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嘎 [阿嘎不是泥土]
發(fā)布時間:2020-02-16 來源: 美文摘抄 點擊:
“阿嘎”一詞的音節(jié)之美,常讓我想起藏人最常用的口頭禪──“哦呀”(表達了“OK”及其衍生的豐富語義)。象形的漢字與拼音的藏語能構成漢藏語系,聯(lián)接點即在于二者同樣富有跌宕多變的音韻之美。
當日影西斜,光潤如酥之時,在八廓街區(qū)里隨便找一間老房子,多半都能順著陡峭的木梯爬向天臺。人們坐在這里喝茶、飲酒、談天說地。
老房子的天臺都是用阿嘎土打成的,堅實平滑似水泥,卻比水泥多了一份彈性和土質(zhì)的溫和,手放在上面,能感覺到氣息的游動,這份質(zhì)感絕非水泥可比。因而阿嘎土打成的地面需要養(yǎng)護,而最好的養(yǎng)護品就是喝剩的酥油茶,老拉薩人習慣順手把碗里的茶渣潑在地面上。阿嘎土的地面布滿微細的氣孔,很快將油吸收進去。日久天長,地面磨出光天,黑中透著亮,有著夢幻般的質(zhì)感,漂亮極了!
“阿嘎”一詞的音節(jié)之美,常讓我想起藏人最常用的口頭禪――“哦呀”(表達了“OK”及其衍生的豐富語義)。象形的漢字與拼音的藏語能構成漢藏語系,聯(lián)接點即在于二者同樣富有跌宕多變的音韻之美!鞍⒏隆币辉~干脆利落,正像一頭墜著扁圓形石頭的細木桿輕快而有力地夯砸在地面上發(fā)出的聲音。而這“一頭墜著扁圓形石頭的細木桿”便是阿嘎一詞的本義所指――人們就是使用“阿嘎”這種工具來將阿嘎土夯砸結實的。打阿嘎不僅是勞動,而且是歌舞,乃至成為藏文化中最迷人的歌舞形式之一。
第一次見到打阿嘎,我就永遠迷上了這種勞動的歌舞。八廓街的赤來阿媽自小以來,為許多住宅打過阿嘎,她說,打阿嘎時,不同的工序節(jié)奏不一樣,所以歌聲和舞步也都不一樣。剛開始的時候,先要將干硬的阿嘎土砸碎、砸緊,這時的歌舞稱“阿諧”,之后澆上水,需要進一步砸平、砸實,這時的歌舞稱“勒姆諧”。阿嘎的歌舞節(jié)奏快慢變化很多,形式也多,有情歌、對歌,還有挖苦諷剌的歌。我留駐藏地的四年間,正逢三大寺維修工程實施中,布達拉宮、羅布林卡、小昭寺的屋頂維護都采用了傳統(tǒng)的阿嘎土工藝,時不時會遇到一隊隊大叔大嬸小伙姑娘們,排成幾列,人人手持“阿嘎”,在鋪有阿嘎土的地上邊砸、邊歌、邊舞。聽起來,有些歌曲竟似聽過。那是1996年我在地壇書市淘到四張一套的《世界屋脊的音樂》中,就有好幾首阿嘎歌,節(jié)奏明快,包括合唱、對歌及和聲。在羅布林卡正好聽到其中的一支。
在這套由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與國際音樂理事會出品的《音樂宇宙――一部音樂史》中國卷錄音資料中,除了阿嘎歌外,還收錄榨油歌、鏟土歌、割青稞歌、打青稞歌、揚場歌,幾乎每一種勞動形式都有相應的歌曲。所有錄音都是在勞作現(xiàn)場原始錄音,聽的到咳嗽聲、清嗓聲和歡聲笑語,如臨其境。
此套唱片帶給我的意義遠遠超出了音樂,它成為我進入藏地的一道門。就像一首歌的歌名“阿嘎不是泥土”所表達的一樣,阿嘎可以是音樂和舞蹈、也可以是調(diào)情和嬉鬧――或者阿嘎干脆就是生活本身。
唱片《世界屋脊的音樂》中收錄了幾首好聽的兒歌,我在拉薩的朋友土登從小唱著他們長大的。當他從電影《紅河谷》中聽到借用兒歌《帕日邦結頓啦》的旋律改編的那首女主角在炮堆中唱的《在那草地上》時,土登體會到一種錯亂感――新填的歌詞和他熟悉的曲調(diào)完全不搭調(diào)――這讓他難以適應。
真正原汁原味的藏族民間音樂,只存在于草原和山巖之間,非此,絕不能抵達世界屋脊,那里綿延的山體高大、嶙峋,亦如處子般安穩(wěn)、靜謐;江河清粼,然而暗流洶涌;草原青翠遼遠,但猛獸暗藏。在草原或山巖間,藏人會唱“天黑后心里難過”(芒康民歌),“唱個山歌好上路” (芒康民歌),會唱“喂,請你回答一聲”,或者唱“說完了就走”,因為“三句話(即可)表衷腸”等等,他們的語言必定質(zhì)樸但情深意長。許多至情的話并非一定要飆高音,也許只需要“哦呀”二字或者“依呀啦”即已足夠。
公元十二世紀時的大智識薩迦班智達在《論樂》中寫道:“無論愚昧或丑陋,無論低賤或貧窮,一旦擁有神圣的音樂,就能被人推祟尊敬。人們梳妝打扮,人們歌舞歡暢!
多少次,在聽過一支敬酒歌即飲一杯酒,聽過一支敬酒歌即飲一杯酒后,醉倒在阿嘎土的地面上,想起打阿嘎的人唱著:“阿嘎明亮如鏡,唱歌的人傳情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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