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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天時:大人物時代被毛澤東稱贊的小人物的命運

發(fā)布時間:2020-05-25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1954年政協(xié)會議上李希凡見到毛主席。

   李希凡稱自己一貫的態(tài)度是:對“四人幫”深惡痛絕,對“文革”深惡痛絕,對“文革”結束以來出現(xiàn)的“反毛”、“非毛”言論更是深惡痛絕——

  酷熱的7月。78歲的李希凡遲緩地從漫長的午睡中醒來,遲緩地挪騰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手里的扇子搖得有一搭無一搭,對面的電風扇嗡嗡地旋轉(zhuǎn)。李老人家的老頭背心汗滋滋的,棉布大短褲皺巴巴的。家里沒有別人,只有另一個屋子里還睡著的老伴,3個女兒早已成家立業(yè)不在身邊,他們的保姆剛剛辭職。天熱,他的糖尿病復發(fā)并在加劇,早上吸過氧可是還是覺得憋悶,老伴的腿出了毛病不能動了,屋子里都是紅花油味,房子要拆遷了,他要去醫(yī)院買藥,還要去菜場,……在李希凡典型的老年生活里,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或者……他亂糟糟的書房里,亂糟糟的書桌上,掛滿茶垢的保溫杯下面壓著的幾頁豎排稿紙和一枝鋼筆?寫的什么呢?哦,《紅樓夢人物論系列之賈探春》……

  但這其實也沒什么,有文化的老年人,在閑暇的時光,出于個人興趣,投稿一本發(fā)行幾千本的學刊,嘮叨點陳年舊話,也是很平常的;
只是“平凡”、“安穩(wěn)”、“默默”,這一類的形容詞,在李希凡早前的人生歷程里,卻是不曾有過的,相反的,“李希凡”這個名字,在建國以來我們主流的政治風景和意識形態(tài)脈動里,一直是跳躍閃爍的:1954年因為一篇批評俞平伯紅樓夢研究的文章,得到毛澤東嘉許,火速躥紅,星火燎原——由俞平伯而胡適,由文藝批評而判決剿滅自由主義,作為一個敢于向大人物開火的“小人物”——點燃了建國初期社會主義文化改造的新一輪高潮;
接下來的六七十年代,作為《人民日報》文藝評論員的李希凡,激昂指點,參與到大大小小的文化運動中來,所謂“南姚(文元)北李(希凡)”,李希凡是風光顯著的紅人……

  回顧那段過去,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一個孤立的個人命運的起落榮辱,社會潮流、時代風云輝映其間;
而所謂的時代風潮又何嘗不是在與眾多的“個人”的相互攛掇、相互迎合、相互塑造中涌動席卷起來的呢?而當我們試圖評價這個“個人”和他的選擇——在“被動”和“主動”之間,在“身不由己”和“攀強附勢”,在“義氣”和“利益”之間,似乎也不好說出絕對分明的界限,就像有時我們不肯指出誠懇者自欺欺人,甚至擔心“真的醒來”。

  

  貧寒少年愛好上馬克思主義

  

  在作為被欽點過的“小人物”登上時代舞臺之前,李希凡的故事是從演繹一個貧苦少年為生存掙扎而開始的。

  上個世紀40年代,北京郊縣通州,李希凡是一個普通人家6個孩子中的一個,父親失業(yè)重病,家境衰落,13歲開始,他先在洋服店當學徒,繼而是印刷廠的童工。逃難、遭師兄欺侮、半饑半飽、投親靠友……經(jīng)歷著一般舊社會窮孩子生活的辛酸和粗礪。

  20歲時,他寄居在山東姐姐姐夫家,工作是早晚接送外甥上下學,晚上給馬克思主義哲學教授姐夫趙紀彬做筆錄。

  “姐夫說馬克思不說馬克思,說卡爾;
斯大林呢,是約瑟夫。我就想這卡爾是誰?約瑟夫是誰?”于是白天,李希凡在做完家務后開始在書架旁逡巡。馬列選集、魯迅小說、蘇聯(lián)文學,開始了他的啟蒙。

  沒有什么意外的,貧寒少年李希凡愛上了、馬克思主義,“逐步確立了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方法論。”同時,由山東大學文史系旁聽生,經(jīng)華東大學干部培訓班,后入山大中文系正式讀大學,再接下來,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研究生班,李希凡幾番努力,終是踏上了一個文化人旅途。這期間,我們的祖國,也經(jīng)歷著改天換地變化……

  

  “小人物”打響“可貴的第一槍”

  

  轉(zhuǎn)折就發(fā)生在1954年的春假。這個轉(zhuǎn)折,既是李希凡本人的脫穎而出、“人生從此不同”,也牽扯出50年代中國最重要的一輪文化批判、涉及了更多人命運的變故。

  讓我們稍微蒙太奇一下讓這一切開始的那個偶然。4月的北京,假期中百無聊賴的李希凡,有朋友藍翎來訪,兩人聊著聊著,說起最近《光明日報》上俞平伯《紅樓夢》研究的觀點,都感到“不對頭”,于是商量著寫個文章。

  “先是藍翎寫了初稿,然后我修改謄抄。我還清楚記得我是坐在床上的包袱上寫的。那時候我剛有了第一個孩子,宿舍不大!

  這篇題為《關于〈紅樓夢簡論〉及其他》的文章,發(fā)在《文史哲》雜志1954年第9期上。文章的基本觀點是對俞平伯提出挑戰(zhàn)——“俞平伯先生未能從現(xiàn)實主義的原則去探討《紅樓夢》鮮明的反封建的傾向,而迷惑于作品的個別章節(jié)和作者對某些問題的態(tài)度,所以只能得出模棱兩可的結論!、“俞平伯先生不但否認《紅樓夢》鮮明的政治傾向性,同時也否認它是一部現(xiàn)實主義作品!、“俞平伯先生的唯心論的觀點,在接觸到《紅樓夢》的傳統(tǒng)性問題時表現(xiàn)的更為明顯。” ……

  文章寫就寫了,發(fā)就發(fā)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實屬預料之外了。

  首先,毛澤東看到了,發(fā)話了:“看樣子,這個反對在古典文學領域毒害青年三十余年的胡適資產(chǎn)階級唯心論的斗爭,也許可以開展起來了。事情是兩個‘小人物’做起來的,而‘大人物’往往不注意,并往往加以阻攔,他們同資產(chǎn)階級作家在唯心論方面講統(tǒng)一戰(zhàn)線,甘心作資產(chǎn)階級的俘虜……” (1954年,《關于紅樓夢問題研究的信》)

  很快,《人民日報》在毛澤東的授意下發(fā)表袁水拍文章《可貴的第一槍》。

  10月,主題座談會召開,除了李、藍兩個“小人物”,文藝界的“大人物”都出場了。郭沫若、茅盾、周揚先后發(fā)表題為《三點建議》、《良好的開端》、《我們必須戰(zhàn)斗》的講話……,俞平伯“唯心”、馮雪峰——時任《文藝報》主編,曾對李、藍二人文章提出修改建議——“壓制革命力量”、而反動思想的根子——胡適和他的自由主義,遭到全面清算徹底判決……一篇小小文章攪和得全國文化界、思想界波瀾壯闊。

  “目瞪口呆,再也插不上嘴了!笔甲髻刚咧坏睦钕7,就其個人功名而言,開始了風光得意的航程——

  1954年當年即當選全國第二屆政協(xié)最年輕的委員;
1955年,出席第一屆全國社會主義建設青年積極分子大會,并獲獎章;
同年6月,作為新聞界代表,出席國際青年聯(lián)歡節(jié),出訪東歐和蘇聯(lián)——初夏時節(jié),火車專列穿過莽莽西伯利亞,餐車里,音樂歡快,文藝代表團的活潑的女孩子正在耐心教紅人李希凡跳舞……“我怎么學也學不會,到了冰島共產(chǎn)黨主席女兒邀請?zhí)是踩了人家的腳……”

  偶像的煩惱也總還是幸福的煩惱。當年李希凡和藍翎遭到的追捧也是相當廣泛的。一個有名的例子是:當時中國人民大學被普遍認為最有才華的女學生程海果,就將“兩個小人物”名字中各取一字,“林希翎”,定為自己的筆名。而據(jù)李希凡說,他兩年前為編藝術史申請經(jīng)費,財政部長項懷誠慷慨地答應,笑說,自己當年可是李的“粉絲”。

  

  不聽江青的話

  

  “小人物”的命運就此結束了。1954年秋,李希凡給當時的文化部長周揚寫信,征求意見,自己即將畢業(yè)想去研究所工作,周揚轉(zhuǎn)達毛澤東的意思表示反對,“那不是戰(zhàn)斗的崗位”。于是,從1955年至1986年,李希凡先生就一直在《人民日報》文藝評論部以筆為旗,革命不息戰(zhàn)斗不止。

  “馬克思主義啊,我一直堅持馬克思主義毛澤東思想。”多年來,李希凡以社會分析階級論為理論工具,不僅對各時期的重要文藝作品,比如《紅旗譜》、《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創(chuàng)業(yè)史》、《紅巖》、《苦菜花》、《歐陽海之歌》等發(fā)表評論文章,還不遺余力地參加到歷次的問題論爭中來,比如,“阿Q”問題、《琵琶記》與封建道德問題、歷史劇問題、戲曲的推陳出新問題、批“鬼戲”、哲學上批楊獻珍“合二為一”、史學上批翦伯贊的“讓步政策”……

  于是,一方面李希凡借著被當時中國最大的人物欽點過的余輝,繼續(xù)以“文名”“紅”下去,另一方面,李希凡接下來又因被這位大人物叱咤風云的夫人江青“賞識”而其又“不識抬舉”,再起是非——“一個小人物”,在大人物們、政治運動、權力斗爭的陰影里,左右不是,誠惶誠恐。

  “那是1964年。”41年后,李希凡回憶起當初影響他后來幾十年的兩次談話,已經(jīng)可以舉重若輕。

  “她說讓我注意《海瑞罷官》,說有問題,是對‘三自一包’的影射。我心想,扯不上啊。就不表態(tài),裝糊涂。隔了一個月,她又叫我去,這回說了周揚一大堆不是,說他亭子間出身——我心想,那人家后來不是去延安了嗎?又說,如今文藝狀況不好,戲曲都是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意思都是周揚的錯?墒牵倚南,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呢?周揚是黨中央毛主席委任的,我一個《人民日報》文藝評論員,管不上啊!

  有人“裝糊涂”,有人更識相。不久,批判《海瑞罷官》轟轟烈烈地開始了,沖鋒陷陣的筆桿子就是上海的姚文元。錯失如此重要的表現(xiàn)機會,李希凡所在的《人民日報》敏感慌張起來,冷言冷語到李希凡耳朵里——“‘不是黨中央沒找我們啊,而是我們沒寫啊’!倍芸臁拔幕蟾锩遍_始,李希凡因為“不聽話”被率先貼出大字報。

  接下來,李希凡的遭遇雖然談不上特殊慘烈,但又紅又正的地位顯然罩上了陰影?墒切碌霓D(zhuǎn)機又以大人物的一句詢問的形式出現(xiàn)了。那是1967年,“中央文革”請文藝界的人士看樣板戲,其間,江青問了一句“李希凡來了沒有”。

  這句話,讓李希凡的地位有微妙的回升;
但同樣是這句話,在1976年“四人幫”被揪出來后,就有了負面效應——“李希凡被江青保過啊,我是她文藝黑線的紅人啊——就是這樣滑稽,‘城頭變換大王旗’啊……”

  

  與藍翎的是非恩怨

  

  在李希凡興衰毀譽參半的故事后面,還掩映著另一個,當初令其一舉成名的文章的聯(lián)合作者,藍翎,的起起落落。只不過,二人的境遇似乎總有些“此起彼伏”的對照的意思。而從一開始就埋下的分歧的伏筆,最終讓兩個年輕時的密友到了老年勢如冰炭,筆墨開戰(zhàn),直至其中一人撒手人間。而他們?nèi)松膶α,也不止是個人性格的差異,更籠罩著那個特殊年代特殊的勢利和無常。

  因為交戰(zhàn)雙方中的一方,藍翎先生已經(jīng)在今年年初去世,所以關于李、藍二人的官司,我們只能得到一面之辭,在他們之間判定是非是鹵莽而不可能的,但是,從李的角度,我們就可以感受到那個年月、那個無所不在的所謂意識形態(tài),對人的扭曲。

  李說:藍找他茬,一個是要跟他爭當初那篇改變他們命運的文章的“發(fā)明權”,一個是把自己被劃為右派的事情歸咎于李希凡的落井下石。而這些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是嫉妒,是長期的心理不平衡——這“嫉妒”、“心理不平衡”是怎么郁積起來的呢?

  按李的說法:當初聯(lián)合署名文章而來的名利,分配上確實有偏向——藍翎的風頭始終沒有李希凡那么健,拋頭露面的事,李總比藍多。但原因不在李“搶”,而在于藍的上不了臺面——按照當年的組織路線,藍是有問題的,藍曾經(jīng)在國民黨的軍隊當過兵,其家庭也有過“不清白”的復雜歷史。

  而且,藍又一直“寫些偏激雜文,批評官僚主義”。這讓大家為難,對他情緒復雜,一方面顧及“主席的意思”,另一方面,又操心他不識時務。直至一篇《面對著血跡的沉思》惹惱北京市的官員。隨后不久,1957年,藍翎被劃為右派;
而就在這時,李希凡入黨,開始了持續(xù)很長時間的文藝戰(zhàn)線紅人的風光。

  再往后的“文革”,同在《人民日報》文藝部的二人亦各有派別對彼此各有保留,直至“粉碎四人幫”,藍翎的勢頭漸漸蓋過李希凡,尤其是1986年后,李調(diào)離,藍翎后來任文藝部主任;
但接下來沒幾年,藍翎又不再主持工作;
而李希凡則因為成功地勸阻了藝術研究院“上街”而得到上頭的好評……

  在李、藍是非中,很微妙的,就是二人對自己和對方在不同時間上政治立場“左”或“右”的辨析。1957年反右:藍翎因“右”受貶并遷怒在他看來“因‘左’而保全”的李希凡;
后來藍翎平反:藍翎諷刺李希凡到處稱自己是“漏網(wǎng)的右派”,而李希凡又說,“藍翎對他的‘左’,卻從未見與拔刀相向的情勢”;
再后來,90年代藍翎反省當年批判呂熒事件,稱李希凡是“假右”,而自己是“假左”……

  

  毛主席啊毛主席

  

  關于“左”還是“右”——年輕的時候,迫于形勢,有還是沒有,真真假假的攀附、為利益所趨的搖擺——似乎不大好判斷;
但如今,年近80的李希凡是坦率沒有避諱的——“左”、“僵化”,對這樣的標簽,李已無意反駁;
而尤其是在對“偉大領袖”毛主席的評價和態(tài)度上,堅決反對“忘恩負義”、“跟風轉(zhuǎn)”,理直氣壯地赤膽忠心一片。

  “1994年10月16日,是毛主席《關于紅樓夢研究問題的信》寫作40周年,又恰恰是我的外孫女慧可的8歲生日。15日清晨,我備了一束鮮花,攜女兒、女婿并慧可,(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一起前往毛主席紀念堂!蚁,毛主席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如果有知,當不會責備于我,當能夠理解我被迫無奈的苦衷……”

  李希凡稱自己一貫的態(tài)度是:對“四人幫”深惡痛絕,對“文革”深惡痛絕,對“文革”結束以來出現(xiàn)的“反毛”、“非毛”言論更是深惡痛絕——

  “我看不慣那些見風使舵的人!娜藥汀谂_上的時候,他們抵制了嗎?‘批林批孔批周公’,‘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他們抵制了嗎?‘文革’一結束,把責任都推給‘四人幫’,好像他們都是清白的了。然后,社會某些輿論把‘文革’的所有問題都歸咎為毛澤東個人,對毛澤東全盤否定,這種言論都是胡說八道!一場社會災難必然有它社會的、歷史的原因,而絕對不可能是個人或少數(shù)人決策和推波助瀾的結果……

  “毛澤東晚年是有點錯,但是毛澤東思想,就是今天,我們能離開嗎?離不開!我們現(xiàn)在的政策口號、文化批評,能離得開嗎?離開能行嗎?我看不懂那些現(xiàn)在流行的什么西方的主義!我也看不出現(xiàn)在的一些文藝作品好在哪里——王安憶《長恨歌》那是什么主人公啊?有什么積極意義呢?作者的態(tài)度也是問題,對那樣的人,竟然一派同情,有沒有點批判意識……”

  李希凡一如既往地崇拜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可能有很大“私人感情”的成分——畢竟,正是因為毛澤東當年的“點名”,李希凡有了“別樣的”、而且總體地比較地看“還不錯的”出人頭地的一生。雖然這份“知遇之恩”,對這恩情施與的一方而言,不過是一次借題發(fā)揮的政治需要——當年開國之初,所謂的“舊中國”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依然強勢穩(wěn)固,毛澤東正在尋找時機清算改造。

  在人的“想法”和他的“經(jīng)歷”之間,到底是誰成就了誰?而所謂的這個“堅持信仰”,是誠實的不斷反思而來的守護,還是既得利益者的自圓其說?

  不容易說清,也不大忍心指明。只是,在當我們面對今天的李希凡,一個炎炎夏日孤獨煩躁的老人,雖然我們沒有耐心發(fā)掘他幾十年來“馬列主義文藝批評”的“歷史價值”,聽他對當下社會空泛而傲慢的抱怨之時——我們會強烈地意識到:這個人,他老了;
而就他所經(jīng)歷的時代而言,他并不幸運。

  

  李希凡,1927年生,漢族,祖籍浙江紹興,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

  1954年李希凡與藍翎共同撰寫關于《紅樓夢》的研究文章,受到毛澤東主席的肯定,在全國產(chǎn)生很大反響。1955年至1986年,在《人民日報》社文藝部,從事文藝評論編輯工作。1986年后調(diào)任中國藝術研究院副院長。

  多屆全國人大代表、政協(xié)委員;
中國作家協(xié)會委員、中國紅學會副會長、中國文藝年鑒主編、紅樓夢學刊主編。

  著有文藝評論及隨筆集數(shù)十本:《弦外集》(1957年)、《論“人”和“現(xiàn)實”》(1958年)、《文藝漫筆》(1985年)、《文藝漫筆續(xù)編》(1990年)、《藝文絮語》(2001年)等。(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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