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起:高考年輪——記我遙遠的大學夢
發(fā)布時間:2020-06-12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在最近一些回憶文章里,人們說得最多的是1977年的恢復高考。而我卻還記得1966、1973和1977等年份,那都是歷史的轉折期。“歷史的轉折期并不美麗,就像河道的彎口上常常匯聚著太多的垃圾和泡沫”(余秋雨語)。我“有幸”親歷過了,我那遙遠而蔥郁如希望之樹的大學夢里,于是就有了一圈圈苦澀而深刻的高考年輪……
一、一九六六年
大學夢該是從小就有的。
三歲時,我上海的親爺把我交給父親時,對父親說,你讓他讀書吧。你培養(yǎng)他讀小學,我就培養(yǎng)他讀中學;
你培養(yǎng)他讀中學,我就培養(yǎng)他讀大學。父親說,好。他們這樣約定。
其實,這種約定是多余的。我父親雖是農民,但一生崇文。他自己只讀半年書,卻自學達到中學文化水平。我剛會說話,父母就教我念自問自答的兒歌:長大做什么?讀大學。大學讀了做什么?賺鈔票。鈔票賺來做什么?供阿爸供姆媽供老婆供兒!指導思想不大正確,但父母讓我讀書該是沒問題的。于是,我的大學夢小樹一樣隨著我的長大而長大。
到了考上溫州一中的第二年,我父母相繼生病了。先是母親患胃病,到溫州住院一個月后回家。不久,父親的腳被生銹釘戳了,破傷風,腳板腫得像磚頭。到溫州住院、開刀,卻留下后遺癥:傷口不愈合,終年流水流膿。父親本是干農活的好手,卻因腳傷不能下田,人便蔫了矮了。生產(chǎn)隊照顧,讓他當抽水機管水員。收入就減少。兩人醫(yī)病,本就不多的家底花光了,生計也成問題。有人對父親說,快讓文起回家種田,何必把自己苦死?父親只是苦笑,卻沒有叫我回家。我于心不安,寫信給親爺,說家里困難,回家?guī)透赣H種田去。親爺來信,叫我千萬不要停學,由他每月寄我七元錢(其中一元是大姐給的)生活費,算是踐了上輩人當年的約定。
這以后,我雖繼續(xù)讀書,但心中不是滋味?锤赣H瘸一只腳干活,總覺愧疚萬分。我把這種苦惱對虹橋中學我初中的老師說了。老師開導說,這有什么?哪個父母不為子女做牛馬?你要考上大學,就對得起父親。
這話給我安慰,讓我心安理得地把高中讀完,并下決心考上大學報答父母。
這是1965年的冬天,我讀高一。溫一中是溫州名校,升學率高,我成績好,出身又好,圓我兩代人的大學夢是不會有問題的。沒成想1966讀高二那年,我一只腳就要伸進大學門檻時,“文化大革命”開始了。
二、一九七一年
“文化大革命”開始時,誰都沒想到是大革文化命的,誰都沒想到這一革就是十年。雖說學校亂成一鍋粥,但沒說不上大學。上頭有話,說在“文革”中表現(xiàn)好的,過兩年就能上大學。這給我幻想。書不能讀,我會拉琴,就到紅衛(wèi)兵宣傳隊拉二胡、小提琴當樂隊去。我勤奮練琴,想過一兩年“文革”結束了就去考音樂學院,這是我的冷門。就這樣堅持了兩年。到1968年,中央下了文件,要“三屆生”(六六、六七、六八三屆高、初中畢業(yè)生)全部“四個面向”,即面向農村、面向廠礦、面向邊疆、面向基層當工人、農民去。我農村出來,只有一個面向,回家當農民。
希望肥皂泡般一個個地破滅,大學夢就悶死在心里成一圈圈苦澀的年輪。我的思想產(chǎn)生巨大的落差,覺得自己受騙了,覺得這一輩子書讀錯了?纯春臀乙黄饎趧拥霓r民們這么健壯、這么滿足于現(xiàn)狀。就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讀書只能增加我對痛苦的敏感。我恨書,恨書讓我想入非非。我把多年讀過的教科書、資料和課外書全賣了。又覺得走出虹橋走到溫一中這段路走錯了。既然走出去又走回來,何必出去?這只能給我痛苦,就如看過光明的人成了瞎子,還不如生來就瞎!我又把在校期間的來往信件和拍的照片全燒了,讓自己完完全全還原到“0”。我起早摸黑隨父親下生產(chǎn)隊勞動;
我還跟朋友學木匠;
我還到永嘉山里背樹做咸菜桶腌咸菜;
我種菜種瓜腌菜擔到芙蓉山區(qū)販賣;
我又在二十歲的時候結了婚……總之,我穿最破的衣服干最累的活;
我北不出大荊,南不出樂成,也不給同學朋友寫信,把自己封閉在家里田里。我用近于自戕的行為懲罰自己,努力把自己速成為原創(chuàng)農民。于是,我成了生產(chǎn)隊里皮膚最黑打扮最農民的農民。1968年底,我穿草鞋戴箬笠到縣“知青辦”開回鄉(xiāng)介紹信時,工作人員問:你弟弟為何自己不來?
事實上,我把自己給忘了。那兩年,別說大學夢,連吃好些空閑些的想頭都沒有。我希望自己是一介草民,愚昧無知頭腦簡單的草民。直到有一天,我的朋友傅天佑來動員我一起去代課教書,我才想起自己,愣半天,問:要我嗎?天佑說:怎么不要?我們是難得的好教師啊。語文、數(shù)學、物理、化學,什么都能教,還有音樂,還有體育(天佑是縣籃球隊隊員),哪個校長不攤開雙手接我們?我半信半疑地跟天佑去虹橋區(qū)教辦申請代課。天佑給領導遞煙我遞煙;
天佑陪領導抽煙我也抽煙。天佑會抽煙,我不會,就惡心頭暈、中暑似的(后來知道是暈煙)。終于,好幾個學校的校長搶著要我們。最后是南岳中學的倪校長發(fā)話:這兩位是我南岳中學的人了,誰搶,我跟誰急!倪校長在“文革”中是有背景的,他一說,誰都不吱聲。天佑說,不能便宜他,要他把我們的老婆也安排了。我說,可能嗎?天佑說,我去說。于是,我和天佑真的夫妻雙雙到南岳教書去。我們代課,老婆是民辦教師。
現(xiàn)在有句話常說:你知道你是誰?那時候沒這話,我卻真不知道我是誰。那時有自尊自信嗎?沒有。我感謝天佑老兄,是他鼓勵我又一次走出農門。當時,我沒意識到這對我的一生會有什么作用。倒是我的小姨子老二意識到了。她從武漢寫信給我說:如今先把書來教,將來再把大學上!
我突然醒過來:還有個大學夢哪!多么遙遠多么艱難的夢,還能做嗎?
這是1971年的春天,“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大學已停止招生好多年了。
三、一九七三年
好容易到了1973年,上頭有精神,說大學要恢復招生考試,但要單位舉薦,報考名額按系統(tǒng)分配。我的單位雖在杏灣小學,但是臨時代課,戶糧關系還在虹橋鎮(zhèn)一村大隊,我還是農民,要由大隊推薦。這對我來說,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雄關。因“文革”開始,我那當支部書記的堂兄就被打倒了。我父親也因解放前當過道士受沖擊,成為“運動員”。加上我妻子家庭成份不好,想大隊推薦就難如登天。但我不死心,去公社打聽消息,聽說大隊里分到一個名額,就多處活動,求神拜佛,回話有好聽也有難聽的。結果可想而知,我沒戲。后來,這次考試被“白卷英雄”張鐵生攪了,說是“修正主義教育路線回潮”。不考了,推薦工農兵上大學了。就想,我就算推薦上了也白搭。
又一圈苦澀的年輪。
然而,事不成夢卻未泯。每看到熟人、同學、學生被推薦上大學了,我心中總像蟲叮蚊咬似的,癢癢的痛痛的苦苦的,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終于粉碎了“四人幫”。我看到希望,看到前途。我拿起筆,想用文藝創(chuàng)作走出一條新路。1977年,我創(chuàng)作了許多文藝作品。寫了小甌劇《捉蟹記》(與人合作)、表演唱《戴紅花》,以及樂清蓮花《擂戰(zhàn)鼓》、樂清花鼓《百花朝陽》、小歌舞《歡慶十一大》等。我為它們譜曲,參加了樂清縣文藝會演并得了許多獎。這給了我鼓舞,自以為找到了新時期我自己新的人生道路。于是,我文思泉涌,又以民歌體創(chuàng)作了小詩《不除四人幫恨難平》、《東海漁歌》、《金山銀山艙中堆》等,還以溫州鼓詞的形式,創(chuàng)作了長詩《送雨衣》。我將平生第一次創(chuàng)作的這些文學作品寄出去投稿,想以此走出一條作家的道路,我還想調離杏灣這個小漁村到虹橋中學任教。我雄心勃勃,以為道路就在腳下。
然而,生活卻給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由于派性問題,粉碎“四人幫”后,“文革”中我的不同派即所謂路線正確派掌權,他們將我打入“另冊”。因我在“批林批孔”時當過學校的教導主任,就被作為這個公社中小學中錯誤路線人物來批判。又對我采取變相的專政措施,把我的宿舍從全校最高的三樓小間搬到全校最低的樓梯下地下室,讓幾百個學生天天在我頭頂上“咚咚咚”地踩來踩去;
寄出去的幾首小詩要發(fā)表了卻因政審通不過而泡湯。我那幾百行的長篇鼓詞《送雨衣》下場更慘,《杭州文藝》同意發(fā)表來函請學校政審蓋章,頭頭一邊寫信不同意發(fā)表,一邊要我交出原稿審查。審查半月后退回,原稿被撕好幾頁(說是孩子撕的,不知是撕了還是擦屁股了)。我千方百計活動調虹橋中學教書,虹中同意了,卻被主管的“區(qū)教辦”頭頭(也是另一派頭頭提拔的)卡住,事后訓斥我說,你別想走,“地富反壞”一樣老老實實在杏灣呆著……
1977年底,傳來恢復高考的消息。特別是對“文革”中失去高考機會的“三屆生”的優(yōu)惠政策,如年齡放寬到30歲,婚否不限等,更是令人振奮。對我來說,考上大學,不僅能圓了我?guī)资甑拇髮W夢,更能改變我深陷絕境的現(xiàn)狀。于是,我激動,我興奮,我坐立不安,我夜不能寐。我決定去報名參加高考。
就這時,上頭來通知,叫我?guī)т伾w行李,到公社參加“說清楚學習班”。
四、一九七七年
現(xiàn)在才知道,1977年的恢復高考還是鄧小平下決心壓下來的,教育部為此開了44天會。因為恢復停止12年的高考,又匆促上馬,一時沒經(jīng)驗,就決定由各省采取不同措施自行考試。于是各地都搞兩次考試,一次由縣里出卷初試,一次由省里出卷正式考試。從11月28日開始12月25日結束,時間僅為一個月。就這樣,1977年11月的某天早上,我五點鐘起床,向學習班負責人請假,翻過杏灣嶺,再步行十幾公里到虹橋中學參加初試。一路上,天地朦朧,星光暗淡,一如我的前途。我就這樣暗淡著進考場,一看題目倒簡單,數(shù)理化綜合卷都是一些初步知識,語文是一部分語文知識加一篇作文,作文題目叫《一年》。我想這是要求寫粉碎四人幫一年后的內容,就寫了一篇散文,說一位老教師在“文革”中吃盡苦頭,粉碎四人幫一年后努力工作,登上優(yōu)秀教師的頒獎臺。誰想,就是這篇幼稚的作文,在改卷評分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評卷的都是虹橋中學的教師。其中一些是我初中的老師(他們都是業(yè)務骨干),一些是所謂路線正確的教師。所謂的路線正確,只不過和我不同陣營造反但得勢者。
其中有許多是從小學調中學來的,學歷資歷不高,但因得勢而不可一世。這樣兩批人在一起批改我的作文,就出現(xiàn)嚴重的分歧。我的老師們認為我的作文文筆好,觀點正,想象力豐富,打高分。那些“路線正確者”因看到我的名字,便一棍子打死,說不及格。這叫做親不親路線分。理由當然要有,說是虛假。劉文起路線錯誤,寫的卻是路線正確的內容,這就是虛假,虛假的文章最差。我的老師們自然不同意。于是有了爭執(zhí),于是我的考卷就棄嬰一樣放桌上無人問津。其時那位勸我考大學的老師來了,聽說我的作文評分不下,急了,補充說我的作品最近報刊上還發(fā)表,夠水平的。這就適得其反。就有路線正確的造反派教師很階級斗爭地反問:發(fā)表哪兒?拍電報把它拉下來!自然是“今日天下究竟是何人之天下”的味道;鹚幬队谑菨饬,四下噤聲。
這是1977年“天涼好個秋!”的11月,我又一次被剝奪了高考的資格,我大學夢的希望樹上,又留一圈苦澀的年輪。
五、一九七八年
1978年12月,就是我抽調到縣里半年之后,我和詩評家駱寒超、作家胡兆錚一起在衢州參加《東!分鬓k的創(chuàng)作座談會。那晚停電,我們摸黑坐房間里聽駱寒超講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突然,窗外大喇叭里傳來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的消息,說也巧,當廣播里播放全會公報時,來電了,天地一片光明。駱寒超的故事正好講完,他用詩的語言說:“往事已成過去,新的命運開始了!”
六、一九七九年
1978年是我文學創(chuàng)作生涯中非常關鍵的一年。
然而,1979年上半年的杭州之行,卻讓我已經(jīng)死去的高考欲望干柴碰猛火般地轟轟烈烈起來。
到杭州是去參加文藝創(chuàng)作會議的。會議期間,我抽空去杭州大學看望在杭大上學的小姨子老三和中學時的同學。走進大門,看到校園里散步的大學生,看到聳然而立紀念碑似的杭大圖書館,悲欣交集的情感潮水般地涌上心頭,初中時讀過的小說《勇往直前》里的句子一下子跳出腦海:
這就是她幾天來魂牽夢縈的地方,這就是她從進高中就開始寄予希望并曾經(jīng)用幻想描繪的地方,這就是她將要生活四年,把自己培養(yǎng)成一個又紅又專的人,以備為祖國社會主義建設服務的地方……
自從初中時讀了《勇往直前》,小說里描寫的華南大學在我心中一直作為大學夢的標本珍藏著。都以為記憶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想不到我與生俱來、與時俱長的大學夢卻是如此的刻骨銘心,如此地洶洶而來勢不可擋。這時,一個聲音不斷地在耳邊重復:“不進大學,(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你將終身遺憾!”
也許有人不理解。然而我相信,像我這樣對大學夢寐以求但不能遂愿的人都會有切膚之痛。三十年后,我和朋友一起赴京參加全國作代會。空閑中,朋友約我結伴同游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我們在兩所大學里轉悠一天,還在北大學生食堂里用午餐,很有登堂入室在知識殿堂朝覲的感覺。朋友說,他每次來北京,總去北大清華,這是朝拜,這是汲取靈感!朋友和我同年,因家庭出身原因,只讀到初中。自學成才當作家后,到南京大學作家班取得大學學歷。他的話我最能理解。
回樂清后,我馬上向余局長提出要考大學。為不讓余局長傷心,最后我加了一句話:大學畢業(yè)后,我還回樂清文化局效力。
沒想到余局長非常開通大度。聽完我的話,沉吟片刻說,我支持,你積極準備吧。這令我感激涕零又心存歉疚。離高考還有兩個月,我只在夜里復習功課,不影響白天的工作。為了能考重點大學,除數(shù)理化,我還在外語上下功夫。因我過去是讀俄語的,這方面的材料不多,復習難度更大。
到了高考報名,卻傳來壞消息:今年不招老三屆!
哐啷一聲天地抖,周遭一片漆黑。只有一個念頭很明白:我的大學夢永遠破滅了!
就有許多人來勸我,包括虹中那些當年勸我報考大學的朋友和老師們(我感謝他們)。他們說了很多,都論證不讀大學照樣成名成家的道理。我只有苦笑,只有用加倍努力的工作撫慰我又一次受傷的心。
難道我高考年輪的最后一圈,只能又刻下苦澀?我不甘心。
終于到了高考的前幾天,招辦的人說,老三屆可報考溫州師專民辦教師進修班,考不考?我說:“考!”
考試時的狼狽自不必說。師生同堂、叔侄同科,年齡相差懸殊的尷尬,年輕氣盛螃蟹般正牌考生面前的畏縮和躲閃等等。我們這些老童生“范進”們經(jīng)受的不僅只是文化考試,還有心理承受力的考驗。我還不死心,為了萬一還有考重點大學的僥幸,加考了俄語。考俄語時,偌大教室就坐我一人。監(jiān)考的虹中教師認識我,說,你考吧,我出去抽支煙,反正只你一個,偷看也沒人。
就這樣,我總分考了470分,俄語46分。這成績當年不知能否上清華北大的線,但至少能上浙大。當然,奇跡沒有發(fā)生,我只能上溫師專的民師班,那個班的錄取分數(shù)線是200分!臨了,溫師專本部又不愿辦這個班,把我們一百多位老少爺們打發(fā)到平陽師范學校戴帽的大專班培訓。
放榜那天,我不敢到虹橋鎮(zhèn)的大街上去看。別人告訴我錄取了,我也沒多少的高興。比我年輕十來歲的同班同學興沖沖地約我同去上學,我也回絕了。1979年10月某一天清晨,我辭別母親去學校。母親已雙目失明,早年的胃病又復發(fā),雙腳也不能行走。她躺在床上流淚說,要不是大學,我真舍不得你走!我含淚逃也似地離家。沒有朋友沒有親戚送行,只有年過七旬的老父親和還在鄉(xiāng)下教民辦的妻子領著一個六歲一個八歲的兩個兒子送我上車。車子啟動,看著老幼病殘四位親人三角架似地戳在冷風瑟瑟的晨光里,我落淚了。
大學兩年,我又經(jīng)歷一個個磨難。父母相繼生病、去世,堂兄乘人之危發(fā)難,讓我平添800元錢的債務(這債務讓我背了三年),一家人靠妻子每月24元民辦工資生活……然而,上大學畢竟是天大的喜事,學校雖不理想,畢竟是圓了二三十年遙遠而漫長的大學夢,畢竟是我已搭上高考的最后一班船,我一生的風帆從此乘風破浪,勇往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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