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琪:1998年:共和國第三代人
發(fā)布時間:2020-06-11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1998年,已經有了一種臨近世紀末的感覺。元旦那天,在日記中從歐洲1848年革命到中國1898年戊戌變法,一直說到18、28、38、48、58、68、78,似乎每個年頭都意義非凡。但這一年,在我個人的記憶中,最應該說一說的還是大型紀實性政論片《共和國第三代人》的拍攝。
那是5月里的一天,在海南大學的家里,忽然來了幾個人,提著攝影器材,說是受共青團中央的委托,西安電視臺讓他們幾個人籌拍一部《共和國第三代人》的大型政論電視紀錄片,作為向建國50周年的獻禮節(jié)目。
于是開始了對話、討論,最后基本達成一致:經歷的苦難或多磨不一定就是財富,在理想、熱情、獻身精神后面還有懷疑、困惑和掙脫中的執(zhí)著,所以更多需要的是思索;
于是,他們就拍攝了我上課時的情景:當我問課堂上近兩百位大學生:“今天,5月16日,是個什么日子”時,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上來。
這就是我們這代人與下一代人之間的鴻溝,它并不僅限于對這個特殊日子的記憶,這里凝聚著整整一代人在一個被共同的符號所模寫的世界里的共同的情感與渴望,共同的思維方式與表達方式。
我們被稱為“共和國第三代人”,也被認為是共和國的同齡人,也就是說,當共和國成立時,在我們上面還有兩代人:開國元勛與50年代的大學生。在我的理解中,所謂“一代人”不一定僅限于年齡上的界限,它指的是共同經歷的某件“大事”,正是這一“大事”決定或改變了他們以后的人生道路。對我們來說,這里所謂的“大事”,當然就指的是“文革”。后來,我就收到了這部六集電視片的DVD。趙忠祥解說,從兒童時代一直說到改革開放。
生活豐富多彩
這一年在海南的生活豐富多彩,有意思的是,與我們這代人多有來往并有著共同語言的,竟多是共和國的第一代人。
4月2日,萌萌的父親曾卓和牛漢來到海南,大家相談甚歡,其中的一個話題就是林賢治發(fā)表在《黃河》第一期上的關于“胡風集團”的長篇文章,涉及什么是“五四精神”、“魯迅精神”,如何理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以及人格、品行是如何出于政治需要而被“手段化”、“工具化”的,也涉及如何理解個人的懺悔等方面的問題,因為他們那代人的經歷在某種意義上又一而再地重現(xiàn)于我們這代人身上。
在我的日記本上,抄錄有綠原的小詩《人淡如菊》和曾卓的小詩《我遙望》,今天重讀,更是感慨萬分。
這一年的夏天,海南特別熱,電力不足,加上還沒有空調,真是酷暑難當;
我是白天讀舍勒,晚上看世界杯。這年十月,我們三人再飛成都,與興明、榮昌再次聚首,并最后與方正兄、友漁、李楊,加上我們三個,一起去了黃龍和九寨溝,當時那張照片一直壓在我書桌的玻璃板下。那真是一段美好而又難忘的經歷:“有淚盡灑山野王,無語話別菜根香”。
這一年,克林頓剛在西安南門參加完一個盛大的“入城式典禮”,回去不久就有了人們津津樂道的“拉鏈門事件”;
而俄羅斯的葉利欽也深陷與國家杜馬及車臣戰(zhàn)爭的緊張關系中無法自拔。但這一切,真的與我們有關嗎?哪怕到了年底,美英聯(lián)軍開始轟炸伊拉克,我們也依舊置身事外。
這一年元月,宣良一家首度來瓊,帶來了剛剛幾個月大的stella,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诘亩炀谷绱酥疅,小stella晝夜啼哭不止,只好匆匆離去。
從目瞪口呆到習以為常
在這一年2月6日的《中華讀書報》上有耿彪的“回憶錄”,里面說“文革”期間我國共給阿爾巴尼亞這盞“歐洲社會主義明燈”援助了90多億元人民幣,阿平均每人4000多元,每畝土地還至少援助了400斤化肥;
此外,阿還要讓他們的每個農業(yè)社都能看上我們生產的電視機,而當時的北京、上海尚且達不到這樣的水平。在2000年3月30日的《報刊文摘》上,曾任阿爾巴尼亞駐中國大使的馬利列講了一個故事:1962年,中國幾艘剛從加拿大購買的滿載小麥的輪船改變方向,支援阿爾巴尼亞。讀到這里,我曾淚流滿面,因為我依舊記得那一年的慘景。
這一年,海南大學與南京大學合辦的“研究生班”開學,我主講“西方哲學與西方文化”,自那以后一連三屆,讓我有機會結識了許多校外的各方人士,他們中的一些人與我的友情一直維系到今天。
還是這一年的8月,陳希同被判刑16年;
10年后的今天,與陳希同地位相當、罪名一樣,姓氏筆畫也完全一樣的陳良宇被判刑18年。
10月31日晚電影臺播放的《欲望號街車》,就這樣橫沖直撞地讓幾乎所有人完成了從目瞪口呆到習以為常的轉變。
這一年12月初,在海南文昌銅鼓嶺的云龍度假村,終于開了一個“現(xiàn)象學與語言”的年會,能來的人都來了,祥龍、東明、重慶、伯凡、志林、舒煒等都是第一次見面,我也借機邀請了我個人的朋友勁松、憲文前來海南,大家終于在海邊有了一個團聚、敘舊的機會。
維特根斯坦為什么認為“想象一種語言就是想象一種生活方式”?我們真能想象一種語言嗎?
來源:新京報評論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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