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編輯的思考【翻譯工作中的編輯思考】
發(fā)布時間:2020-02-17 來源: 人生感悟 點擊:
翻譯不同類型的著作應有不同的準則和尺度。除經(jīng)典著作和官方文件等少數(shù)類型的文字外,很多著作譯成另一種文字都不單純是一個翻譯問題。由于外國讀者和我們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思維方式和文字表達習慣,因此,對原著進行編輯加工往往是必不可少的。黃仁宇教授廣為人知的著作《萬歷十五年》最初是用英文寫成的,但在該書用中文出版時,他在不少地方作了編輯加工。即使像張岱年教授所著的《中國古典哲學概念范疇要論》這樣學術(shù)性很強的著作,雷敦 (Edmund Ryden) 博士將其譯成英文時,在作者的同意下,也對原著作討論的六十四個中國古典哲學概念的排列次序重新作了調(diào)整,刪去了一些硬塞進去的馬克思主義詞匯,并在每一節(jié)前,加上一個簡短的引言說明。
以上兩個例子表明,一個譯者所應做的,固然首先是準確傳遞作者原著中的信息。但為了有效地與讀者溝通,他不應簡單、機械地把一種文字變成另一種文字,而是應想方設(shè)法幫助文化背景不同、使用另一種文字的讀者更好地理解作者的原意。在書出版前,譯者很可能是能用接近外國讀者眼光看原著的第一人,而且為了翻譯,他必須看得很仔細、很認真。他應該比其他人更能對原著提出批評和修改建議。如果他是個有編輯寫作經(jīng)驗的人,在有關(guān)方面的同意下,也應以某種方式參與編輯工作,幫助改進原著,使其更適合國外讀者的需求。與此同時,他應在忠實于原著的前提下,努力增強譯文的可讀性,使之讀起來不吃力,如果原著寫得好,甚至能使閱讀譯本變成一種享受。
出版介紹中國歷史文化等基本情況的書籍,是我國對外文化交流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我個人認為,這類書籍特別需要譯者在工作中多做一些編輯思考,以更適應對外交流的要求。這里我僅談一點參加編譯《中國書法藝術(shù)》一書時在這方面的粗淺體會,有不少是老生常談,有些也只是一管之見。文中的觀點和舉例難免謬誤,熱誠希望翻譯出版界同仁指正。
《中國書法藝術(shù)》是中國國際出版集團和美國耶魯大學出版社合作出版的“中國文化與文明”系列叢書中的一部。中文版已于2007年秋出版,英文版將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前出版。 美方對此書的評價頗高,把它作為一本重點書來出版。美國普林斯頓大學中國藝術(shù)史教授謝伯柯 (Jerome Silbergeld) 看了英文稿以后寫道:“‘權(quán)威’一詞不可輕言,但這本書無疑是當今關(guān)于中國書法藝術(shù)的權(quán)威論述!
主編本書的是中國文史館館員、首都師范大學歐陽中石教授。除“序言”(Prologue) 和“中國書法在西方” (Chinese Calligraphy Meets the West)由歐美學者用英文寫作外,其他各篇由十幾位國內(nèi)書法界知名的專家學者撰稿。
這類介紹中國歷史和文化的書籍,我認為應力求做到雅俗共賞。具體拿這部書來說,既要滿足國外研究中國藝術(shù)史的專家學者的需要,又要吸引對中國文化藝術(shù)感興趣、受過高等教育的一般西方讀者,包括部分大學生。為此,我所遵循的原則是,在保持原著學術(shù)性、權(quán)威性的前提下,在做好翻譯工作的同時,多做一些編輯思考,爭取在主編和作者的指導下,推出一個比較滿意的英文譯本,以適應國外的需求。我主要在以下幾個方面作過一些努力。
(1)注意適當交代背景
首先,這本書主要是介紹中國書法發(fā)展的歷史,除了《引論》、《漢字的藝術(shù)性質(zhì)》、《古代書論概述》等少數(shù)幾篇外,基本上是按朝代和時期的順序來寫的。既是歷史,從古到今,就需簡要地把各個朝代和時期的歷史演變交代清楚。西方讀者,除少數(shù)專家學者外,對中國歷史知之甚少,而各章又是分別由不同作者執(zhí)筆的,很難做到讓讀者對中國書法幾千年的歷史演變有一個清楚的、前后連貫的輪廓概念。譯者在這方面充當了編者,補充和改寫了大部分篇章的開頭部分,這一努力得到葉培貴教授的支持。
一些著名的商周青銅器銘文,是中國古代早期的書法代表作,當然應該著重從書法藝術(shù)發(fā)展的角度來論述,但也不應忽略適當?shù)谋尘敖榻B。例如,一些青銅器銘文的標題,如果僅從字面上翻譯,往往對讀者意義不大,這樣的文字多了,讀者就不愿看下去。如果在譯文中能交代一下背景,效果就會不一樣。如西周晚期的《散氏盤銘》,我譯成 San Ends Discord with Neighboring State, 文章里也簡單交代:此銘文記載了散氏和另一小國劃分有爭議的田界的事。又如商代晚期的《宰甫卣銘》,譯成 A Bestowal on the Royal Housekeeper, 文中加了一小段話,大意是說:銘文記錄了商王在一次狩獵中給名叫甫的王室管家賞賜作器的經(jīng)過。(類似這些建議,后來也被中文版采用。)文章中介紹的其他青銅器的銘文作品,也都分別按照銘文的內(nèi)容,擬出了英文題目。例如,《戍嗣子鼎銘》譯成 A Citation for Shu Si Zi,《虢季子白盤銘》譯成 Zibo’s Memoir about His Northern Expedition,《毛公鼎銘》譯成 Historical Account by the Duke of Mao,《墻盤銘》譯成 Qiang’s Eulogy and Prayers,《大克鼎銘》譯成 Ke’s Deep Gratitude to the King。有的銘文也在文中簡單介紹了背景。至于原文中的卣銘、鼎銘、盤銘等詞,因在文章和圖片里都已交代,就沒有再在譯文中出現(xiàn)。
碑刻、簡牘書和其他形式的古代書法作品中有時也存在同樣的問題。如西漢的《王杖詔書令簡》,我發(fā)現(xiàn)是無法簡單按字面翻譯而讓人看懂的,首先是王杖的含義不明,其次是原題并未表明王杖和詔書令的關(guān)系。我在查看資料弄明白后,譯成 Imperial Edicts on Bestowing Walking Sticks to the Aged, 而且在譯文中加了幾句解釋性文字,大意是皇帝頒發(fā)詔書令,賜給老年人拐杖。詔書中還有尊敬和優(yōu)待老人的一些規(guī)定,這是中國最早的敬老和保護老人權(quán)益的法令。我想這種處理既有助于讀者的理解,提高其欣賞中國書法作品的興趣,也有助于他們了解書法背后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
有一些國內(nèi)熟悉的歷史事件和詞匯,對許多外國讀者來說是陌生的。例如,《二十世紀中國書法》一章中談到,在20世紀初“新文化運動”中,書法受到?jīng)_擊甚至是嚴峻的考驗。中文版面對的是國內(nèi)讀者,“新文化運動”只需一筆帶過,但對一般英語讀者,則需作一點解釋才能使其對原文有清晰的理解。這里的英文,我加了這樣幾句話: The New Culture Movement, which began a few years after the founding of the republic and reached a climax in 1919, was a major ideological battle against feudalism initiated by radical intellectuals. Raising the banner of democracy and science, the movement called for new thinking, new morality, and new literature to replace the old. As part of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Chinese calligraphy faced a severe test.
(2)想方設(shè)法,幫助讀者理解原著, 拉近讀者和本書的距離
一是用增加注解、圖表和其他方法,增強他們的理解和提高閱讀興趣。例如,第五章中介紹了姜夔的《落水本蘭亭序跋》。我在請教葉教授后,建議給“落水本蘭亭序”加一個注。他后來加的這個注全文如下:“落水本是《蘭亭序》的一種拓本,因南宋時趙孟堅在落水時不顧自身安危,卻手舉《蘭亭序》大呼‘蘭亭在此’而得名!边@個短短的注不僅解釋了什么叫“落水本蘭亭序”,而且生動地說明了書法在中國人、特別是古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另一個類似的例子是,第一章《漢字的藝術(shù)素質(zhì)》的作者王世徵教授,在我的建議下,加了這樣一段話:“中國人有著‘敬惜字紙’的傳統(tǒng)習慣,老一代人從不隨意丟棄、糟蹋字紙。以這樣的態(tài)度為基礎(chǔ),中國人在書寫漢字時,對它進行特別的藝術(shù)加工,便也是很自然的事!绷硗,為了幫助讀者理解漢字的結(jié)構(gòu),我向他提出建議,在文內(nèi)增加一整頁說明漢字各種結(jié)構(gòu)類型的圖表。直觀的圖表使復雜的漢字結(jié)構(gòu)變得清晰而有規(guī)律,也易于激發(fā)外國讀者對漢字和書法的興趣。
二是針對國外關(guān)注的問題,增加一些他們感興趣的內(nèi)容。如國外對當代中國書法界各種流派和發(fā)展趨勢比較關(guān)心;中國某些現(xiàn)代派的藝術(shù)家,他們的書法接近西方的抽象派藝術(shù),這類作品也曾在國外展出;對這種藝術(shù)的發(fā)展前景國內(nèi)書法界有何看法;等等。在我的建議下,《二十世紀的中國書法》一章在文章的最后加了幾段論述這些問題的文字。這一增補也有助于增強本書的時代感。
三是向西方讀者介紹他們能就近看得到、摸得著的中國書法藝術(shù)。在工作過程中,美方執(zhí)行總編輯張?zhí)┢脚拷o我看了一份波士頓大學中國藝術(shù)史副教授白謙慎在國內(nèi)的講演稿,內(nèi)容是介紹美國研究、收藏、展出、出版中國書法作品,傳播中國書法藝術(shù)的情況。在此之前,我早想這部書應有一篇文章來介紹中國書法在北美和歐洲的情況,曾和張女士一起做過一些努力但沒有成功。白教授這篇講演稿為此提供了很好的基礎(chǔ)。后來德國勞悟達教授、美國邵偉克博士也參與了撰稿,大大充實了中國書法在歐洲的部分,終于成功地寫出了《中國書法在西方》一章。它一下子縮短了中國書法與西方讀者的距離,并為國內(nèi)的書法愛好者打開了一扇新的視窗。
四是為了減少閱讀困難,對原著中無關(guān)宏旨的細節(jié)(如書法家鮮為人知的字號,某些簡歷中的官職等)在譯文中省略。原來書中每章最后一節(jié)是介紹這一時期書法理論的發(fā)展情況。我認為這樣做難免論點相互重疊而又難以深入和系統(tǒng)化,也會造成閱讀上的困難。主編接受了我的意見,請叢文俊教授單獨寫了一篇《中國古代書論概述》,這也是本書較有特色的一章。
(3)恰當解決書法作品題名、各章標題等翻譯難點問題
書法中不少專業(yè)名詞,如各種筆畫和字體,以及部分著名法帖。國外有通用的英文譯法,大多數(shù)都譯得很好,我都盡量采用,并佩服和感激這些譯者。但本書中大部分書法作品名稱,卻沒有看到現(xiàn)成的譯法。如何使翻譯既忠實于原文,又能讓讀者理解,成為翻譯中的一個難點。
自漢代以來,特別是魏晉南北朝以來的書法作品題名,除了一部分點題的以外,很多都是以作品中兩三個字或更多幾個字命名的。點題的題名一般比較容易處理,意譯就行了。但有些作品名稱含義并不很清楚,如著名的三國時期的《天發(fā)神讖碑》,譯成 Stele on a Heavenly Augury, 西晉時期的《三臨辟雍碑》,譯成 Three Audiences Given at the Imperial Academy,都需研究有關(guān)材料弄懂原委后才能下筆。
有些書法作品雖然點題,但文字非常簡短。如果望文生義,極易造成錯譯。如王羲之著名的《姨母帖》,國外有的書譯成 Letter to My Aunt, 顯然是由于沒有研究作品內(nèi)容而造成的后果(本書譯成 Letter Deploring the Death of My Aunt.)。另有些題名如僅按字面翻譯,讀者會不知所云,這種情況就需要根據(jù)作品內(nèi)容加以補充。如南宋張孝祥的《柴溝帖》,柴溝是一地名,如果照譯便毫無意義。我是根據(jù)這一作品的內(nèi)容和寫作背景,把題名譯成 Friend Arriving at Chaigou,至少有了清晰的含義。 又如清代書法家趙之謙的隸書作品《語摘》,系摘錄《世說新語》中記述東漢鄭玄與另一經(jīng)學家服子慎偶遇時的一段對話,因這是一則膾炙人口的歷史故事,把題名譯為Conversations Quoted from a Historical Episode,我認為可能比較貼切。
上面這類譯名都比原題多增添了一些內(nèi)容。還有一類書法作品,由于種種原因,不宜按原題翻譯。如漢代的磚刻《公羊傳磚》!豆騻鳌返挠⑽淖g名是 Gongyang Commentary on the Spring and Autunn Annals,文字已很長。 如果緊跟原題,此前還要加上 Brick with Text from 等字樣,題名太長。用于考古學著作也許是恰當?shù),因為它是科學,要求精確。但這里是談書法藝術(shù),不必拘泥于原題,否則不像藝術(shù)作品的標題,也易造成閱讀障礙。因此我把它譯成 Brick Inscribed with Classical Text。另外,也曾碰到個別書法作品,很難找到恰當?shù)挠⑽淖g名,只能用漢語拼音作題名,在拼音后作點解釋。如唐代篆書大家李陽冰著名的《崔佑甫墓志蓋銘》。因墓志是埋在地下的,上面加蓋,它是中國特有的一種文物,至少我不知道國外有類似的器物,因而也找不到相應的英文詞匯。本書這一作品的標題是這樣處理的:Cui Youfu muzhi gai ming, an inscription on the stone cover placed over a buried epitaph dedicated to a deceased Tang senior official。
以作品中少數(shù)字命名的法帖,相當大一部分為古人信札。即使從中能看出是給某某人的信,也不能圖省事,一律譯成 Letter to So-and-So。這樣不僅單調(diào)重復,而且相互之間難以分辨。有的信札有主題,如南宋虞允文的《適造帖》,便是給友人送禮祝壽的,可譯為 Letter with Birthday Gifts。但許多信札,或?qū)儆诙Y尚往來,或內(nèi)容龐雜而無主題,題名也無特殊含義。這類情況只好根據(jù)信札的特點或部分內(nèi)容,給一個譯名。如南宋魏了翁的《文向帖》是作者給親家寫的一封長信。我給的譯名是 Long Letter to a Close Relative。古代的文字,今人不一定都能看懂。比較晦澀的題名,只好在研究了內(nèi)容后,才能提出一個比較可行的譯法!豆谲娞肥菨h代張芝的一則信札,得名于帖中的“冠軍”二字。古代的“冠軍”一詞,常作為一些戰(zhàn)功卓著武將的稱號。但在此帖中,“冠軍”二字應作何解釋,經(jīng)向?qū)<艺埥,也感到無把握,因此采用了該帖開頭的四個字“知汝殊愁”為題,譯成 I Know Your Sadness. 這也是此帖的另一名稱,盡管不如《冠軍帖》那樣知名。我在英譯名后附有《冠軍帖》的漢語拼音。其他法帖題名第一次出現(xiàn)時也都附有漢語拼音,以便于讀者識別和查找。
與翻譯法帖名相似的是某些古書名和篇章名的翻譯。它們言簡意賅,短短幾個字包含了豐富的內(nèi)涵。這也是我翻譯本書包括大量注釋所遇到的難題。此時才悔恨自己讀古書太少,國學基礎(chǔ)太差。如 《唐會要》,過去沒有接觸過,只好查一些參考資料弄懂所云才敢動筆,譯成 Laws and Insitutions of the Tang Dynasty。類似這方面的問題請教葉教授頗多。有些古書名的英文譯名,我還得益于美國科學院院士、著名漢學家康達維(David R.省略)
責編:鐘煒馬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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