低矮、暗紅色的磚瓦,近于黑色的門窗和白色的墻。這或許就是人們所謂的波斯尼亞民俗和土耳其風情的完美結合。
　　從老城區(qū)向西走不遠就是費爾哈蒂亞步行街,這里的景色完全不同。街道筆直、寬闊,兩旁的樓房不僅厚重高大,而且都是西歐古典風格的建筑。臨街的不僅有現(xiàn)代的商店和餐廳,還有不少銀行、航空公司等。那街道、那樓房、那門窗和種種裝飾,都使你仿佛行走在維也納、布達佩斯或柏林的大街上。薩拉熱窩老城和中心城區(qū)的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就這樣構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在狹窄街道熙熙攘攘碎石板路上,我看到穆斯林姑娘多半穿著長袍,用白色、黑色或花色的絲巾將頭發(fā)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她們不保守,顯露出清秀和燦爛的面容,她們邊走邊說笑,吃著蛋卷冰激凌,打著手機,無所顧忌。當?shù)嘏笥迅嬖V我,穆斯林女性普遍戴頭巾是波黑戰(zhàn)爭之后的事,波黑戰(zhàn)爭后,各民族間的關系發(fā)生些許變化,各民族都更加強調自己的特殊性。戰(zhàn)爭后形成的濃厚的伊斯蘭氛圍,讓人感覺在薩拉熱窩好像置身于中東的阿拉伯世界。
　　
　　四種宗教并存
　　
　　薩拉熱窩四種宗教并存,其標識就是教堂。在林立的教堂中,數(shù)目最多的是伊斯蘭教的清真寺,全市大大小小共有100多座。絕大多數(shù)清真寺都允許游客參觀,但要將鞋脫在外邊,個別的需要買門票。清真寺的宣禮塔上都有大喇叭,每天五次定時響起似唱似說的祈禱聲。每當這時,特別是在晚禱的時候,許多穆斯林或站或跪在寺外門廊處做禮拜。由于在波黑戰(zhàn)爭中被損毀,薩拉熱窩的清真寺在戰(zhàn)后都進行了不同程度的翻新,新建的也很多。有幾座清真寺得到了美國國際開發(fā)總署提供的資助,在它們門前的簡介上都有美國國際開發(fā)總署的標志。
　　在天主教堂和東正教堂中,中心城區(qū)的幾座最有名。引起我注意的,是在天主教堂和東正教堂門前簡介標牌下方的這些話:“國家紀念碑保護委員會通過決議,將此處認定為歷史建筑,作為波黑的國家紀念物。對它的強占、損毀、破壞和未經(jīng)允許的勘察都被視為一種犯罪行為�！痹捳Z的背后,隱約讓人有著別樣的感覺。
　　除了清真寺、天主教堂和東正教堂之外,薩拉熱窩還有三個猶太教堂。其中,一座始建于16世紀末的猶太教堂位于老城區(qū)里,如今也是一個博物館,里面有許多反映波斯尼亞猶太人生活的實物和照片。盡管在薩拉熱窩的猶太人數(shù)量有限,遠遠少于基督教徒和穆斯林,但是這個堅守文化傳統(tǒng)的族群還是用獨特的建筑物彰顯了自己的存在。
　　對于薩拉熱窩這四種并存的宗教,196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安德里奇有一段經(jīng)典的描述:夜晚在薩拉熱窩,天主教大教堂的鐘聲堅定而洪亮地敲響了兩點,一分鐘之后你會聽見東正教堂的鐘,再過一會兒貝格清真寺的鐘敲響了十一下。猶太人沒有報時的鐘聲,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們那里究竟是幾點鐘。
　　
　　折射大國的身影
　　
　　在很大程度上,薩拉熱窩宗教文化的多樣性不是自生的,而是大國或強國統(tǒng)治和影響的結果。即使在今天,凝固在薩拉熱窩的各種文化特征依然折射著東西方大國的身影。
　　天主教和東正教是羅馬時期傳入的,天主教逐漸影響巴爾干的西北部,東正教則控制著巴爾干大部分地區(qū)。公元6～7世紀,斯拉夫人南下巴爾干并與當?shù)赝林�居民融合后形成不同的南部斯拉夫民族。其�?斯洛文尼亞人和克羅地亞人在西北部,塞爾維亞人、黑山人、馬其頓人和保加利亞人在東部。南斯拉夫人沒有自己獨特的宗教文化,西北部的斯洛文尼亞人和克羅地亞人信奉天主教,而其他的南斯拉夫人則信奉東正教。
　　波黑處于塞爾維亞人居住區(qū)和克羅地亞人居住區(qū)之間,因此,多數(shù)居民是塞爾維亞人,少數(shù)是克羅地亞人。15世紀中葉,奧斯曼帝國征服了巴爾干并在此統(tǒng)治了400余年。1461年,奧斯曼帝國在波斯尼亞的第一任統(tǒng)治者將薩拉熱窩及其相近的一些村鎮(zhèn)合在一起,修建起清真寺、封閉的市場、公共浴室、客棧和總督府等,薩拉熱窩的這個名字就來自土耳其語,意思是總督的宮殿或領地。為了徹底征服所占地區(qū)的居民,奧斯曼帝國規(guī)定,“任何一種宗教的信仰者只要愿意接受伊斯蘭教的最高統(tǒng)治并自愿地生活在一個穆斯林國家,他就將受到保護”。在波斯尼亞,許多原本信奉東正教的塞爾維亞人成為了穆斯林,出現(xiàn)了一些純粹的穆斯林聚居區(qū)。到16世紀初的時候,穆斯林已占波斯尼亞人口的46%。需要指出的是,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波黑穆斯林只是信仰伊斯蘭教的塞爾維亞人,與信仰東正教的塞爾維亞人是同一個民族,在語言等民族的重要特征上他們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這樣一來,波黑的居民在宗教上被劃分成與西歐連結密切的天主教徒、與東歐連結密切的東正教徒和與土耳其連結密切的穆斯林。匯聚到薩拉熱窩的就不僅僅是信仰或價值觀念,還有藏在它們背后并影響波黑乃至巴爾干發(fā)展的大國勢力。
　　
　　文明不應成為大國爭霸的工具
　　
　　在歷史的長河中,塞爾維亞人、克羅地亞人和穆斯林既有許多和睦相處的日子,也有不少反目為仇的時候。其中,1992～1995年的波黑內戰(zhàn)就是后者的典型,建筑物上的累累彈痕和數(shù)以百千計的穆斯林墓地無不記載著波黑三大民族之間的恩仇。當然,他們之間的相互仇殺有內外多重因素。但不容否認的是,在宗教文化上強調排他性和自我優(yōu)越感是其中的主要原因,而這些又與大國爭霸的影響是分不開的。文化或文明只有不同但無優(yōu)劣,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的基本教義也都勸人向善,和睦相處。然而,當以宗教為載體的文化成為大國或強國對外擴張的工具時,當大國和強國為爭奪地區(qū)和世界霸權而戰(zhàn)的時候,不同文明之間的矛盾和沖突就出現(xiàn)了。這些國家都強調自己文化的優(yōu)越性,由它們支撐的不同宗教也顯現(xiàn)出嚴重的排他性,它們之間的爭斗都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圣戰(zhàn)”。比如,伊斯蘭教和基督教自中世紀以來就處于尖銳對立的狀態(tài),始于11世紀末并持續(xù)了200年的十字軍東征,就是這兩大宗教的直接沖突和戰(zhàn)爭。這些在單一文化區(qū)域自有其消極后果,而在多種文化交匯的薩拉熱窩可又完全不同了。處于天主教、東正教和伊斯蘭教交匯處的薩拉熱窩就是這幾大宗教力量此消彼長的典型場所,從而使這里的各民族間的關系更為緊張。近現(xiàn)代發(fā)生在薩拉熱窩的一出又一出的悲劇,至少在表面上都帶有文化沖突的色彩,而這種色彩是在付出諸如波黑戰(zhàn)爭這樣慘痛的代價和這個地區(qū)整體回歸西歐之后才逐漸淡化下來。當東西方大國相互能夠容忍、對立減少的條件下,今天的薩拉熱窩讓人感受更多的是不同文化及其載體之間的和諧與和睦。
　　薩拉熱窩的種族間緊張情緒正在消退,甚至當科索沃宣布獨立時,這里人的反應也是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人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的磨難,也許以后還有更多的磨難,無論好與壞,都已無需太過激動。” (作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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