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智者吳思
發(fā)布時間:2020-06-16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寫吳思有點困難,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沒找到他的毛病,橫看成嶺側成峰,怎么看都那么完美,完美的人不是不能寫,而是寫者自己覺得自慚形穢,難受。無怪乎作為老同志寶貝的《炎黃春秋》,選來選去,選他做了接班人,馬上就是法人代表了,我看他一臉惶恐,知道這擔子的分量,日后的麻煩,可是他還是接了。
吳思是我見過的最聰明也最冷靜的人,七八年上大學的時候,如果學的經(jīng)濟,那么今天中國最著名的經(jīng)濟學家肯定有他一個,沒辦法,當年文學歷史才是顯學,擠不進來的,才選經(jīng)濟和法律,所以,吳思是人民大學中文系畢業(yè),畢業(yè)之后,做了報人,那點骨子里帶來的經(jīng)濟之才,只好偶爾在炒股上一試身手,據(jù)說人家屢戰(zhàn)屢勝,無論股市牛還是熊,總是勝多負少。一個著名書商跟我說,吳思有本炒股筆記,如果能出版,肯定賣瘋了,可惜,無論如何誘惑,人家都不肯出,顯然,吳思不想借這個出名。據(jù)說,吳思炒股,在家里被女兒批判過,說是發(fā)不義之財。
作為職業(yè)報人的他,報告文學寫的好,也是挖新聞的能手,在業(yè)內業(yè)外很有名氣。但是,真正讓吳思出了大名的,卻不是的報告文學,而是歷史著作。試問,當今的中國,三百六十行,哪行的人士不知道“潛規(guī)則”呢?這個吳思發(fā)明的概念,跟古漢語似的,既是名詞,也是動詞,說那里存在潛規(guī)則可以,說今天某某被潛規(guī)則了,也可以,能否變成形容詞,估計可以一試。這個詞,讓某些官家的人很不高興,因為自家那點把戲,都給吳思說破了。接下來的名詞概念,血酬定律,官家主義,發(fā)明一個,火一個。做《讀庫》的老六,干脆稱吳思是修辭學家,嚴格說,應該是流行名詞創(chuàng)造的修詞學家。
吳思的大學同學,也是一個極度不無正業(yè)的家伙李亞平說,他和吳思的大學生涯,感覺沒學什么東西,也許是屬野狗的,非自己找食吃才舒服。因此,兩位都酷愛歷史,正史野史不挑不揀,剜到籃子里就是菜,愛到比歷史專業(yè)的人,吃得還多。但吳思的歷史著作,寫出來卻有經(jīng)濟學,尤其是制度主義經(jīng)濟學的味道。我沒查過吳思的閱讀記錄,但從結果來看,制度主義經(jīng)濟學的理論,他十有八九看過,無論科斯還是諾斯,都有涉獵,但是,他不是不喜歡,就是沒有掉書袋的本事,因此,這些理論的形式,在他的書中找不到,但是交易、成本的精氣神,卻無處不在,書越寫,這個味道就越是濃,連推理,計算,都來了。
當然,這樣寫歷史,盡管一出來就火遍海內,洛陽紙貴,但歷史界卻沒法子接受。的確,按歷史學的規(guī)矩,無論怎樣通融,吳思的書,都沒地方擺放。因此,不能說我們歷史界中人小氣,沒肚量,關鍵是吳思太怪,沒有規(guī)矩,人文社科領地到處跑馬圈地,圈的地方太大,都趕上清朝初年的滿族的皇親國戚了。
據(jù)吳思自己說,他也是個好玩之人,愛好多項體育運動,跟我同齡,身材卻一級棒,至今走到哪兒都騎輛看起來很破個頭兒也很雄偉的自行車,風雨無阻。一次上珠海做講座,接待者是個美女,一見著我,就連說崇拜吳思,連思想帶身材,夸了一路,最后問我能不能幫她問出吳思的聯(lián)系方式——我強壓嫉妒,成人之美,把吳思的聯(lián)系方式拱手出賣,一點代價都沒要。也不知道后來吳思去講了沒有,反正他一點口風都沒露。
喜歡運動的吳思,據(jù)說還下的一手好圍棋,也好這口的我,其實特想跟他手談一次,較量較量,但是,約了幾次,大家都忙,一起爽約,到今天也沒下成,因此,我可以吹牛,到今天我對吳思有保持不敗的記錄。其實,僅從平時論棋,我就有點打憷,這家伙,頭腦太清楚,算路太精,真上手下,我肯定必敗無疑,所以,還是約而不下,保持不敗的好。
吳思現(xiàn)在名頭很響,人很忙,據(jù)說自己寫東西的時間越來越少,為大家伙辦事的時間越來越多,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偷閑幾日,再發(fā)明幾個名詞出來,好讓這個乏味的世界有一點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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