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銀河:如何看待“女人味”
發(fā)布時間:2020-06-19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女人味”本來不應當成為一個問題,從原始社會開始,人群就分為男人和女人,估計從那時開始,男人就有男人味,女人就有女人味。只不過不同的時空、不同的社會、不同的文化甚至不同的階層對“女人味”的定義會有不同。
在狩獵采集的時代,會打麋鹿大概是有“男人味”的表現,會采果子能找到可食用的植物塊根是有“女人味”的表現。在中國傳統(tǒng)社會中,三妻四妾、打老婆是“男人味”的表現,裹小腳、走起路來風擺荷葉是“女人味”的表現。我說“女人味”甚至在不同階層有不同定義時,想到的是一位美國黑人婦女在一個女權大會上的著名演說。這位女士對美國女權運動中的白人中產階級主流價值有意見,就在會上放了一炮,演講標題是:“難道我就不是女人?”其中大講她作為女奴怎樣挨鞭子,干粗活。她對“女人味”的定義肯定跟一個白人銀行家太太的定義不同。
“女人味”在中國被當作一個問題鄭重其事提出來是在改革開放之初。那時,國家百廢待興,人心思變。人們對此前的一切價值有一種狂熱的顛覆沖動。長期以來,“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女人不但從閨房走出來,而且進入了傳統(tǒng)上屬于男人的領域,下大田鋤地呀,開公共汽車呀,最前衛(wèi)的甚至下了煤礦,那兒可完完全全是男人的領地。那時,在所有的商店里都買不到化妝品,全國的女人除了上臺演節(jié)目都不化妝。都到1988年了,我從美國學了社會學回來,有一天突發(fā)奇想,坐在北京車道溝的馬路牙子上數路上的女人有多少化了妝,多少沒化妝。記得這個出于一時興起的小型調查的結果是,只有三分之一的女人化了妝。大概是因為社會上“女人味”嚴重缺失吧,有一大批人包括搞婦女研究的都開始呼喚起女人應當恢復“女人氣質”來,這是學術語言,用非學術語言來說就是:女人要有“女人味”。
客觀地說,我們現在的社會中,女人大多已經恢復“女人味”了,有那么多時尚雜志的引領,有占全國雜志封面90%的美女做榜樣,中國的女人雖然不見得個個向林黛玉的方向努力,不見得個個按賢妻良母的標準要求自己,但是很多女孩肯定不是像我們年輕時那樣把“鐵姑娘”(文革時對能吃苦耐勞的女人的褒稱)作為自己修煉的標準,而是有自己的一套“女人味”的標準了,其中有溫柔、美麗,也許有順從,甚至可能有性感,但是不一定有聰明、能干,更不會有攻擊性、領袖欲。用比喻來說,就是小鳥依人、春藤繞樹吧。
我們怎樣看待這個對中國古代社會女人氣質的否定之否定的過程呢?我的看法是,我們也許應當否定“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的舊口號,但是取而代之的不應當是“時代不同了,男女不一樣”,而應當是“時代不同了,女女不一樣”。在這個經歷了否定之否定的新時代,女人并沒有全體回到宋朝或者清朝,有些女人的價值改變了,不太喜歡順從,不太甘于輔佐男人的角色。有的女人愿意做小鳥,也有的女人愿意做人;
有的女人愿意做春藤,也有的女人愿意做樹。因此,新時代的“女人味”里面不僅應當包括溫柔、美麗、順從,還應當包括聰明、能干,甚至包括攻擊性和領袖欲。按這個新標準來衡量,我們的前副總理吳儀難道缺少“女人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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