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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慶東:文章千古事

發(fā)布時間:2020-06-13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唐朝有個詩歌愛好者,人稱老杜。一輩子混得不大好,但是心氣兒很高。由于安史之亂,顛沛流離了許多時,卻慶幸自己“生常免租戍,名不隸征伐!逼鋵嵥贿^在工部當過一陣國家公務(wù)員,享受了些個福利待遇,于是就咬定牙根吃秤砣,赤膽報國。他居住的茅屋透風漏雨,凍得夜里睡不著,心里想的卻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這老杜不過是個封建社會中層官僚,究竟靠著什么精神支柱使自己活得如此苦中作樂,如此境界超邁,如此魯迅雷鋒焦裕祿呢?有句詩透露了這個奧秘:“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人生是短暫的,窮達是相對的。但文章是可以跨越時空、指向永恒的。中國古人很早就識破了這個玄機,所以孔子可以視富貴如浮云,司馬遷可以忍辱而偷生。他們知道,自己的生命會流動在自己的文章里,千古奔涌。魏文帝曹丕一語道白了這個真諦:“文章者,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不朽之盛事也!卑盐恼乱暈椤安恍唷敝,這使得中國早早就成為了文章大國。中國人把生命中最精華的部分貫注到了文章里。從遣詞造句,到布局謀篇,從微言大義,到草蛇灰線,中國的文章群星璀璨,氣象萬千。僅以記敘類文章來說,無論寫人還是記事,無論志怪還是列傳,都窮精極微,言深旨遠。用道家的話說,是“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用儒家的話說,則是“極高明而道中庸”。

  中國記敘文之妙,要舉例子,那是恒河沙數(shù)。隨便先舉個魯迅的《范愛農(nóng)》吧。這篇文章若放到古代,那就是《范愛農(nóng)列傳》。魯迅是寫列傳的高手,最有名的是阿Q列傳、孔乙己列傳、祥林嫂列傳等。不過那幾個傳主均非歷史真人,屬于先生憑空杜撰的,因此現(xiàn)在叫小說,一般不再跟“記敘文”一塊混事兒。不過咱們心里要明白,“小說”本來也是“散文”,雖然分出去單過了,可爹媽還是要認。按照中國的老規(guī)矩,天下的文章只有兩種:散文和韻文。不講究韻律之文,便是散文。散文里寫人記事的,叫記敘文。小說不過是“虛構(gòu)的記敘文”而已。當然,韻文里也有“虛構(gòu)的記敘文”,但那不叫小說,人們給另外起了些個名,叫“敘事詩”,叫“彈詞”,叫“大鼓書”什么的。所以,咱們不要被咱們自己發(fā)明的種種名目給迷惑了?追蜃赢斈暝凇榜嗰R難追”駕校給學生們上“趕車技術(shù)”專業(yè)課的時候說:“咱們車老板兒的眼睛,要風吹不昏,沙打不迷呀!”(電影《青松嶺》臺詞)趕大車如此,看文章又何嘗不是這個道理呢?

  所以說,《范愛農(nóng)》跟《孔乙己》,在“文理”上是相通的。你說歷史上沒孔乙己這么個人,可是你又對這個形象終生難忘,那不就等于有這么個人嗎?你說范愛農(nóng)是個歷史上的真人,可也許哪天出來幾個專家一考證,說范愛農(nóng)本屬虛構(gòu),而孔乙己倒確有其人。那又如何解釋呢?

  其實無論真實還是虛構(gòu),我們都是依靠各種“敘述”來判斷的。敘述學的道理很復雜,我們不在這里展開探討。咱只說一點:小說跟記敘文一樣,都蘊涵著和遵循著敘述學的普遍規(guī)律。我們覺得是虛構(gòu)的敘述文字,就叫小說,反之就叫記敘文。倘若遇到不容易判斷是否虛構(gòu)的,或者虛虛實實比例模糊的,搞不準七實三虛還是七虛三實的,往往就可以腳踩兩只船,或曰小說,或曰散文。比如魯迅的《一件小事》,有記敘、有描寫、有議論、有抒情,又是第一人稱,寫得老實巴交的,跟魯迅的個人生活也吻合,那就可以看成散文。但叫它小說也未嘗不可,因為有人物、有情節(jié)、有場面,而且文章本身無法證明實有其事,第一人稱也是近代以來小說家的慣用伎倆,特別是魯迅自己把它編入號稱“小說集”的《吶喊》,所以很多教科書都視之為小說。

  再說《范愛農(nóng)》,查魯迅生平和中國近代史,確實有這么一位老兄,大體事跡基本可靠,魯迅又把它編入號稱“回憶散文集”的《朝花夕拾》,那么應(yīng)該歸屬散文無疑了?墒俏恼吕锏摹盎貞洝鳖H有“藝術(shù)加工”之嫌,這個古怪而孤獨的范大哥,不免令人聯(lián)想到魯迅的小說人物呂緯甫、魏連殳之流,刻劃手段何其相似啊。另外,范大哥在文中稱呼作者“老迅”,這分明是不合實情的,因為那時的周樹人先生還沒有發(fā)明“魯迅”這個筆名,范愛農(nóng)只可能叫他“老周”、“豫才兄”或者“周老大”、“周扒皮”什么的,絕不可能未卜先知地叫出《狂人日記》作者的昵稱來。所以說,百分之百真實的散文是沒有的,百分之百真實的回憶也是沒有的。真不真,關(guān)鍵要看誠不誠。古人強調(diào)“誠于中而形于外”,內(nèi)心真誠了,虛構(gòu)出來的東西也流芳千古,內(nèi)心不誠實,句句大實話也一樣面目可憎,用魯迅評論某部小說的話說:其誕生就是死亡。

  小孩子愛聽寓言不愛聽社會新聞。寓言雖然是虛構(gòu)的,卻能夠直接刺透人生的真實,社會新聞是“寫實”的,卻往往遮蔽掉生活的本質(zhì)。成年人跟小孩兒相反,自以為理性了、成熟了,看不起寓言,喜歡看社會新聞,以為里邊說的都是“實實在在”的事兒,其實恰恰是不自覺地逃避了生活的真實,把浮囂的浪花當成全部的大海了。

  可見,《范愛農(nóng)》這樣的文章,里邊有幾分真實、幾分虛構(gòu),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者那份“修辭立其誠”的寫作態(tài)度!斗稅坜r(nóng)》寫得好,寫得栩栩如生、感人肺腑,這不就是作者對朋友的一片赤誠么?能夠讓你所喜愛之人的名字深入人心、長久流傳,這便是最大的真誠了。古人說最大的孝順不是聽父母話、養(yǎng)父母老,而是“揚名顯親,光宗耀祖”,而一切道德功業(yè)都是依靠文章得以傳承的,那文章豈不就是“千古事”么?

  魯迅善于為虛構(gòu)人物作傳,也善于為真實人物作傳。除了范愛農(nóng),他寫的韋素園、章太炎、劉和珍、柔石、藤野先生、長媽媽,不也“罔不因勢象形,各具情態(tài)”么?郭沫若先生評價蒲松齡是“寫鬼寫妖高人一等”,我們可以借用這句話說,魯迅先生是“寫親寫友高鬼一籌”。

  中國現(xiàn)當代作家里寫人的高手,大概能組成一個加強排。汪曾祺在這個排里,至少可以當個副班長。不過汪曾祺分不清自己寫的是小說還是散文,人家說是什么他就表示同意,散文集小說集都編得有點亂——從孔子到魯迅,高手都是這樣的。比如他寫的《故鄉(xiāng)人》,你要非說是小說,也沒人跟你抬杠。好比買千里馬,能夠日跑千里就得了,你非得計較是黑是黃是公是母,也沒人攔著,你自己盡管研究著。也有一路好心的學者,給這種文章單起了一名,叫“散文化小說”。北大的小說理論專家馬振方先生認為:“散文化小說,是小說園林中一座精致的小洋房。”這個比喻十分精彩。我們應(yīng)該從“精致”二字入手,去體會、去品鑒。忘了名目去看文,再忘了文去看人,最后人文俱忘,得到一片光明澄澈的心,這才是語文的高尚境界。禪宗所謂“過河拆橋”,莊子所謂“得魚忘筌”也。

  想把一個人物寫好,方法有很多。但是挖空心思去琢磨“方法”,又不一定能夠?qū)懞谩t斞负屯粼鞫疾皇窍仍O(shè)計好了“方法”才去寫作的,他們首先是“要寫”,然后才是“會寫”。魯迅說“吟罷低眉無寫處”,老舍自稱“寫家”,他們是何其看重那個“寫”啊。如果我們對于筆下的東西沒有“要寫”的心情,那種種“方法”恐怕都無用武之地,最后恐怕采用的方法都是“擠牙膏”。老杜迫切地要寫一寫“石壕吏”,于是拿起筆來就寫道:“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侯方域真摯地要寫一寫“李香君”,于是開篇便說:“李姬者,名香……”但是你說他們沒有“方法”么?當然是有的,如同我們走路和吃飯,似乎是不用動腦的自然動作,但其中自有大方法在,而且是“爐火純青”的方法。西方人看中國人使用筷子,覺得神奇高超,仔細研究其使用方法,編成《中國魔棍之操作基本原理及實用技巧》出版。古代有個很崇尚“與國際接軌”的青年學者,跑到趙國首都去學習走路,由于太注意“方法”,把腿學殘了,后來就改行賣拐了。

  心中有東西要寫,才能避免沒話找話,無病呻吟。“要寫”好比一盞明燈,把你所寫的那間屋子照得亮堂堂的,下邊具體“怎么寫”,就不難綱舉目張了,F(xiàn)在的人寫文章,經(jīng)常不是自己“要寫”,而是別人“要”自己“寫”。例如老師命題的作文,領(lǐng)導布置的報告,給單位起草的計劃,請?zhí)珜彶榈臋z討……因為心中不大愛寫,就往往在“方法”上開動腦筋,結(jié)果很容易導致文風惡化,“良心大大的壞啦”。社會上某些怪招迭出的作文輔導班,更是在歪門邪道上發(fā)揮了推波助瀾的效用。20分鐘就寫出一篇妙筆生花的奇文,這樣的“快餐學生”長大后真正有成就有德行的,筆者既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其實古往今來的好文章,多是平鋪直敘的。

  “惟十有三年,春,大會于孟津。”很平實吧?

  “慶歷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焙軜闼匕?

  “中華民國十五年三月十八日,段祺瑞政府使衛(wèi)兵用步槍大刀,在國務(wù)院門前包圍虐殺徒手請愿,意在援助外交之青年男女,至數(shù)百人之多。”有啥說啥吧?

  “我們的共產(chǎn)黨和共產(chǎn)黨所領(lǐng)導的八路軍、新四軍,是革命的隊伍。”堂堂正正吧?

  目的明確、充滿自信的好文章,根本用不著在寫法上故弄玄虛。巴金先生多次強調(diào)自己是“無技巧”作家。“寫作目的”明確了,“寫作方法”往往會隨之涌來,水到渠成。你看司馬遷寫了那么些列傳,體例、方法都差不多,卻不使人因為“雷同”而感到厭煩,這里的關(guān)鍵在于他知道為什么要寫,他要讓筆下的人物隨著文字“藏之名山,傳之后世”。他把一些反抗正統(tǒng)秩序的“自掌正義”之士寫入《游俠列傳》,這本身就是驚世駭俗之舉。至于具體寫法,如同評書里常說的,是有話則長,無話則短。朱家的材料少,就簡略些;
郭解的材料多,就詳盡些。關(guān)鍵是通過這些“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的游俠,寫出了“緩急,人之所時有也”這個重大的人生命題。當法律不能保護個人的時候,當正義遭受摧毀的時候,當世道善惡不明的時候,如何拯救我們的靈魂,一部《史記》深深觸及了這個千古疑問,因此它才超越了一般的“帝王家譜”,成為歷史著作中的翹楚。寫記敘文者經(jīng)常擔心自己會把文章寫成“流水帳”,其實形式上的流水帳不一定是缺點,或許還可能是“大巧若拙”的一種表現(xiàn),真正值得擔心的是思想上的流水帳。鼓吹那些用華麗的辭藻、跳躍的文句、刁鉆的視角寫出來的毫無思想沖擊力的時裝模特式的所謂“美文”,其為害恐怕是相當深遠的。

  記事跟寫人的道理差不多。寫人要寫靈魂,記事要記本質(zhì)。“本質(zhì)”是個哲學詞兒,糾纏起來說不清,那咱們換個說法,就是你想通過記敘那件事情干點啥?過去的長篇小說,前面的“內(nèi)容提要”都寫著“通過”什么什么表達了什么什么,歌頌了誰誰,鞭撻了誰誰,顯示出了啥啥啥……看多了比較煩,后來就都不這樣寫了,都改成花里胡哨的一堆格言警句,勾引人先買回家去再喊上當。其實回想一下,以前那種寫法老老實實,有一說一,道出了記事的“本質(zhì)”。

  比如5分鐘內(nèi)發(fā)生的一件事,可以寫成多長的文章?十個字可以,百字可以,千字可以,萬字也可以,甚至一百萬字也可以!如果你不抓住“本質(zhì)”,你就可以無窮地分解那5分鐘,一直寫到地老天荒。有個大學生上午在宿舍睡懶覺,班主任去找他,他說:“我數(shù)十個數(shù)就起來。”于是他數(shù)著:“1,2,3……7,8,9,9.1,9.2,9.21,9.22,9.221……”他可以隨時結(jié)束,也可以永遠數(shù)下去,因為0到10之間存在著無窮多個點。事件也是這樣,任何“一件事”都包含著“無數(shù)件事”。在事件的迷宮里不知道自己要表達什么,那你就會變成個沒頭的蒼蠅,所以說,“路線是個綱”啊。你看看《三國演義》前半部寫了多少年間的事情,后半部寫了多少年間的事情,你就會明白,記事的能力,其實也是我們駕馭世界的能力。曹丕同學講的“經(jīng)國之大業(yè)”,一點不夸張啊!豆篡`滅吳》,那八位美女獻給吳國太宰嚭的部分,寫成個十六集連續(xù)劇沒問題吧?但是作者沒那么低級趣味,他要表達的是什么?他要表達的不是“勾踐滅吳過程中的軼聞趣事”,而是“勾踐通過采取哪些得力措施”最終“遂滅吳”,進而啟示讀者“吳何以滅,越何以興”。所以你看作者刪繁就簡,只寫了幾個方面,喀喀喀,數(shù)了不到十個數(shù),勾踐就起來了。

  明白了這個道理,就不會奇怪蕭紅《一條鐵路的完成》的寫法了。文章里幾乎沒鐵路什么事,連個扳道岔的都沒寫。寫的是帝國主義要在中國修鐵路,學生游行抗議,而最后鐵路還是修成了。蕭紅是個沒學過什么正規(guī)寫作“方法”的文學天才,她腦子里想寫一個茅盾先生《子夜》、《春蠶》那般宏偉的大題目——帝國主義的鐵路是吸取我們被壓迫民族膏血的大針管啊,但奔涌到她眼前的卻都是自己跟同學們一起游行的畫面。于是,她不虛矯,不拔高,津津有味地把當年的游行經(jīng)過娓娓道來——她直面自己的真實記憶。真實的畫面組合好了,事件的“意義”也就噴薄而出了。記敘文不用把觀點直接寫出來,但記敘文跟議論文一樣,(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是要有觀點的,尚書《泰誓》和《齊桓公伐楚盟屈完》都是有觀點的,這是許多寫作者都沒有注意的吧。

  不但記敘文是有觀點的,我們的每一句話都是有觀點的!敖裉煜挛缬辛阈切⊙焙汀袄蠋熢诤诎迳蠈懓鍟倍际怯杏^點的,這些道理比較深了,有興趣以后咱再聊。這里順便說到魯迅先生的《蕭紅作〈生死場〉序》,序言可以寫成很多種文體,一般只要跟所序之書有關(guān)系即可。魯迅這篇序言飽含著對年青的文學新人蕭紅的一片真情,“我的心現(xiàn)在卻好像古井中水,不生微波,麻木的寫了以上那些字。這正是奴隸的心!——但是,如果還是擾亂了讀者的心呢?那么,我們還決不是奴才。”這是普通的“記敘”么?怎樣理解此中的“觀點”呢?順便再讀讀蕭紅的《祖父死了的時候》,就知道蕭紅也是真情之人。真情的文章,即使羅里羅嗦,筆法亂成了“百花錯拳”,也仍然好看。文章千古事,得益于千古有真情也。

  像郁達夫,像朱自清,像馮至,也都是真情之人。但是他們的記敘文有時候沉湎于事件的褶皺里,似乎暫時忘記了“本質(zhì)”,有的人喜歡,也有的人遺憾。比如毛澤東說過朱自清的文章好是好,就是“不神氣”,毛澤東喜歡魯迅的文章,說是“很神氣”。毛澤東說的那個“神氣”是什么意思,大家去體悟體悟吧。

  當代作家都是從小學開始正規(guī)學習過作文“方法”的,很多還是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像王蒙啊、賈平凹啊、金庸啊,還被請到大學里當教授、當文學院長,所以平均的寫作技巧比現(xiàn)代作家要高。但是技巧高的作品卻不一定能夠成為經(jīng)典,正像槍法好、殺敵多的士兵不一定被當作英雄。什么樣的記敘文能夠成為經(jīng)典?論講究技巧的有魏巍的《誰是最可愛的人》,論不講究技巧的有夏衍的《包身工》,還有半講究半不講究的《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兄弟》。它們的共同點何在?魯迅先生說的“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恐怕是一切作文和做人的“警世恒言”。什么獲獎文章,什么滿分作文,什么狀元妙文,都不要盲目崇拜,樹為好文章的標準。那么我們當代人如何超越時代局限,繼承中國優(yōu)良記敘文的傳統(tǒng)呢?

  功夫恐怕在作文之外?鬃诱f:“出門如見大賓!薄鴩矊Υ嗽捄苤匾。周恩來說:“外事無小事!睂懳恼缕鋵嵰蚕喈斢凇俺鲩T”,因為文章要見很多人;
也相當于“外事”,因為涉及思想交流。如果把寫人記事提高到這個層次來理解,就不難激發(fā)出自己的真情,寫小人物如寫帝王將相,記小事件如記天下興亡,字字句句皆成世界,妙法自在其中矣。

  遙想我們中國記敘文的祖師,盲左腐遷,都是“發(fā)憤著述”,誰關(guān)注他們學過什么寫作方法。古人早都看破,他們不過是“一肚皮不合時宜”而已。從孔子到魯迅,他們有一腔真情要對千古訴說,千古也因了他們而絢爛多姿。說到了今天,作者們尚未盡興。不要緊,中國的路還正長,“中華民族”這篇宏文,還有待孩兒們繼續(xù)寫下去也。寫得好不好,歷史自有“寸心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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