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人工智能后人類
發(fā)布時間:2018-06-27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阿爾法狗的出現(xiàn)比“深藍”更深刻和廣泛地刺激了人類的神經,一時間各種媒體上充斥著人工智能將會取代人類的各種聲音。從政治、經濟、文化到倫理,持不同立場和觀點的人都紛紛登場,將人機對峙變成了一場狂歡和盛宴,只是這場歡宴的主人卻悄悄溜走了。當然表面上看來,這是一場免費的盛宴。素以勤于思考也善于思考著稱的作家韓少功,也作出了自己的回應,一篇引人入勝的《當機器人成立作家協(xié)會》,在文人圈子里激起不小的波瀾。雖然此文以一種謹慎的樂觀看待人工智能,相信人類具有自我調適的能力,但我們仍然可以看出作者其實也存在自己的憂慮,機器人可能導致大規(guī)模的失業(yè),甚至科技的發(fā)展也未必能發(fā)展出樂觀者所想象的“數(shù)字社會主義”,反而可能是“數(shù)字寡頭主義”。對于“機器寫作”,作家當然并不認為其會構成對真正有創(chuàng)造性的寫作的威脅,比如人類具有機器不能比擬的價值觀優(yōu)勢。不過諷刺的是,當今時代的價值觀其實非;靵y,有時比機器好不了多少。更諷刺的是,當今世界充滿了大量的失業(yè)、準失業(yè)或變相失業(yè)人口,人們倒沒有那么關心。進一步說,人們擔心機器,卻不關注機器背后運行的資本和權力,好像真的是機器人搶走了人的工作,只能說是舍本逐末了。對于馬克思主義者來說,這是一個兩難的處境:機器人取代人類的工作崗位,大量“低端人口”不用再從事繁重和危險的體力勞動,不是實現(xiàn)馬克思的女婿所言的“懶惰的權利”了嗎?甚至消除了“異化”?而同時,這樣的結果必然是大量的“廢棄的生命”的出現(xiàn)。他們失去了神圣的“勞動”權利,也可能因此陷入貧窮和絕望之中,馬克思曾經在《資本論》中描述過這一幕?隙ㄟ@中間大部分人并不會因為生產力的高度發(fā)達而過上馬克思所說的“上午打獵,下午捕魚,傍晚從事畜牧,晚飯后從事批判”的幸福生活。
另一個同樣爆炸性的卻又由于某種原因遮遮掩掩的科技杰作是高智能高仿真的性愛機器人。蒲松齡在他那充滿奇思妙想的《聊齋志異》里曾經夢想過:窮愁潦倒的書生。黑夜里總是在荒郊野外或破屋陋廟之中,與姿容、性格和際遇各不相同的妙齡絕色女鬼仙狐邂逅,兩情相悅之后,天明前分別,簡直就是一個“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古典版。現(xiàn)在好了,只要有錢,你就可以實現(xiàn)他老先生的夢想。顯然,要擁有可以不停變換的性愛伴侶取決于你是否是一個富人。據(jù)說,美國超級富豪索羅斯每年和一位不同種族的女性結對(這是在踐行南海圣人康有為的婚姻觀,他在中國烏托邦經典《大同書》中設想,人類未來理想的婚姻存續(xù)期強制規(guī)定為一個月到一年),根本不需要虛擬的智能機器人。事情的另一面是,許多所謂的農民工性欲長期得不到合適的解決,世界上也還有許多人找不到自己的結婚對象,還有人因為所謂的“大保健”死于非命,這時。也許你會覺得,性愛機器人對于他們來說,既遙遠無期,又像一個殘酷的玩笑。
對于中國文學界來說,這幾年有一個好消息,就是劉慈欣的《三體》和郝景芳的《北京折疊》先后獲得了被稱為科幻文學界的諾貝爾獎的雨果獎。好多人歡呼雀躍,因為中國的科幻文學走上了世界舞臺。兩篇作品都有警世之意,不過走向有些區(qū)別。《三體》關注的是未來人類在宇宙中的前景,也就是在宇宙殘酷的生存競爭中如何保存人類的種子。全書充滿宏偉的想象力,但第二部和第三部塑造的人物有些扁平單一,影響了其文學價值,倒是第一部塑造的人類叛徒葉文潔性格較為豐滿,邏輯性也強。全書充滿各種視角的轉換,也隱含了多種價值觀的沖突與矛盾。但構成全書邏輯基礎的“宇宙社會學”,即所謂的“黑暗森林”理論,其實是當今主流的社會想象,即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叢林法則”在未來宇宙的投射。這和同樣的法則投射到過去一樣,例如《明朝那些事兒》和《甄嬛傳》。而《北京折疊》,一般看來比《三體》的文學性要略虧一籌,而其未來想象的格局似乎也要小些,但有一點,其現(xiàn)實針對性反而較強。那個分成三層折疊起來的沒有具體時間線索的北京(但肯定是技術高度發(fā)達后,不然折疊不起來),頗像齊澤克引申發(fā)揮的拉康的“三界”:上層權貴和精英生活在符號/象征界中,也就是說他們面對和處理的是一堆數(shù)字和符號。也許一個不那么貼切的例子是生活在熱帶地區(qū)的貴婦人也要擁有貂皮大衣,那只是一個符號化的存在,她永遠用不上它:下層人民生活在實在/真實界中,他們每個人要生活就必須實實在在地付出汗水和血肉,但與此同時,你可以補充一句,他們作為一個群體只是“大數(shù)據(jù)”中的一個數(shù)據(jù)而已;至于中間階層,相當于中產階級吧,生活在想象/幻想界中,頗像毛澤東曾經描述過的“小資產階級”。他們向往著上層社會的生活,又害怕自己會滑落入實在界去。據(jù)作者所說,她曾經有過出入北京地區(qū)各階層的經驗,所以產生了將北京這一空間分成三層的構思。
這正是問題所在。明明是現(xiàn)存的生活狀況,卻必須穿越到未來才能獲得表達的合法性。人們想象機器人、人工智能帶來的嚴重后果,想象“后人類”,想象外星高級生物帶來的威脅,想象各種生態(tài)空難和生命滅絕景象。想象世界末日,想象這些似乎都比想象我們真實社會生活中的微小改變更容易。人們似乎已經完全認可了現(xiàn)實,無論是資本主義的全球存在與擴張。還是其運行的時常改頭換面的“適者生存”或者弱肉強食法則。這其中的原因極其復雜,當今的知識生產者不能、不愿也不敢面對實在界,所以逃避到未來,是可以理解的。就像中國古代的“杞人憂天”寓言。讀者可以嘲笑杞人的自尋煩惱。也可以贊賞其遠見卓識,“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嘛。也許對杞人或人類來說,更重要的不是擔憂天塌下來以后怎么辦,而是思考如何撐到天塌下來那一天。
責任編輯 趙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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