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扁潮后倒扁急

　　“罷扁”一浪才過，“倒扁”一浪又起。

　　2006年8月9日，一封聲明“倒扁”公開信投出，前民進黨主席施明德重出江湖，再度成為公眾視野焦點。這枚重磅炸彈在臺灣朝野矛盾叢生之際，炸開了騷動已久的多股政治力量的洶涌。

　　到8月22日，“百萬人民倒扁運動”（由施明德發(fā)起，號召每人捐款100元臺幣，原定在一個月之內(nèi)匯聚100萬人的支持）超前完成指標，短短七個工作日內(nèi)就已募得一億零三百多萬臺幣的“承諾金”。這表示運動已跨越行動門檻，總統(tǒng)府前靜坐的廣場行動指日可待。

　　現(xiàn)在問題是：原定9月9日的靜坐能撐多少時日？陳水扁又能撐多少時日？

　　此前，民進黨新潮流系“立委”李文忠預言，施明德行動不易成事，關鍵得看有沒有足夠的民氣支撐。也有媒體指出，如果只是施明德一個人發(fā)起的倒扁活動，而沒有其他具道德號召力以及實際影響力的政治人物參與，那么即使獲得百萬以上民眾的支持，是否足以對陳水扁構成實質威脅，還存疑問。

　　但事實證明，施明德點的火延燒得很快。據(jù)臺灣媒體報道，就連民進黨大本營高屏以及陳水扁故鄉(xiāng)臺南縣，也將由淡出政壇的民進黨創(chuàng)黨元老魏耀干領軍成立“倒扁辦公室”。另外，從當年黨外時期的民進黨元老、到曾經(jīng)為陳水扁辯護的律師、前“外交部長”，甚至連當年國政顧問團成員、現(xiàn)任“中央研究院”副院長曾志朗也公開表示，會在卸任后捐款100元來倒扁，成為扁執(zhí)政團隊中第一位公開表態(tài)捐款的人。這一具高度風向性的指標，無疑表明“倒扁”意愿已在黨內(nèi)外蔓延，頗有燎原之勢。

　　來自藝文界的倒扁聲勢也日益增高，已有500人響應，包括作家司馬中原、張曉風、陳若曦、陳克華，音樂家呂麗莉等重量級人物，都在8月24日發(fā)表了倒扁宣言。

　　島內(nèi)民眾的“倒扁潮”也成風尚�！暗贡狻庇朴慰ǎㄅ_灣的交通卡）、“倒扁”打火機、“倒扁”彩鈴在島內(nèi)商店和網(wǎng)上隨處可見，大拇指向下的手勢（倒扁符號）成為一種流行。

　　割袍斷義為“平亂”

　　在致陳水扁的公開信中，施明德說，只要陳水扁在位一天，就看不到停損點，民進黨沒有明天，臺灣看不到未來。陳水扁要思考解決僵局，若是成為亂源的中心，應該思考進退，人民有權打破僵局、亂局。

　　外界對施明德的評價向來是“浪漫的革命者”，新版教科書《臺灣史》將他尊為“反對運動靈魂人物”。早在60年代，他因反對國民黨專制統(tǒng)治被捕下獄，坐了25年大牢，連門牙都被國民黨獄警打斷。在為民進黨奮斗了大半生的施明德，卻在陳水扁上臺后，目睹民進黨的迅速腐敗、墮落，于是在2000年11月14日憤然宣布退黨。

　　施明德早已對陳水扁的獨裁和腐敗不滿，但身為前民進黨主席，之前也只在私下場合表達。此次公開“倒戈”，集中火力猛攻，確是因為陳水扁的不義之舉已膨脹至人所不容：

　　陳水扁上臺以來，就疲于應付層出不窮的弊案風波。自高捷弊案以來一年內(nèi)，陳水扁“主政”發(fā)生29個貪腐弊案，其中沒有一個能由司法單位向人民代表交代清楚。尤其“國務機要費”更是使陳水扁的威信掃地。

　　現(xiàn)今，陳水扁個人的民意支持度不及10%、民進黨也不及15%。施明德扮演的催化劑力量，已深化了民進黨團內(nèi)部的反省力量。一位“立委”坦言，他們并非沒有反省能力，而是現(xiàn)在出來罵陳水扁“也沒什么意義”，另一位“立委”也不滿指出，民進黨中央多次發(fā)言，以及部分“立委”的響應，都好象回到國民黨執(zhí)政末期，只會“比爛”，已無法打動人民。

　　如果說，民進黨內(nèi)部一部分人尚有反省意識，那么扁政府核心權力集團則仍然不顧民意，頑強“護扁”。美麗島“政治犯”紀萬生赤裸裸地說，“總統(tǒng)府已是黑手黨本部”。

　　“倒扁”開始以后，民進黨主席游錫堃針鋒相對地嘲諷施明德，“談道德是人治、是封建，因此政治不用談道德”�！傲⑽�”王世堅甚至公開說“恨不得施明德在25年前就被蔣經(jīng)國斃了”。這種話，即便是國民黨老軍頭當年都不敢公開說，民進黨“護扁”力量“不計毀譽”，可見一斑。至于民進黨“立委”黃偉哲說“希望施明德少恨陳水扁一點，多恨共產(chǎn)黨”的話，施明德痛批“幼稚”，就像是“女兒在教媽媽剪臍帶”，“年輕一代怎會如此墮落，來教老主席去恨人？”

　　對于民進黨未來，施明德滿心憂慮，“如果體制內(nèi)手段行不通，最后只能走上體制外的革命手段�！笔┟鞯略�透露，他考慮過抱汽油桶在臺“總統(tǒng)府”靜坐，若陳水扁仍不辭，他就點燃汽油自盡。倒扁決心勢不可撼。

　　權力爭斗暗涌頻頻

　　相較民意支持度的持續(xù)下滑，民進黨更擔心的是，陳水扁如果被人轟下臺，只會使民進黨完全失去“損害控制”的主導權，便宜了呂秀蓮倒在其次，關鍵是呂背后站著的是等著接收“綠色資源”的李登輝，換句話說，陳水扁狼狽下臺之日，也就是民進黨分崩離析之時。

　　按照民進黨一位大佬的說法，他們其實并不懼怕眼前的這場不乏“革命溫情主義的”的“倒扁風潮”，真正恐懼的是躲在一邊窺測民意，口口聲聲說“沒必要倒扁”的李登輝。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為止，李登輝雖然沒有做出任何“倒扁”的動作，甚至還交代“臺聯(lián)黨”對“倒扁風潮”作壁上觀，不要有批扁或附和動作。但他并不是毫無動靜，而是把炮口對準蘇貞昌，除了重炮轟擊蘇主導的“經(jīng)續(xù)會”為兩岸政策確立的“開放”基調，還指示“臺聯(lián)”必須盯緊“蘇修路線”，絕不可讓“行政院”偷渡。

　　李登輝此番動作，向人們傳遞了一個信號：他正耐心地等待對扁一擊中的的時機。之前，他先要做的是以“扁李休兵”的“友善舉動”取悅扁系人馬和“深綠”勢力，“借刀殺蘇”，徹底斷絕扁下臺后民進黨“重生”的希望。李登輝如意算盤能不能打下去，也許一個月后就可見分曉。

　　倒扁運動將走向何處

　　不少輿論指出，這場革命不再是單純的綠色或者藍色，而是百萬人參與的“彩虹革命”。

和前一階段泛藍陣營罷扁運動不一樣的是，這一階段的倒扁運動來自泛綠或親綠陣營。前有親綠學者組織的倒扁行動，后有施明德登高一呼，不分藍綠。主要特點是：盡管這次倒扁行動來自泛綠或親綠陣營，但基本成分不屬于既得利益集團和權力核心，倒扁訴求歸攏于道德和理想的回歸。

　　然而盡管風聲鶴唳，民進黨政府腹背受敵，陳水扁還能繼續(xù)苦撐下去。暴露了臺灣政治民主化的不完整和缺陷。

　　有分析：“倒扁”運動可能出現(xiàn)三種結果：一是阿扁頑抗到底，笑罵由人，我自為之。第二是阿扁狼狽棄冠，呂秀蓮依照“憲法”繼任。第三是在混亂政局中演變成“倒閣”，由第三勢力與阿扁談妥條件，出任“行政院長”。

　　“倒扁”者目前為止，都假設扁會被迫下臺，由呂接任。可是，從民進黨內(nèi)對呂秀蓮的排斥，到“天王”間的勾心斗角、互相制衡與抵銷，再看陳水扁的強硬不屈，這場斗爭，阿扁頑抗到底的可能性還是最大。畢竟陳水扁長于耍賴，越“錯”越勇，只要民進黨高層繼續(xù)挺他，即體制內(nèi)沒法罷免他，也就奈其不何。他的支持率雖已跌至谷底，但深綠支持者也可能因為倒扁過頭而反彈，屆時街頭難免有一場大戰(zhàn)。

　　通過群眾運動倒扁，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施明德雖然宣稱運動會持續(xù)一個月、兩個月、一年，直到陳水扁下臺為止，可是長期抗戰(zhàn)要付出極大的社會成本：民眾對倒扁群眾長期占據(jù)馬路、妨礙交通，甚至導致股市下跌等能忍受多久？而且就算施明德有過人毅力可以長期靜坐不離開，但有多少追隨者會支撐下去？馬英九有沒有可能在社會輿論壓力下中止倒扁運動？

　　但無疑，這場運動興起表明了在臺灣，超越于政黨利益的人民力量已經(jīng)啟動，這是繼上個世紀80年代美麗島問政運動、90年代學運后的第三波公民人文主義訴求。要求行政績效、政治清廉已是民意主流，對檢調獨立、司法獨立的期望也列入議程，人民當家作主的意愿更不容忽視。

　　法國政治思想家托克維爾形容民主有兩只腳：一只是基層民主，一只是司法獨立。這兩只腳突然在臺灣社會落地踏步。面對排山倒海的民意，陳水扁倘若仍然傲慢輕忽，那么這個當年“叛逆的明星”恐怕會成為新一輪革命海嘯下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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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柜員機上投倒扁一票！

　　——施明德策略高明之處

　　施明德發(fā)起“百萬人民倒扁”活動，號召每人捐100元承諾金。募集款項除了作為活動經(jīng)費，剩余款項將捐給原住民或偏遠地區(qū)小朋友作為營養(yǎng)午餐費。

　　這一策略高明在哪？

　　活動充分利用了臺灣的銀行網(wǎng)絡。對民眾來說，不論是臨柜辦理，或是使用自動提款機，都是他們熟悉的。民眾可以用贊助小額款項的方式表達意見。

　　銀行網(wǎng)絡也能快速匯整意見。施明德只要經(jīng)常檢查賬戶，不僅能藉匯款記錄了解實時的意見動態(tài)，更能夠藉由瀏覽賬戶余額快速估算匯款人數(shù)。而且匯款記錄和金額統(tǒng)計，都是在銀行端完成的，施明德本人不需做任何計算。

　　臺灣博客寫作者蔡志浩指出：這正是 Web2.0 的精神！互聯(lián)網(wǎng)Web2.0服務，使用者能更方便地用各種方式表達意見，也讓意見匯整更有效率。當然，施可以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進行聯(lián)署或民調。但不懂得上網(wǎng)者無法表示意見。若要尋求捐款，上網(wǎng)族群中又只有少部分有網(wǎng)絡轉帳的經(jīng)驗。

　　通過“一人100元”策略，施明德不僅成功地凝聚了民意，也獲得了實際匯款支持。

　　施明德：陳水扁最大的貢獻就是毀掉民進黨

　　一連串的貪腐弊案已經(jīng)禁錮了陳水扁的一生。未來兩年，假如陳水扁繼續(xù)在位，他必得加強戒備，時時提防在公開場合，又有人跳出來高喊：阿扁下臺！除非他所去之處不需要觀眾，否則每個人的嘴巴都可能隨時蹦出這四個字。阿扁只能把自己禁錮在“總統(tǒng)府”中，做兩年情治頭子，等待兩年后的司法審判。

　　這兩年期間，陳水扁將全力“拼身家”、“拼性命”，雖然他也一定同時想藉制憲正名挽回自己由彩色變黑白的一生，偶爾甚至幻想未來還有意興風發(fā)的機會。但是一切都太晚了，除非立即下臺，否則越是想要遂行翻轉全局的意志，急切之下制憲正名將走入絕路，選戰(zhàn)連敗，國政頹唐，民生凋弊，民進黨土崩之勢已成，“臺灣經(jīng)驗”也將在兩年之內(nèi)徹底瓦解。

　　但陳水扁的禁錮還不只是這兩年，失去總統(tǒng)保護傘后，他既無法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臺灣，甚至也走不進民進黨中央黨部。李登輝最大的貢獻就是毀掉國民黨，陳水扁最大的貢獻就是毀掉民進黨。他們兩位加起來最大的貢獻就是毀掉臺灣經(jīng)驗。

　　從金門炮兵到廣場旗手

　　——夢想型的革命家施明德

　　1961年，施明德從陸軍炮兵學院畢業(yè)后，在小金門任炮兵監(jiān)測官，1962年因被控涉入“臺灣獨立聯(lián)盟案”，被判入獄15年。1977年，施出獄后便投身“黨外”運動，并擔任“臺灣黨外刊物人士助選團總聯(lián)絡處”執(zhí)行秘書兼發(fā)言人、《美麗島》雜志社總經(jīng)理。

　　1979年12月，“黨外”勢力反對國民黨專制的“美麗島事件”爆發(fā)后，施于1980年1月被捕入獄，被判無期徒刑。李登輝就任“總統(tǒng)”后，頒布“美麗島事件的判決無效”，施明德于1990年5月20日獲特赦出獄。

　　1990年10月，施與許信良競爭民進黨第五屆黨主席失利，隨后創(chuàng)建“新臺灣重建委員會”。1992年，施明德參選“立委”，并在臺南市以第一高票當選。1993年11月，施明德接任民進黨主席，并于次年5月蟬聯(lián)第六屆黨主席。

　　在黨主席內(nèi)，施明德鑒于“臺獨”主張遭到島內(nèi)絕對大數(shù)民眾的反對，便開始淡化民進黨的“臺獨”訴求，于1995年9月提出“民進黨執(zhí)政后，不必也不會宣布臺灣獨立”以及“政黨大和解”的主張，開啟了民進黨的轉型工程。1996年3月，施明德因民進黨在“總統(tǒng)”選舉中大敗而請辭黨主席。

　　1998年，施當選第四屆“立委”。2000年11月14日，施因不滿陳水扁上臺后的獨裁專制，宣布退出民進黨，成為繼許信良后第二位退出民進黨的黨主席。

　　2001年6月，施明德聯(lián)合一批跨黨派人士，組成一個叫“山盟”的政團組織，成員包括前民進黨主席許信良、前“法務部長”廖正豪、前民進黨文宣部主任陳文茜等人，施明德不諱言，組成“山盟”的原因就是因為對陳水扁上任后種種表現(xiàn)的失望。

　　施明德有句名言：“我的人生有兩個夢想，一個是殉情，一個是殉道，但這兩個我都沒做到，所以，我的人生充滿了遺憾！”

　　有人這樣評價施明德：不但浪漫，還天生反骨，是個徹底的革命者。他不會為了利益而停留在原地；
他不斷地顛覆，認真執(zhí)行他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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