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亮:馬克思在何種意義上是哲學“終結論”者
發(fā)布時間:2020-06-12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摘 要]游兆和先生在《學術研究》2007第8期上發(fā)表了《哲學在何種意義上終結》一文,闡釋了“馬克思、恩格斯提出 “哲學終結”的歷史背景是19 世紀實證科學思潮的興起與德國古典思辨哲學的終結, 由此 “哲學終結”也就具有 “思辨哲學”與 “全部哲學”終結的雙重含義, 而 “哲學”最終將 “消失”在 “實證科學”之中”;
“一個是 “世界觀”, 一個是 “邏輯學”, 但二者也終將” “完結”,并批評了“斷言 “馬克思不是 ‘哲學終結論者’缺乏歷史與邏輯根據(jù)”。但是,馬克思哲學的“終結”的真實含義在于超越“思辨哲學”,而沒有否定“全部哲學”;
馬克思的“實證科學”概念只是處于哲學與科學意義張力中的一個含糊的名稱,不能斷言馬克思“隨著這種 “歷史科學”的誕生, “哲學”或任何 “歷史哲學”也就成為 “多余的””;
馬克思在終結“思辨哲學”之后拯救出積極世界觀,實現(xiàn)了哲學變革并開辟人的自由而全面的解放學說。
[關鍵詞]馬克思 哲學“終結論” 世界觀 解放學說
[中圖分類號]B0- 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馬克思哲學“終結”觀問題,是學界近幾年討論的熱點問題之一。哲學觀是一個哲學研究者對于哲學的總體意識。具體而言,所謂哲學觀,就是指哲學研究者對與哲學活動自身相關的一些根基性問題的總體看法和根本態(tài)度。這是每一個哲學研究者都回避不了的問題,否則他的理論研究將是異?斩炊盁o根”,也可能會盲目到褻瀆哲學的困境。既然哲學觀如此重要,那么馬克思的哲學 “終結”是何種含義、馬克思哲學與科學的關系如何?馬克思有無自己的“哲學”?有學者曾將其機智地指認為“馬克思哲學研究中的兩個教條之一”。[1]對此,誠如游兆和先生分析的那樣,哲學界大致形成兩種認識:“一些學者已提出了 “馬克思恩格斯對哲學的拒斥”、“歷史科學對傳統(tǒng)哲學的拒斥”、“馬恩宣告了哲學的終結”等觀點”;
“另一種觀點則否認馬克思哲學是 “哲學終結論”, 同時強調馬克思哲學同現(xiàn)代西方哲學有著本質的區(qū)別”。最近在拜讀游兆和先生的《哲學在何種意義上終結》[2](以下簡稱《游文》,載《學術研究》,2007.8)一文時,同意論者關于馬克思哲學終結的“大小背景”、馬克思是哲學的“終結論”者等論斷。但是對于馬克思對全部哲學的“終結”以及馬克思哲學“終結”后“作為 “世界觀”的 “哲學”也將消亡!惫P者持有不同意見,故撰文求教于游兆和先生與方家,以促進進一步討論。
一、
《游文》中說,“在馬克思、恩格斯那里, “哲學的終結”就相應具有兩重含義:一重含義是指特定的德國 “思辨哲學”的終結, 另一重含義是指在實證科學的發(fā)展中一般 “哲學”或 “哲學”本身的消亡。這兩重含義也相互聯(lián)結、相互滲透, 共同形成了馬克思哲學變革的本質內容與 “哲學終結”的基本內涵”;
“馬克思、恩格斯對 “哲學終結”的兩重含義在不同時期或不同著作中是做出了不同表述的, 但這些表述之間并不存在什么實質性矛盾, 而只是體現(xiàn)出其 “哲學終結”思想的一些歷史特點”。很顯然,這里游先生指認馬克思、恩格斯(本文主要討論馬克思,但儼然是在馬克思主義的意義上來談的)對哲學 “終結”是包含了對“全部哲學”的“終結”。
馬克思到底是“終結”思辨哲學還是否定了“全部哲學”呢?這在顯然是馬克思哲學研究中存在論爭的疑難問題之一。面對諸多的學界探討,馬克思對哲學的“終結”形成了基本的共識。但是其中隱含了一個重大誤解,那就是認為哲學在馬克思創(chuàng)立唯物史觀之后,便無一席之地!罢軐W”與馬克思之間的糾纏,在我看來,雖然能馬克思曾經有過對哲學的否定,但終其一生并沒有在轉向“科學研究”之后,徹底拋棄了“全部哲學”,[①]因為馬克思哲學的批判向度、價值向度決定了馬克思仍然承接了哲學的世界觀功能。
首先,我們從馬克思對哲學的表述中來體認“哲學終結”的真實意蘊。在1842年5月的關于《集權問題》一文中,馬克思說道:“一個時代的迫切問題,有著和任何在內容上有根據(jù)的因而也是合理的問題共同的命運:主要的困難不是答案,而是問題。因此,真正的批判要分析的不是答案,而是問題!保⑶摇皢栴}是時代格言,是表現(xiàn)時代自己內心狀態(tài)的最實際的呼聲”、“正因如此,“哲學”必須把“問題”作為研究對象,而“當人們把哲學同幻想混為一談的時候,哲學必須嚴肅地提出抗議”,“同哲學是格格不入的,就像關于“祈禱的鬣狗”這一虛構同自然格格不入一樣。” [3](P203-205)這里馬克思明確地表達了對“現(xiàn)實的問題”的關切與厭惡思辨的“懸想”。
接著在同年6月的《科隆日報》第 179 號的“社論”中,馬克思首先提出的問題是:“哲學也應該在報紙的文章中談論宗教事務嗎?”接著他指認德國哲學“愛好寧靜孤寂 ,追求體系的完滿,喜歡冷靜的自我審視;
所有這些, 一開始就使哲學同報紙那種反應敏捷、縱論時事、僅僅熱衷于新聞報道的性質形成鮮明對照。哲學,從其體系的發(fā)展來看,不是通俗易懂的;
它在自身內部進行的隱秘活動在普通人看來是一種超出常規(guī)的、不切實際的行為;
就像一個巫師, 煞有介事地念著咒語,誰也不懂得他在念叨什么”。他認為的哲學應該是“就其性質來說,從未打算把禁欲主義的教士長袍換成報紙的輕便服裝.然而,哲學家并不像蘑菇那樣是從地里冒出來的,他們是自己的時代、自己的人民的產物,人民 的最美好、最珍貴、最隱蔽的精髓都匯集在哲學思想里! [3](P219-220)
馬克思在這里集中批判了這種“愛好寧靜孤寂 , 追求體系的完滿 , 喜歡冷靜的自我審視”的 德國“思辨哲學”。他展望的是“哲學不僅在內部通過自己的 內容,而且在外部通過自己的表現(xiàn),同自己時代的現(xiàn)實世界接觸并相互作用。那時,哲學不再是同其他各特定體系相對的特定體系,而變成面對世界的一般哲學,變成當代世界的哲學! [3](P220)所以,馬克思面對“思辨哲學”更重要的是批判它的“孤寂”與落后于時代的特征!爱敶恼嬲軐W并不因為自己的這種命運而與過去的真正哲學有所不同。相反,這種命運是歷史必然要提出的證明哲學真理性的證據(jù)”。[3](P221)
寫于1843年10月-12月間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一文中,馬克思首先指出:“謬誤在天國為神祗所作的雄辯一經駁倒,它在人間的存在就聲譽掃地了”,[4](P1)“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以后,歷史的任務就是確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異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異化,就成了為歷史服務的哲學的迫切任務。于是,對天國的批判變成對塵世的批判,對宗教的批判變成對法的批判,對神學的批判變成對政治的批判! [4](P2),他批判德國哲學“對敵手采取批判的態(tài)度,對自己本身卻采取非批判的態(tài)度,因為它從哲學的前提出發(fā),要么停留于哲學提供的結論,要么就把從別處得來的要求和結論冒充為哲學的直接要求和結論,盡管這些要求和結論——假定是正確的——相反地只有借助于對迄今為止的哲學的否定、對作為哲學的哲學的否定,才能得到! [4](P8)所以馬克思警示性告誡說:“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 [4](P9)
在1845年《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又轉而批判“費爾巴哈是從宗教上的自我異化,從世界被二重化為宗教世界和世俗世界這一事實出發(fā)的。他做的工作是把宗教世界歸結于它的世俗基礎。但是,世俗基礎使自己從自身中分離出去,并在云霄中固定為一個獨立王國,這只能用這個世俗基礎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來說明。因此,對于這個世俗基礎本身應當在自身中、從它的矛盾中去理解,并在實踐中使之革命化。因此,例如,自從發(fā)現(xiàn)神圣家族的秘密在于世俗家庭之后,世俗家庭本身就應當在理論上和實踐中被消滅”。[4](P55)
馬克思和恩格斯于1845年秋至1846年5月左右共同撰寫的《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鮮明地綜述了自己批判的舊的“思辨哲學”,標示了自己的“新哲學”!暗聡軐W從天上降到地上;
和它完全相反,這里我們是從地上升到天上,就是說,我們不是從人們所說的、所想象的、所設想的東西出發(fā),也不是從只存在于口頭上所說的、思考出來的、想象出來的、設想出來的人出發(fā),去理解真正的人。我們的出發(fā)點是從事實際活動的人,而且從他們的現(xiàn)實生活過程中我們還可以揭示出這一生活過程在意識形態(tài)上的反射和回聲的發(fā)展。甚至人們頭腦中的模糊幻象也是他們的可以通過經驗來確認的、與物質前提相聯(lián)系的物質生活過程的升華物。”[5](P17)
由此,我們從馬克思對“哲學”、特別是對 “德國哲學”的批判中,可以得出如《游文》所指認的結論:馬克思“終結”了“思辨哲學”。但是我們同樣看到的是馬克思對另外一種哲學的樣態(tài)的期待,那就是馬克思在通過實踐的確立而開辟的哲學轉向即“人類解放學說”的世界觀承諾。故而游先生或其他學者把馬克思否定的“思辨哲學”哲學等同于“全部哲學”是有失偏頗的。
二、
《游文》在第四部分開篇說道:“馬克思、恩格斯把自己創(chuàng)立的 “唯物史觀”定位于實證科學意義上的 “歷史科學”, 因此, 隨著這種 “歷史科學”的誕生, “哲學”或任何 “歷史哲學”也就成為 “多余的”而被 “驅逐出歷史領域”。”現(xiàn)在就讓我們一起在馬克思如何理解“實證科學”的路徑下試圖澄明這樣一個復雜理論糾纏。
通常學界把唯物史觀認同為“實證科學”,但需要返身追問的是,這是不是西方文化范式下的“實證科學”呢?即我們理解的經驗性與證實性呢,顯然不是,馬克思對之有一個說法,“在思辨終止的地方,在現(xiàn)實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們實踐活動和實際發(fā)展過程的真正的實證科學開始的地方”,[5](P17)其意旨是“只要這樣按照事物的真實面目及其產生情況來理解事物 ,任何深奧的哲學問題……都可以十分簡單地歸結為某種經驗的事實”。[5](P20)故而,可以說這里的“實證科學 ”實際上是馬克思面對自己已經廢棄的“思辨哲學”提出了自己“新哲學”的要求:“對現(xiàn)實生活的考察方法從現(xiàn)實的、有生命的個人本身出發(fā)”,[5](P17)也只有這樣,“獨立的哲學失去生存環(huán)境” [5](P18)。這就是說“實證科學”在這里僅是一種哲學的態(tài)度,這當然有游先生所指明的“大小背景”的影響,但就其實質來講還很難把它歸屬到嚴格的知識論的敘事構架中。
在我看來游先生所述的“在馬克思、恩格斯那里,“犯有‘思辨’原罪的哲學同科學是根本對立的”以及“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 唯物史觀作為關于歷史的 “實證科學”是與 “哲學”、“歷史哲學”或 “意識形態(tài)”根本不同的”這句話,只說對了一半。理由是“實證科學 ”對馬克思來講,只是為了與舊哲學分開并明確自身的理論質點才勉為使用的一個具有哲學與科學意義張力中的一個含糊的名稱。對于“實證”馬克思有過較多的使用與闡釋,馬克思早期在對歷史法學派集中批判時曾明確使用了“實證的”這樣的字眼,如:“如果說實證的事物之所以應當有效,就因為它是實證的,那么我就必須證明,實證的事物之所以有效,并非因為它是合乎理性的;
”進而在批判胡果的論據(jù)時說“實證的,也就是說,是非批判的。” [3](P231)可見在這里很難說是與哲學是對立的。在“《1844年經濟學 - 哲學手稿 》和《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 》中 ,如前所述 ,“實證的 ”一語又獲得了肯定性的意義。這種概念上的游移性和不確定性 ,是 19世紀 40年代馬克思哲學變革規(guī)劃的籌劃時期所特有的思想現(xiàn)象。到了后來的《資本論 》及其手稿中 ,馬克思就不再使用“實證 ”這個模糊的概念來描述自己理論工作的性質了 ! [6]
《游文》說“在19 世紀 50—60 年代, 即在其理論活動的中期, 馬克思、恩格斯關注于 《資本論》的寫作以及 “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的建構, 即關注于建構實證的 “歷史科學”與 “社會科學”, 因此, “哲學的終結”也就更多地通過建構實證的 “歷史科學”與 “社會科學”而體現(xiàn)出來!边@里也有一個誤解,那就是認為《資本論》只能是一種“實證的‘歷史科學’”——知識論的視野,事實上,到今天學界已經不會有人否認馬克思的《資本論》是一本哲學著作了。準確地表述應當是經濟學-哲學的方法論作為整個馬克思著作的隱性邏輯。(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比如馬克思在《資本論》對資本的分析,“資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會的、屬于一定歷史社會形態(tài)的生產關系,它體現(xiàn)在一個物上,并賦予這個物以特有的社會性質。資本不是物質的和生產出來的生產資料的總和! [7](P577)這也就是馬克思區(qū)別與李嘉圖、斯密等西方經濟學的一個重要的界碑,即馬克思在經濟事實中附加批判性的哲學維度。所以阿爾都塞才會說:“他消滅了古典經濟學的對象,從而消滅了政治經濟學這門科學本身” [8](P195) 實質上,這正說明了馬克思在一種新的哲學思維中把舊哲學(近代以來與科學狡計在一起的哲學形態(tài))送進了歷史陳列館。馬克思在歷史唯物主義中,檢視了以往哲學思維的“先行設定”的弊端而開顯出了自己“歷史”的新思維——全新的哲學樣態(tài)。
故而,我們可以推論出,馬克思在后來的《資本論》等經濟學研究中,并沒有放棄哲學維度,特別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批判維度。雖然面對馬克思的文本著作,我們可以很容易找到“科學”這樣的字眼,但是畢竟語境不容許我們非法地把我們“前見”中的科學附加于馬克思文本中的“科學”了,也只有這樣才能理解馬克思不是一個純粹意義上非哲學的、實證的“科學家”。
三、
《游文》認為“現(xiàn)在的問題是,哲學在 “實證科學”中消失之后, 是否還能在其他領域殘存下來? 在上述兩大實證科學即自然科學與歷史科學之外, 我們是否還能找到哲學的其他安身立命之地?”接著他指認道:“哲學的這種可能的安身立命之地主要還有兩個, 一個是 “世界觀”, 一個是 “邏輯學”, 但二者也終將把 “哲學”驅逐出去而促使哲學走向最終的完結”。
在我看來,馬克思否定的“思辨哲學”,即“主體-客體”的形而上學。但是,這里其實,我們用“否定”這樣的詞語也是需要經過嚴格推敲的,不能在現(xiàn)代哲學的同質話語中去理解,因為準確地表述,我認為應該是“超越”了這種哲學的“絕對主義”、“非歷史性”和“單極一元化”思維范式,而拯救出了形而上學蘊含著“烏托邦精神”、“啟蒙開拓精神”與“反思批判精神”積極的世界觀,這使得人類在向往與邁進“人類解放”的道路上有著可靠的支撐。[②]
作為世界觀的哲學是不能“終結”的,這是人類的宿命。世界觀與人類本性具有深層次的內在勾連,它表征了人類自身的矛盾:不滿足于有限的、欠缺的現(xiàn)實狀態(tài)而追求無限的、完美的終極存在狀態(tài)?蓡栴}在于人類在尚未達致這樣一種狀態(tài)前,面對自我的脆弱,往往只有幻想某種強大的“權威”來滿足人類受保護的心靈渴望即必須借以世界觀來“籌劃”。在尋求到人類支撐性的“終極存在”之后,人與世界之迷才渴望得以求解。正如M.W.瓦托夫斯基指認的那樣:“不管是古典形式和現(xiàn)代形式的形而上學思想的推動力都是企圖把各種事物綜合成一個整體,提供出一種統(tǒng)一的圖景或框架,在其中我們經驗中的各式各樣的事物能夠在某些普遍原理的基礎上得到解釋,或可以被解釋為某種普遍本質或過程的各種表現(xiàn)”,[9](P14)這種“統(tǒng)一性”的尋求“導源于我們所屬的這個物種和我們賴以生存的這個世界”。[9](P13)這種思維卻造成了人無時無刻不受到“絕對存在”的規(guī)誡與懲罰,有學者悲嘆地表述為“沒有選擇的標準的生命中不堪忍受之重的本質主義肆虐”的時代,但從原境域中“脫域”出來的“后形而上學”時代又在一片責備與拒斥形而上學后感慨“沒有標準的選擇的生命中不能忍受之輕的存在主義焦慮”。它直接使人們驚醒地是,形而上學中還保留不可拒斥的那份人類的“夢想”——終極關懷。[③]這就是馬克思要拯救并且是實現(xiàn)了哲學變革后所保留的“珍寶”。
《游文》說:“馬克思、恩格斯早已把 “世界觀”和 “哲學”區(qū)別開來, 并一再以 “世界觀”的概念來代替 “哲學”概念。這種 “世界觀”被他們稱之為 “新世界觀”、“新唯物主義”、“現(xiàn)代唯物主義”或 “真正批判的世界觀”、“共產主義的世界觀”, 但他們從未把這一 “世界觀”叫做 “馬克思 ( 主義) 哲學”。在他們看來,這種新的唯物主義世界觀已經 “根本不再是哲學”。還說:“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 人們的 “世界觀”不應有任何超驗的成分,完全應該依靠經驗的實證科學來建構”。這里主要看如何理解馬克思哲學的超越性, “在馬克思那里,“超越性”與“現(xiàn)實性”作為人的實踐活動本身的兩重性,既不可分割地聯(lián)系在一起,而又呈現(xiàn)出極大的張力”.[10]
我們認為在現(xiàn)代哲學緊隨其后消解“理性的狂妄”,但這是一條無盡的消解之路。另一方面,人們發(fā)現(xiàn)沒有可以規(guī)范人類思想與行為的——“世界觀”——“標準”,人類茫然失措終日惶惶,同時也失卻了現(xiàn)實與“標準”的張力,丟棄了自己否定現(xiàn)存社會形態(tài)的思維驅動力,這樣的二律背反在西方哲學苦苦尋覓之后未曾有果。馬克思哲學“終結”后,開啟了一條嶄新的道路——新世界觀——這就是人類解放學說。在馬克思思想中,世界觀標示著對“人類解放”的追求,就是人對自身的全面發(fā)展的追求即人類從超人的、非歷史的神圣形象、非神圣形象走向人自身全面發(fā)展的階段。
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1843年)中,指出,“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
但是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理論只要說服人,九能掌握群眾,而理論只要徹底,就能說服人。所謂徹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是,人的根本是人本身。” [4](P9)這就是說馬克思把 “人類解放”的道路求索不再借助于玄思的哲學,而是轉而傾向于“物質力量”。這里他也堅信“徹底的革命、全人類的解放,不是烏托邦式的夢想,確切地說,部分的純政治的革命,毫不觸犯大廈支柱的革命,才是烏托邦式的夢想”,[4](P12)為實現(xiàn)“人類解放”找到一個現(xiàn)實的領域。那就使“一個若不從其他一切社會領域解放出來從而解放其他一切社會領域就不能解放自己的領域”而且“彼岸世界的真理消逝以后,歷史的任務就是確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人的自我異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異化,就成了為歷史服務的哲學的迫切任務”。
[4](P2)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一文中,馬克思從“異化勞動”與“人的本質”的奧秘去探尋“人類解放”實現(xiàn)的根據(jù)。馬克思指出:“在社會財富增進的狀態(tài)中,工人的淪亡和貧困化是他的勞動的產物和他生產的財富的產物。就是說,貧困從現(xiàn)代勞動本身的本質中產生出來”。[11](P55-56)“從經濟事實出發(fā)”,“人創(chuàng)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變成廉價的商品”。[11](P90) “當我們問勞動的本質關系是什么的時候,我們問的是工人同生產的關系! [11](P93) 同時,馬克思又對作為人的“類的特性”的“自由自覺的活動”與現(xiàn)實的人的“異化勞動”聯(lián)系起來,指出 “異化勞動,由于(1)使自然界,(2)使人本身,他自己的活動機能,他的生命活動同人相異化,也就使類同人相異化;
它使人把類生活 變成維持個人生活的手段”。[11](P96) (3)人的類的本質——無論是自然界,還是他的精神的、類的能力——變成與人異類的本質,變成維持他的個人生存的手段” (4)人從自己的勞動產品、自己的生活活動、自己的類的本質異化出去這一事實所造成的直接結果就是人從人那里的異化! [11](P96-98)
在被譽為“天才新大綱萌芽”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總結了“一切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的主要缺點是:對對象、現(xiàn)實、感性,只是從客體的或者直觀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們當作感性的人的活動,當作實踐去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去理解。因此,和唯物主義相反,能動的方面卻被唯心主義抽象地發(fā)展了,當然,唯心主義是不知道現(xiàn)實的、感性的活動本身的! [4](P54)并且以實踐為核心范疇,對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世界進行了全新的理解。實踐因而成為了理解馬克思哲學的一個通道。在唯物史觀領域,實踐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講還具有本體論的意義。
馬克思還指認了“舊唯物主義的立腳點是市民社會,新唯物主義的立腳點則是人類社會或社會的人類”;
“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 馬克思以“實踐”實現(xiàn)了自己的哲學變革,正是從此馬克思也終結了思維把握和解釋世界的“全體自由性”的舊哲學。同時,馬克思也分辨了新舊唯物主義的立腳點,從而提升了“人類解放”武器鋒芒。
1845年下半年,馬克思又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馬恩合著)中,指認“思辨終止的地方,即在現(xiàn)實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們的實踐活動和實際發(fā)展過程的真正實證的科學開始的地方。關于意識的空話將銷聲匿跡,它們一定為真正的知識所代替。對現(xiàn)實的描述會使獨立的哲學失去生存環(huán)境,能夠取而代之的充其量不過是從對人類歷史的發(fā)展的觀察中抽象出來的最一般的結果的綜合。”,[4](P74)馬克思這里以批判哲學的態(tài)度試圖開啟全新的世界觀。他說:
“思維著的人”、“哲學家”、玄想家,而這些人又被看作是歷史的制造者、“監(jiān)護人會議”、統(tǒng)治者。這樣一來,就把一切唯物主義的因素從歷史消除了,就可以任憑自己的思辨之馬自由奔馳了! [7](102)
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作了這樣一種描述:“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lián)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fā)展的條件”。[4](P294)馬克思直接宣言式地指出:“共產黨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論概括為一句話:消滅私有制”,[4](P286)接著說出了崇高的追求是一種“在路上”的狀態(tài):“共產主義對我們說來不是應當確立的狀況,不是現(xiàn)實應當與之相適應的理想。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xiàn)存狀況的現(xiàn)實的運動”。
[4](P87)馬克思進一步提出:“實際上和對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即共產主義者說來,全部問題都在于使現(xiàn)存世界革命化,實際地反對和改變事物的現(xiàn)狀”。
[4](P75)這里顯然不在借用舊哲學的思維方式而是在歷史性思維——新世界觀視野下理解整個“人類解放”“在路上”的狀態(tài)。
海德格爾曾經有個說法:“‘終結 ’一詞的古老意義和‘位置 ’相同:‘從此一終結到彼一終結 ’,意思即是從此一位置到彼一位置。哲學之終結是這樣一個位置,在那里哲學歷史之整體把自身聚集到它的最極端的可能性中去了。作為完成的終結,意味著聚集 ! [12](P69)即哲學只能從“從此一位置到彼一位置”,不可能有真正的終結。新哲學樣態(tài)置換舊哲學,這也是馬克思哲學所完成的變革。馬克思沒有“終結”“全部哲學”,而是在“人類解放”使命下肯定并保留的“世界觀”,從而為人類走向自由狀態(tài)的生存求索所提供的“烏托邦精神”、“啟蒙開拓精神”與“反思批判精神”。所以《游文》說:“作為 “世界觀”的 “哲學”也將消亡, 這是馬克思、恩格斯 “哲學終結論”的題中應有之義”,顯然過于獨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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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at kind of significance is ‘the end of philosophy’under view of the Marx philosophy
——To discusses with Zhaoh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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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Liang
(politics institute of the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 and Law Chongqing 400031)
[Abstract] Zhaohe -You ‘s research on What kind of significance is that‘the ended of philosophy’published on the 8th issue of < academic research >in 2007.He explained that ‘the ended of philosophy’is demonstration science trend on the rise in the 19 centuries and the ended of Germany classical speculation philosophy, it have dual meanings of that ended " the speculation philosophy "and" all philosophy ". the philosophy will vanish in demonstration science, ‘the world outlook’and‘the logic’will vanish philosophy to move towards the final termination. and criticized a asserted that Marx wasn"t the people of philosophy‘the ended of philosophy’.but the real meaning to Marx"s philosophy lies in surmounting "the speculation philosophy", but has not denied "all philosophy"; demonstration science in Marx"s philosophy is a ambiguous name between the philosophy and a scientific. We cannot assert that Marx ended philosophy with " historical science". Finally, Marx saves the positive world outlook and to open theory of that person"s liberation in freedom.
[ Key words ] Marx"s philosophy ;‘the ended of philosophy’; world outlook ; liberation the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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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亮,西南政法大學政治學院哲學所(重慶,400031)主要研究:馬克思哲學。
[①]我曾撰文探討過馬克思對哲學“終結”問題,但我堅持認為馬克思開辟了一種新的“哲學向度”,參見拙文《求解恩格斯晚年思想中的一個“結論”》載《內蒙古社會科學》,2007.3.也曾有學者對我提出質疑,因與游兆和先生的聲音相似,故而在此一并澄清。
[②]這里不再詳述,詳細論證參見拙文《形而上學的內在矛盾與現(xiàn)實批判》,《長白學刊》,2007.6.
[③]筆者參加2007年教育部主辦的全國哲學暑期學習班以及在長春舉辦的“哲學:基礎理論與當代問題國際研討會”上,得益于孫正聿教授對這一問題的演講,在此致謝!
載《學術研究》20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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