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流淚卻沒有傷悲
　　我在流淚，卻沒有傷悲
　　是光照太強，是北風(fēng)太緊
　　是眼淚它不知羞
　　流下來，流下來
　　來不及拭去，留下難看的印痕
　　我還是有點狡猾的
　　如果你思念一個人，你會怎么說？
　　我會說：“回來吧，迷途的羔羊！”
　　花草樹木不見你的蹤影，它們會難過的;
　　以前，風(fēng)每次吹到你這個障礙面前，
　　它們會停頓或繞著彎子吹，
　　可現(xiàn)在你把這個障礙搬走了，它們會不習(xí)
　　慣的;
　　路邊的藤蔓沒有你的牽絆，它們會不習(xí)
　　慣的;
　　光滑的小徑?jīng)]有你的踩踏，會長出青苔的。
　　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
　　“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
　　我反復(fù)地這么唱，這么唱
　　羊毛織成毛衣，穿在我身上。那些羊， 那些羊它們還能現(xiàn)出來嗎？
　　羊毛織成毛巾被，蓋在我身上。那些羊， 那些羊它們還能現(xiàn)出來嗎？
　　羊毛制成挺括的西褲，穿在我身上。那 些羊，那些羊它們還能現(xiàn)出來嗎？
　　羊毛粘在我的毛呢西褲上，撣不掉，擦不去。那些羊，那些羊它們還能現(xiàn)出來嗎？
　　那些貢獻粉色毛的母羊和貢獻黑毛的公羊們。那些羊，那些羊它們還能現(xiàn)出來嗎？
　　我反復(fù)地這么唱，這么唱
　　“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的是哪些羊，哪些羊”
　　我決定這樣去愛一個人
　　我決定這樣去愛一個人
　　像雪，在他睡著時
　　悄悄地下
　　在第一場雪還沒完全融化的時
　　緊跟著 再下一場
　　等他終于發(fā)現(xiàn) 雪下得很大
　　雪已把他裹了厚厚的一層
　　安慰安慰她吧，那個失去膝蓋的人
　　安慰安慰她吧，那個失去膝蓋的人
　　那個頭發(fā)不黑不白的人
　　那個腰身變長、臀部變豐滿的人
　　那個想念草莓妹妹和葡萄姐姐的人
　　那個甩著兩條腿，像甩兩節(jié)脫水的甘蔗
　　在樓梯上上下下、若無其事的人
　　他們有沽酒的銀子卻沒有
　　解放她們小腳的銅板
　　酒有的秀色她沒有
　　她原諒了他
　　酒有的腰身她沒有
　　她又原諒了他
　　酒不穿衣服不圍圍巾不裹小腳
　　她還是原諒了他
　　酒不僅能把他喂飽，而且還能讓他滿溢
　　她不得不原諒他
　　鋪子的酒從沒斷過只要他們吼一聲酒就
　　送到跟前而她們的小腳卻在千里之外
　　馬拉著白云飛奔
　　馬拉著白云飛奔，不等于拉著棉花，也
　　不等于拉著烏云
　　馬拉白云，馬兒跑得快，白云顫巍巍，
　　白云倒下，馬被嚇死
　　馬拉棉花，馬兒跑得歡，棉花顫巍巍，
　　棉花傾倒，馬陷入溫柔鄉(xiāng)，懶得翻身
　　馬拉烏云，馬兒跑得急，烏云壓頂，馬
　　被壓死，白馬染成黑馬
　　兩只犀牛
　　兩只犀牛在鎖骨林立的籠子里
　　用她的驚愕和唾液喂養(yǎng)
　　它們要傾聽，一只拉下左耳，一只拉下
　　右耳
　　它們要凝視，一只眼睛朝南，一只眼睛
　　朝北
　　它們要訴說
　　牙齒楔入雙唇
　　它們要擁抱，傍晚的太陽移動沉睡的山坡
　　它們要媾和，乳房下垂，大地陷入昏暗
　　我復(fù)制馬蹄
　　我復(fù)制馬蹄，春風(fēng)得意
　　烏云壓頂，好在
　　我的滿頭菊花不是柿餅
　　馬蹄飛，馬蹄急
　　前方不遠處
　　山峰與山峰的鵲橋
　　冷峻
　　陡峭
　　標尺似的地平線
　　哈哈，可它絆不倒我鼓槌似急馳的前蹄
　　馬蹄飛，馬蹄急
　　春天，我踢翻落英
　　夏天，我濺你一身爛泥
　　過了這村沒有這店
　　是的，我蒙蔽了你。你只要動一根手指，
　　我就掉地上
　　是的，我攀援了你。你盡可以抖動，把
　　我抖下來
　　是的，我纏繞了你。你可以像脫褲子一
　　樣，把我脫下來
　　是的，我住進了你這個店
　　急什么呢？
　　過了這個村，你這個店也就沒有了
　　悔過
　　我夢見不該夢見的人
　　他們在一個他們不該在的地方
　　做著不該做的事情
　　他們做得如火如荼，像南方夏天的來臨
　　我不該在那時睜開眼睛
　　更不該打開水龍頭，讓他們像蛇一樣受驚
　　如果不是我夢見，距離那么遠的兩個人
　　是不大可能在一起的
　　我應(yīng)該跟大多數(shù)的早晨一樣貪睡
　　直到他們互相道別
　　抱緊
　　抱緊，抱緊，枕頭和夢
　　睫毛低垂，媒婆痣騰飛
　　我夢到雷分開兩棵樹，擊中黑心的那棵
　　我夢中上帝坐在山頂清點人頭
　　數(shù)到平放地上的頭顱時
　　他嘆息，自責(zé)使他頓了又頓
　　他未完全進化為人
　　他未完全進化為人
　　他有兩角，角是那些不甘心被上鎖的詞語
　　他有尾巴，尾巴是不甘心被地洞豢養(yǎng)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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