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不可能的成為可能
發(fā)布時間:2020-05-20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時間：9月25日晚7：00
地點：三教105
戈麥簡介：
戈麥，1967年出生于黑龍江農(nóng)場，1985年考入北大中文系，在校期間開始寫作詩歌。1989年畢業(yè)，1991年9月24日自沉于北京萬泉河，結(jié)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在短暫的寫作生涯中，他創(chuàng)造出了許多優(yōu)秀的詩作，體現(xiàn)出了對語言的自覺關(guān)注和依賴，以及在藝術(shù)氣質(zhì)上的“嚴峻和執(zhí)著”；
他是一個渴望“發(fā)現(xiàn)奇跡”的詩人，又獨自承受著語言對他的壓力。曾自編有《核心》《我的邪惡，我的蒼白》《彗星》《鐵與砂》四種詩集。在他去世以后他的好友詩人西渡編訂了《戈麥詩全編》1999年由上海三聯(lián)出版社出版。
十年過去了，我們并未忘記這位過早離開我們的杰出詩人。我們來到這里只是為了一種單純而深永的紀念，西渡曾說：“或許他是半神，他是天使”。我們今天重讀他的詩也愿他能獲得“永生的自由”。
詩人戈麥最喜歡的一句詩是：“讓不可能的成為可能”。他說：“詩歌應當是語言的利斧，它能夠剖開心靈的冰河。在詞與詞的交匯、融合、分解、對抗的創(chuàng)造中，一定會顯現(xiàn)出犀利奪目的語言之光照亮人的生存。詩歌直接從屬于幻想，它能拓展心靈與生存的空間，能夠讓不可能的成為可能�！�
這是五四文學社為紀念詩人戈麥去世十周年舉行的一次活動，著名詩人西渡、�？恕㈥伴�、王家新以及北大中文系的一些老師和博士生還有許許多多熱愛詩歌和詩人戈麥的同學參加了此次活動，西渡、�？�、臧棣和胡旭東在紀念會上了做了主要講話并各自朗誦了自己喜愛的戈麥的詩。
�。ㄗⅲ合抻谄�，在這次紀念會上所有朗誦到的戈麥的詩歌全部省略，大家可以看漓江出版社的《彗星 戈麥詩集》和三聯(lián)出版社的《戈麥詩全編》，這兩本書都是西渡編訂的。)
西渡在紀念會上的講話：
我想對詩歌的理解大家都是平等的，我并沒有更多的發(fā)言權(quán)。有不少讀者熱愛戈麥的詩歌，希望我講一講。我在講完《拯救詩歌》以后再也不講他的詩了。作為朋友，能做的我都做了。
很多人問我戈麥為什么要自殺？他那么年輕又有才華，他為什么選擇死亡的道路？對于他死亡的原因我沒有比別人更多的解釋，但是我想說詩戈麥的死讓我活下去。90年代在那種氛圍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自殺的，我自己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戈麥死后，我作為他的朋友不能再去選擇這條道路了。因為戈麥雖然有才華可是當時在詩歌界他是默默無聞的，他沒有發(fā)表過什么詩歌。如果我也步他的后塵的話，他的詩歌就從此煙消云散了。所以我要想辦法出版他的詩集。他的第一本詩集是1993年由漓江出版社出版的，當時好多同學為此捐款、捐助。這本詩集出版之后，上海三聯(lián)出版社的一位編輯看中了它，所以1999年就有了三聯(lián)出版的《戈麥詩全編》。當時我建議把戈麥所有的作品（各種體裁）都收進去，但是出版社考慮到體例問題就沒有把另外一些作品收進去比如戈麥的小說。
戈麥的死是對人生的絕望。1989年在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之后在實際的分配工作中，許多人為了實際的利益要求入黨，很多東西很快就被遺忘了。戈麥因此對人感到絕望。他曾經(jīng)對我說：“為什么我是人中的一個？”我們倆曾想過一起反人道、反人性。他說北島是最絕望的作家，他還說我和他都是絕對的詩人。我說我不是，你是。戈麥對人的絕望指向他自己。他跟我說起過戈多小說中的一個人物：在馬桶上電死。他覺得這種方法表達絕望，這跟他自己的心理有很大的關(guān)系。
戈麥的尸體在萬泉河發(fā)現(xiàn)，他的詩歌幾乎全部被毀棄了，他和朋友的通信以及其他詩稿都丟在北大公廁里。書包找到時，里面的書稿已經(jīng)被糞水泡臟了。我記得當時我是戴著手套一點一點整理出來的。
人能否活下去是一念之間的事情。我常想如果他活到今天，他會對今天怎么看？從我現(xiàn)在的心理看，我會勸他不要走這條路。91年中秋前他一個人喝了兩瓶葡萄酒。我沒有解勸他、安慰他，當時我們大家都很悒郁，我們的情緒是互相感染的。戈麥的自殺與時代氛圍有關(guān)系，還與詩歌界不太正常的現(xiàn)象有關(guān)。戈麥有才華但幾乎沒有發(fā)表過任何文章。我們一起投稿的時候，我的稿子用了，他的沒有用。他也不是特別在乎這些，他很清楚自己的才華。就在他死前的一個月，他在寫給他哥哥的信里說：“我在打文學競爭塔的地基�！钡遣恍加谟眠@種方式求得生存和妥協(xié)的。89年海子之后，很多詩人走了這條路，這也是時代氛圍，還和他本人剛烈的性格有關(guān)。
我比戈麥多活了十年，也比他多寫了這十年，但是我寫的總量沒有他多，我寫的算得上好的東西也遠不及他。他寫的基本上沒有廢物，而我寫的很多都扔進紙簍里去了。一個人能否成才和他出手時寫什么東西有很大的關(guān)系，我是一個笨人，寫得比戈麥早，但寫到差不多的時候就滿足了。
戈麥死后的幾年里我經(jīng)常會夢到他，有一次他說：“你們動作真夠快，把我的戶口都注銷了。”在這里我要念兩首詩。西渡念的詩是《我要頂住世人的咒罵》和《浮云》。
桑克在紀念會上的講話：
原來在北京搞的幾次紀念活動我都沒有參加，不是因為住得太遠，而是因為這件事情過去得太久，我不愿再提起。有些人讓我談談戈麥，我說不要和我談生命、死亡，說詩歌韻律都可以。該說的話在詩里（指《戈麥詩全編》里作者寫的代序二）都說了。我覺得那時大家歲數(shù)小，理性的東西也少。大家都沉浸在一種氛圍里跳不出來。在我們中間他是一位忠厚的長者。有一天我在哈爾濱街道上遇到一個人特別像他，我感到特奇怪就跟蹤了那個人一段時間。
網(wǎng)上的朋友經(jīng)常問我戈麥的事，我說看詩吧。我和戈麥都是黑龍江農(nóng)場出來的，心胸似乎開闊些，但也單調(diào)些，所以很容易被一些東西所左右。我們倆都向往南方那種陰雨綿綿的日子。我曾經(jīng)想培養(yǎng)他庸俗的意識，我建議他去看電影，但是他從來都不去看。他也不太愿意跟別人來往。
我和西渡在一起吃飯喝酒的時候會互相問起來：“為什么他要死？”我們有很多解釋但是也根本沒法解釋，他的死已經(jīng)是一個事實。我想對他最好的紀念就是讀他的詩，能讀多少就讀多少吧。
我給大家念他的兩首詩《青年十誡》和《獻給黃昏的星》。
臧棣在紀念會上的講話：
我有很多話要說，但又不知道怎么說。戈麥給我們留下了珍貴的詩歌遺產(chǎn)。有人說他的精神讓人欽佩，詩歌、語言本身卻存在問題。我不這么看。我認為戈麥是中國詩歌階段性的代表。海子和戈麥他們對詩歌的態(tài)度在90年代是不可能存在的。他們把詩歌放在與生命對立的位置上，用生命去換取詩歌。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不會這么做的。戈麥的詩歌和他對詩歌的態(tài)度一直默默地啟示著我。有人讓我舉一首戈麥最好的詩，我在不同的時期曾開列了不同的最好的詩�，F(xiàn)在我認為他最好的詩是《冬天里的陽光》。
胡旭東在紀念會上的講話：
戈麥是91年去世的，那一年我剛考入北大。但91年我不在北京，我在石家莊接受萬惡的軍訓，要是我在北大的話也許我會有幸見到這位和藹的師長。一年的軍訓結(jié)束之后回到北大，第一次把我吸引到詩歌的活動就是紀念戈麥的活動。當時戈麥的詩集還沒有出版，大家手里的都是些手抄的、零星的詩稿。就是那種氛圍那種場面把我?guī)нM了北大的寫作生涯。這幾年來我的身份在不斷的變化，但都一直在堅持寫詩。我常想如果沒有那個契機我或許是做一種別的事情的人。我們這一代人寫作的方式、對詩歌的態(tài)度都與他們很不一樣，但是我以一種對待鄉(xiāng)村教師的崇敬態(tài)度崇敬戈麥。我來自鄉(xiāng)村，對鄉(xiāng)村教師的崇敬之情是一種極其真摯的感情和敬意。我給大家念他的《如果總是不死》、《眺望時間消逝》。
在紀念會上發(fā)言的還有戈麥生前的幾位朋友，因為發(fā)言極為簡短所以在此不做整理。在紀念會上朗誦戈麥詩歌的有與詩人同齡的博士也有今年剛?cè)雽W的01級新生也有看到海報聞訊而來的詩人的老鄉(xiāng)，大家通過朗誦這種形式紀念我們熱愛的詩人。
“他以死亡最終戰(zhàn)勝了不健全的人性�！�
“他追求絕對和徹底。他不能容忍妥協(xié)，這是人性的弱點。他在內(nèi)心里默默承受了生活和時代的全部份量。他實現(xiàn)了里爾克的名言：‘挺住意味著一切�！�
“或許他不屬于我們?nèi)祟悾且粋�半神，一個天使。他的一生是輝煌的。我對朋友說：他的一生是完美的，這死者中最年輕的一個，惟愿他得到永生的自由�！�
—摘自《死是不可能的》（西渡：《戈麥詩全編》代序一）
“那不能陳述的環(huán)境的秘密，我亦不必多說了吧�！�
“他的死亡不是退卻，而是進取，最終證實了詩歌的勝利�！�
—摘自《黑暗中的心臟》（桑克：《戈麥詩全編》代序二）
最后以戈麥的《獻給黃昏的星》作為本文的結(jié)尾：
獻給黃昏的星
黃昏的星從大地的海洋升起
我站在黑夜的盡頭
看到黃昏像一座雪白的裸體
我是天空中唯一一顆發(fā)亮的星星
在這艱難的時刻
我彷佛看到了另一種人類的昨天
三個相互殘殺的事物被懟到了一起
黃昏是天空中唯一的發(fā)光體
星，是黑夜的女兒苦悶的床單
我，是我一生中無邊的黑暗
在這最后的時刻，我竟能夢見
這荒蕪的大地，最后一粒種子
這下垂的時間，最后一個聲音
這個世界，最后的一件事情，黃昏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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