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勢畫

王斌

那洛陽在清末民初，就是全國水陸交通的重要樞紐和商業(yè)中心。1920年，吳佩孚進駐洛陽，洛陽遂成河南省會，軍政要員云集，人口猛增。1932年，國民政府遷都洛陽后，又刺激了商業(yè)的發(fā)展�？箲�(zhàn)爆發(fā)開封淪陷時，大批商號來洛陽開業(yè)，更讓洛陽繁華無比，民間藝術頗多。洛陽剪紙就是其一。

洛陽剪紙有三種：一種叫復制剪，就是依葫蘆畫瓢，復制原來的花樣；另一種叫規(guī)則剪，如結婚用的喜字；最后一種是創(chuàng)作剪，完全出自藝人的自創(chuàng)，隨心所欲，一蹴而就，為剪紙藝術中的最高境界�！皠�(chuàng)作剪”技藝最深的，在洛陽數(shù)秦百川先生。其作品栩栩如生，涉材廣泛，獨門絕技更是讓人驚嘆。

剪紙由中國傳入日本，經藝術改良之后很快成為日本高雅藝術領域中的一朵奇葩，代表人物是一位叫宮田雅之的人。此人通過刀勢表現(xiàn)思想哲學和藝術美學，作品被世人稱之為“刀勢畫”。其畫作具有古典之美、刀勢之美、冷峻之美、心靈之美多層美感。刀勢在紙上所產生的線條配以艷麗的色彩，交相輝映之中，給人一種極大的感染力。

1944年夏，宮田雅之的夫人龍愁秀帶著兒女和丈夫生前得意弟子來到洛陽。當?shù)赜讶藛柶鹬腥占艏埶囆g的話題時，宮田夫人說：“中國的剪紙藝術還缺少足夠的美術素養(yǎng)和繪畫基礎，只局限于裝飾作用，所以中國的剪紙只能像土特產一樣批量銷售，卻

登不上大雅之堂……”

秦百川先生是一個強烈的愛國主義者，當他聽到那些話之后，臉紅得發(fā)燙，立刻招呼弟子拜訪。

龍愁秀和秦先生一交談，知道自己言語間不慎得罪了人，立刻站起來給秦先生鞠躬致歉。秦先生說：“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想見識一下您丈夫的‘刀勢畫’。雖然中日交戰(zhàn)，但藝術無疆界。明日9時，在天門廣場咱們現(xiàn)場交流一下，也算為兩國剪紙藝術做點事吧�！�

宮田夫人欣然接受了秦先生的請求。

第二天9時剛到，宮田夫人如約而至。一陣客套之后，比賽正式開始。

那宮田弟子看起來才三十多歲，卻技藝了得，四十分鐘后作品已然完成，懸掛于展廳顯要位置。那是宮田雅之代表作《白樺湖四季》的翻本。作品巧妙利用了光影元素，將七彩玻璃紙刻貼出惟妙惟肖的白樺樹、月亮、山峰、氤氳、湖水、鳥兒。既有油畫的細膩、中國水墨畫的詩意，又兼有日本版畫的冷峻內斂。既有東方的禪宗悟道、西方的哲學意味，又體現(xiàn)著一種特有的傷感之美。在玻璃裝裱鏡的反射下，畫面亦真亦幻，將日本風景名勝白樺湖的美景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那樹、那山就像佇立在眾人眼前，那水就像流在眾人腳下。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都是完美無瑕、意境深遠，給人一種身臨其境、心曠神怡、立體感強的美妙感覺。一時人人驚呼！

宮田弟子作品一完成，眾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秦先生那里。

秦先生早已進入忘我境界，揮剪如飛。時而如走蛇空靈詭異，時而如蜻蜓點水飄逸輕靈。手臂運作間，紙屑揚揚灑下。少頃，額頭滲出細汗。

良久，秦先生手臂停了下來，抬起頭鄭重凝視墻上高高懸掛的《白樺湖四季》。少頃，只見秦先生劃破長空的一剪之后，突然一口鮮血“噗”地噴出，人慢慢倒地。

賽場大亂。

秦先生被送往醫(yī)院之后，那幅帶血作品靜靜躺在案上，揪著眾人的心。作品表現(xiàn)的是豫西抗日獨立支隊血戰(zhàn)日軍保洛陽。有駿馬飛躍嘶鳴，有山河支離破碎，有百姓同仇敵愾……那磅礴宏大的氣勢，絲絲入扣的表現(xiàn)手法，精妙的造型，勇進悲壯的氛圍，仿佛把人們帶進了前線戰(zhàn)場。

人們正贊嘆間，只見秦先生幾名弟子紅著眼睛返了回來。數(shù)米長的剪紙在幾個人手中被慢慢撕開。立刻，剪紙變成了對稱的兩幅作品。

這時，突然有人喊到：“剪紙上有字。”

眾人這才注意到，在錯綜復雜的剪紙線條中，隱藏著偌大的兩個字“落陽”。幾名弟子把對稱的兩幅剪紙輕輕移到了屋外。清風徐徐吹動下奇跡出現(xiàn)了，只見剪紙上薄薄人兒車兒馬兒飛快嘩嘩地動�；蚣才�、或跳躍、或廝殺，似有鮮血飛迸，似有硝煙彌漫，似有槍彈嗖嗖飛過。風停時，人兒車兒馬兒趨于平靜，“落陽”二字又顯示出來。

眾人瞪大了雙眼，只差點兒鉆進剪紙中去。

那場大賽之后，傳來秦百川先生去世的消息。

讓人們稱奇的是，自那一天開始，日軍在中國戰(zhàn)場很快大潰敗，于1945年8月15日宣布無條件投降。不可一世的日本太陽旗從洛陽上空狼狽撤下，歷時一年零三個月。

(選自《小說月刊》2012年10期)

(1)下列對小說有關內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當?shù)膬身検?5分)()

A．這篇小說開頭寫了洛陽從清末民初就是全國水陸交通的重要樞紐和商業(yè)中心，是河南省會，所以繁華無比、民間藝術頗多，從而有了洛陽剪紙和剪紙比賽的故事。

B．以“刀勢畫”為代表的剪紙，是日本的傳統(tǒng)技藝，代表著日本高雅藝術的最高水平，具有古典美、刀勢美、冷峻美、心靈美等多層美感。

C．剪紙比賽時，宮田弟子技藝了得，用四十分鐘剪出的宮田雅之的代表作《白樺湖四季》意境深遠，給人一種身臨其境、心曠神怡、立體感強的美妙感覺。

D．秦百川那幅帶血的剪紙作品表現(xiàn)了中國軍民抗日的內容，造型精妙，表現(xiàn)手法絲絲入扣，氣勢磅礴宏大，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

E．這篇小說的情節(jié)其實簡單，就是通過中日之間進行剪紙比賽、挫敗日寇陰謀的故事，表現(xiàn)了中國軍民同仇敵愾抗擊日本侵略者的決心。

(2)小說開頭部分對洛陽剪紙作了介紹，這樣寫有什么作用？請簡要分析。(6分)

(3)小說中秦百川創(chuàng)作的作品有哪些特點？請簡要分析。(6分)

(4)有人主張“藝術無疆界”，你是否同意？請結合本文內容作簡要分析。(8分)

參考答案：

(1)答D給3分，答C給2分，答A給1分。

(A.洛陽在清末民初還不是河南省會；“所以”前后不構成因果關系。B.文中指出剪紙是由中國傳入日本的；文中只說剪紙是“日本高雅藝術領域中的一朵奇葩”，代表人物是宮田雅之，他的作品被稱為“刀勢畫”，并未說“刀勢畫”代表日本高雅藝術的最高水平。E.這次剪紙比賽是民間的比賽，小說也沒有表現(xiàn)“陰謀”以及挫敗“陰謀”的相關情節(jié)。)

(2)①為小說的展開提供相關的背景，便于文章內容的理解；②從洛陽剪紙寫起，引出主要人物的出場；③和后文日本的“刀勢畫”對照，交代了兩國藝術的源流關系。(每點2分)

(3)①他的剪紙技藝精湛，比賽中創(chuàng)作的作品具有很高的境界。②他的作品反映了抗日軍民的斗爭生活。③他的作品巧妙地蘊含著日本“落陽”必敗的寓意。(每點2分)

(4)示例一：認同“藝術無疆界”的說法。

①藝術本身應該是超越國界和階級的，它只是通過借助一些材料與工具，運用一定技巧的創(chuàng)造性勞動。②藝術手法是可以相互借鑒，相互學習的，文中日本的刀勢畫就是中國剪紙傳入日本后由日本藝人改良而成的。③藝術的最高境界應該是人類共同審美共同欣賞的，小說中無論是宮田弟子的作品還是秦百川的作品，其技藝之高超能得到人們共同的欣賞。

示例二：反對“藝術無疆界”的說法。

①任何藝術都要基于民族的文化傳統(tǒng)，它是表達民族文化精神的途徑，它不可能不烙上民族的印記。②藝術作品反映的內容是基于社會生活、同時為社會生活服務的，它不可能不受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而為所有人認同。比如秦百川的剪紙作品就會表現(xiàn)抗戰(zhàn)內容，宮田弟子的作品則不可能表現(xiàn)這樣的主題。③藝術手法可以互相借鑒，但欣賞藝術的群體的感情傾向是無法左右的，比如秦百川的作品就會對豫西的抗日軍民起著鼓舞作用。藝術是有疆界的。

(觀點明確1分，論述每點2分，語句通順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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