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說球者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年輕一代解說員在話筒前的權(quán)威早已動搖、稀釋,一場比賽解說完,第一件事就是迎接真?zhèn)吻蛎缘恼Z言大批判,大伙共同的感觸是,球迷水平越來越高,脾氣越來越大,這碗開口飯越來越難吃了
2006年夏天,德國世界杯,喊出“海嘯音”的黃健翔還沒回國,韓喬生老師帶著我穿過京西賓館與恩菲科技大廈(《足球之夜》及世界杯特別節(jié)目欄目組均在此辦公)之間的地下通道,碰上他一個年輕同事背著包上班去。韓老師說,“他叫賀煒,我的小同事,這次在后方轉(zhuǎn)世界杯,非常優(yōu)秀,將來肯定能出來。”
4年后,賀煒“文藝帝”+“知識帝”的名號迅速躥紅。當“有一位詩人名叫賀煒”成為網(wǎng)絡流行語,“知識帝賀煒”在微博熱門話題榜居高不下時,人在南非的賀煒通過微博回應,“諸位的指正,都是我的榮幸。從來沒有一場比賽的解說會是完美的,我深知自己犯過的那些錯誤,正因為如此,大家的謬贊,讓我忐忑不安,唯有盡量少出錯,對得起自己的責任!
賀煒的低調(diào)可以理解為一種自我保護,今天的一切得來不易,他想掌控住把自己卷進意見漩渦的這股熱流。他的好友,央視籃球、田徑項目評論員楊健說,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網(wǎng)友的反饋非?,“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在他支持你的時候,這里有強大的推動力,稍有不慎,這水也能把你這船給打翻!
7月15日回國之后,賀煒“以倒時差之名,睡得天昏地暗”。他禮貌地回絕了本刊記者的約訪。在微博里他說,“我親愛的祖國,現(xiàn)在就像一大鍋煮開的水,熱氣騰騰,但靜不下來;我們則像鍋里翻滾的餃子,起起伏伏,但不知方向。”
賀煒的比喻也適用于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身陷網(wǎng)民意見包圍圈的其他體育評論員。在國家電視臺的評論席上坐穩(wěn)并非易事,已經(jīng)有兩位前輩的命運因為沸騰的輿情發(fā)生了轉(zhuǎn)變。“韓老師”背著好幾本“語錄”徹底走向了娛樂化,自稱“我就是(解說)行業(yè)標準”的黃健翔則離開了央視這個強勢平臺。
話筒前的權(quán)威早已動搖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運。
第一代解說員常常收到“觀眾朋友”好幾麻袋表揚信,當然偶爾也有幾封指出錯誤或不足的,但語氣通常溫和謙遜。
年輕一代解說員在話筒前的權(quán)威早已動搖、稀釋,一場比賽解說完畢,第一件事就是迎接網(wǎng)絡上真?zhèn)吻蛎缘恼Z言大批判,“從第一天干這個,就是這樣”。大伙共同的感觸是,球迷水平越來越高,脾氣越來越大,這碗開口飯越來越難吃了。
在“知識帝”借助南非足球盛宴進入公眾視線之前,他已連續(xù)8年背著書包穿行在我們曾經(jīng)相遇的那個地下通道,專司西甲聯(lián)賽解說的他,多年過著晨昏顛倒的非正常生活。他的小同事、1984年出生的劉嘉遠恰如多年前剛?cè)肱_的賀煒,寂寞地行進在成名前的悠長時光里。
劉嘉遠到央視第一天,張斌就對他說,一定要耐得寂寞?赡苣阏f五六百場之后,才會真正掌握拆解一場比賽的路數(shù):第幾分鐘說資料,球在后場時說什么合適,打到前場就要進球的時候不要說資料……“這過程本身是很寂寞的,你說幾百場比賽,沒人聽、沒人知道,長年累月熬夜,人很受挫,那感覺非常痛苦!
“70后”洪鋼喜歡一切體育項目,在央視服從安排專攻排球和羽毛球解說,“籃球跟足球競爭太激烈了,輪不到我去說。”
事實上,排球是中國體育解說員的“傳統(tǒng)優(yōu)勢項目”,宋世雄在老女排比賽中激越高亢的“民族主義解說”影響深遠。洪鋼從業(yè)8年,許多網(wǎng)友盛贊他的解說“專業(yè)、理性”,但也常有人批他,“沒有感染力,冷酷無情!外國球員都把球扣到中國隊員頭上了,他還要叫一聲‘好’!”
洪鋼認為1990年代是中國體育解說員代際分割的分水嶺。他把宋世雄、孫正平、韓喬生都歸為“90前”一代,“電視剛開始在中國普及,體育對于中國人來說也是特別新鮮的一個東西。當時很多人對足球、籃球的了解可能就跟現(xiàn)在我們對美式橄欖球、棒球這些項目的了解一樣少。宋老師他們那一代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開始解說的,球迷喜歡他們,因為他們知道得多。”
“黃健翔、劉建宏、張斌、我、楊健,包括生于80年代的于嘉、賀煒、劉嘉遠,其實都同屬一代,是在大量賽事直播、體育專業(yè)媒體叢生、互聯(lián)網(wǎng)大發(fā)展這個大背景下成長起來的一代,我們看到的東西,比老一輩要多得多。跟我們一起成長的觀眾對體育的了解也遠遠超過了老一代觀眾!
他們幾位都是參加比賽,從球迷中“海選”出來的職業(yè)解說員。球迷中究竟?jié)摲嗌俑呤?他們是最清楚的。
專業(yè)、精研某一兩個項目是解說行業(yè)逐漸成熟的一大標志。以籃球為主項,解說過冰雪項目、直播過網(wǎng)球賽事的于嘉與ESPN(美國“娛樂與體育節(jié)目電視網(wǎng)”,24小時播放體育節(jié)目)的一個朋友聊天,問人家是怎么分工的,朋友告訴他說,“我們這邊哪怕就是一個攝像,干F1的,一年就只干F1,其他都不敢去!
“專業(yè)性對體育電視來說實在太重要太重要了,但是條件所限,我只能說,對于籃球來說我肯定是最專業(yè)的,如果讓我去解說別的,比如舉重、短道速滑,我能做到的是,不讓人家一聽就說這人完全外行。足球、籃球作為大項,每個看球的都認為他可以當教練,‘你們說得還不如我呢!’人家很容易那么想,你怎么辦啊?就得像鉆牛角尖一樣地不停往尖兒上鉆!
這是他入行以來不曾間斷的功課:
每天下午看雅虎和ESPN的NBA要聞報道;定了30個球隊的當?shù)貓蠹埖碾娮影?每天都得看;球賽,每天都看,除了自己轉(zhuǎn)的比賽,還有別人轉(zhuǎn)的、別的臺轉(zhuǎn)的、網(wǎng)上的……這隊是怎么個打法,來了一些什么球員,這教練他愿意干什么不愿意干什么;具體轉(zhuǎn)播場次之前再看看有什么更新:誰傷了,這個隊到這個城市來,有些什么新鮮事……
球迷在網(wǎng)絡上看球,借著海量搜索同現(xiàn)場評球的解說員“斗法”。要想不輸給他們,解說員除了正常的技戰(zhàn)術(shù)資料的準備,還要做許多場外功課,比如及時叫出那些坐在比賽場邊的大小明星。
百密一疏。于嘉講了個趣事兒,“這次總決賽,屏幕上突然出現(xiàn)一個吉米•巴菲特,我不炒股但也知道股神巴菲特,我就說,‘股神也來看比賽了!’有一朋友馬上就發(fā)短信來說這不是股神沃倫•巴菲特,我趕緊更正說,‘觀眾朋友們,抱歉,股神巴菲特剛給我們打來電話,說感謝我們對他的關注,但他真沒來,還在紐約繼續(xù)股市生意。’”
我是公眾人物,不是公眾動物
于嘉是1999年從雪碧NBA主持人大賽中勝出的,現(xiàn)在走到外面常遇到“聽你的解說長大的”球迷,回看來路,他說自己最大的變化是應付得了無來由的批評和責罵了。
“開始的時候看到夸自己的就特別高興,看到罵的就特別不高興,F(xiàn)在我也學會了‘二皮臉’,就是厚臉皮,您想罵就罵吧!生活節(jié)奏快了,生活壓力大了,大家不能說像剛開始聽收音機、看黑白電視、沒有網(wǎng)絡的時候那么輕松地去看比賽。網(wǎng)絡又是相對自由、不用負責任的地方。假如您罵罵我,能緩解一下被領導批評的壞情緒,從擰巴變成不擰巴,那您就罵吧!
楊健最怕網(wǎng)友指出解說中的硬傷,“‘楊健你怎么老用錯這詞啊?’人家詰問你‘能不能先查一下字典啊’,我會別扭好多天!
洪鋼更多將網(wǎng)絡作為測試解說底線的工具,“我有些拿不準的說法,說完了之后,會去網(wǎng)上看大家的反應。如果大家沒反應,說明他們接受了;如果反應比較強烈,特別多的人說這種說法不對,那以后就不說了。比如我解說時說過,‘冰壺這個項目看上去是集體項目,實際上是個人項目,短道速滑看上去是個人項目,實際上是集體項目!愀鶋囟痰浪倩娜巳フf,他們是可以接受的,但大多數(shù)觀眾接受不了。我說了之后,就看網(wǎng)友發(fā)帖子議論,發(fā)現(xiàn)大家很難接受,后來我再也沒有說過,雖然我知道我說得對。”
洪鋼是幾個年輕一代解說員中惟一沒有開博客、“圍脖”的。于嘉在網(wǎng)上則很活躍,粉絲眾多,但他對網(wǎng)上關于自己的各種議論“根本就沒工夫看”。他說自己一直是自卑的人,但10年的打磨,專業(yè)上,他有足夠的自信,很感謝與自己常年合作的張衛(wèi)平、徐濟成、蘇群、楊毅這4大籃球解說顧問。
“我第一次去現(xiàn)場就是張老師做的顧問,他對我特別寬厚,有時候我著急想說點什么,但沒組織好語言,他就會把‘咳嗽鍵’摁下去。那個鍵摁下去后,就不會把話筒里的聲音傳出去了,他跟我說,‘別著急啊,你慢慢說!腋改笟q數(shù)差不多大,那樣對待我,讓我心里特別暖和!
于嘉說球迷是自己的衣食父母,遇到球迷找他簽字,他總要說聲‘謝謝’。但尊重球迷不等于迎合球迷,如果大家觀點不一,他一點也不忌諱跟網(wǎng)友對陣。他有個比較“彪悍”的崇拜對象――霍華德•科賽爾(Howard Cosell)
我所敬仰的美國體育轉(zhuǎn)播史上最有爭議的NFL解說員霍華德•科賽爾曾經(jīng)在1980年11月8日晚11時30分――NFL的邁阿密海豚隊對陣新英格蘭愛國者隊比賽期間――中斷他正常的體育解說來報告整個美國:約翰•列儂在自己的寓所前被歌迷刺殺。對此科賽爾的解釋是:面對一個行為足以影響世界的偉大生命的隕落,一場普普通通的比賽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特別欣賞他這種隨性,我根本不需要去迎合誰。在業(yè)務上,我是特別堅定的。我已經(jīng)干10年了,有自己的定力和判斷力。解說的時候有什么就說什么,如果說我的解說有一個什么基調(diào)的話,就是不裝。我是公眾人物,又不是公眾動物,憑什么你能罵我,我不能罵你啊?誰規(guī)定的?
解說員其實沒有好或壞之分,只有觀眾喜歡和不喜歡之分。你心里要有一個刻度,這個刻度就是你的職業(yè)操守和職業(yè)性。一場比賽,如果我精心準備了,肯定不會說外行話,不會胡說八道,這是你的職業(yè)操守。什么時候說、是不是準備了100條東西就要全部說出去、怎么說出去,這是職業(yè)性的問題。我全說了,我痛快了,這解說不見得就好。100條只說了10條、5條,但是大家聽了很順暢,沒有賣弄之嫌,我覺得我就成功了。
喊還是不喊,這是個問題
韓喬生從不諱言他對黃健翔的偏愛。1996年歐錦賽,他與黃健翔一同飛赴賽場,“那是健翔第一次出國解說比賽,飛機上我就跟他說了,小黃,你要用這次解說確定自己中國第一足球解說員的地位!
如今,賀煒的博客鏈接中,以“我?guī)煾怠眮順俗ⅫS健翔,央視年輕一代的解說員中,視黃健翔為師的不只是他一個。即便是入行最晚的劉嘉遠也得到了黃健翔的關照。他在央視風云足球頻道解說了不少比賽,本屆世界杯小組賽瑞士對洪都拉斯,第一次在央視一套“發(fā)聲”!氨荣惽敖∠枥蠋熃o我發(fā)短信,說,‘不要想別的,也不用緊張,也不用講得出彩,只要做自己就行了,千萬不要想著一場就讓人家記住你,也不要想著說砸了該怎么辦,你就當作平時普通的聯(lián)賽或是一場歐冠!_頭的5分鐘,聲音很緊,感覺放不開,在風云足球頻道說和在一套說還是不一樣!
“專業(yè)準確,情緒到位”是黃健翔給解說員立下的行業(yè)標準,這個標準得到了年輕一代解說員的一致認同。相比有衡量標準的“專業(yè)準確”,“情緒如何才算到位”似乎更讓他們苦惱。面對沸騰的賽場,喊還是不喊,是個問題。
2004年雅典奧運會,楊健一“喊”成名!皠⑾柃A了!劉翔創(chuàng)造了歷史!”他也將那一刻視為職業(yè)生涯的第一次巔峰體驗,“在現(xiàn)場聲嘶力竭地咆哮,就是這種感覺!蹦菐茁暣蠛白屒蛎詯凵狭怂募で,然而到了2008 北京奧運會男子4×100米接力賽時,他一段充滿激情的解說卻被扣上了“黃(健翔)式怒吼”的標簽。
洪鋼苦于總被球迷指責為缺乏激情,“這可能是人的個性在解說中的一個體現(xiàn)吧!我在解說時主要希望和大家一起把比賽看懂――為什么贏的,為什么輸?shù)?有人看比賽就是為了情緒的宣泄,或者為了輸贏的刺激,比如說我就是希望西班牙贏,西班牙贏了我就高興,過程我不管。但我關注的是,比如西班牙和荷蘭這場比賽,我想弄明白贏的為什么會贏,為什么只贏1:0,為什么到加時賽才能夠進球!
于嘉堅決反對在轉(zhuǎn)播席上“假high”,洪鋼把這些人描述為“叫得非常兇,顯得很有激情”。楊健的總結(jié)是,情緒到位必須建立在專業(yè)準確的基礎上,“不能為了讓大家記住就故意喊些嘩眾取寵的特別怪的東西,絕對不能怪!
什么時候喊、怎么喊,是有很高技術(shù)含量的,同時你還要具備一定的聲音條件。洪鋼甚是苦惱,“我的聲音條件就不太容易表現(xiàn)出激情,我也有激動的時候,但我的聲音通過電子設備出來后,即便我已經(jīng)很激動了,觀眾聽起來仍然覺得很平靜!
與大多數(shù)受訪者認為剎那的激情迸發(fā)是順勢而為、自然而然不同,楊健把它視為“一個機會”,是可以事先設計的。“我想于嘉解說冬奧會、賀煒解說世界杯,包括黃健翔以前的解說,有幾段肯定是有設計的,不可能完全沒有想過就突然‘咣嘰’來那么一段!
怒吼,什么叫怒吼?它就是一種宣泄。我剛?cè)胄械臅r候有個特別大的體會,你的解說激情達到某一個高點的時候,如果你不連續(xù)地用你的聲音把這種內(nèi)在的激情完全地宣泄出來,把這個畫面填滿、把時間充滿,是一種非常尷尬的狀況。
1996年歐洲杯比爾霍夫的那個球打完之后,黃健翔喊:“比爾霍夫!比爾霍夫!”(模仿)如果他高聲喊了兩下之后把聲音拉下來,那比賽你就看不下去了,會覺得難受死了。合適的時候,通過積累,讓你喊出的東西有點意思被人家記住這有什么錯!但是絕對不能怪,不能脫離場景。你可能有所準備,甚至寫下了一些準備好的東西,但是如果現(xiàn)場完全靠不上你的預判,你還要硬生生地把這個東西給搬出來,那就怪了。
用你的聲音和解讀使比賽升華,使它更加精彩,使牛氣沖天的東西更牛,我覺得解說員就是要做到這個。但必須要有好的比賽、真正的大賽,如果說一場普通的聯(lián)賽你弄成這樣,而且不是在現(xiàn)場而是在播音室里,就顯得有點假了。單純是為突出自己,顯擺,嘩眾取寵,蹦出那些華麗的詞匯、成語去讓人覺得你挺有意思啊什么的,太沒意思了。
我們都是自己的掘墓人
德國世界杯后,“黃師傅”離開央視,同事們心中都有不小的震動。黃健翔曾說,“我簡直快累死了。這是過早到達山頂?shù)母弊饔谩D阍谕巴苿又^眾的認識和欣賞水平,觀眾的挑剔和責難也都集中在你頭上!
韓喬生對他的一句論斷記憶猶新:“他說,我們其實都是自己的掘墓人,早晚都要被觀眾厭煩!
被觀眾小看甚至拋棄,是大家共有的恐懼。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人人都在發(fā)言,卻少有人專注傾聽。電視業(yè)原就有喜新厭舊的天性。白巖松說,一只狗在中央電視臺叫上3個月,就成了一只名狗。楊健笑言,“問題是如果它繼續(xù)叫下去,很快有人會罵,‘神經(jīng)病啊,整天瞎嚷嚷什么!’”
年輕一代解說員出道大都已將近10年,名氣也都有了那么一點點。但是球迷中高手云集,常常一個帖子把人說得汗流浹背,套用一句韓老師語錄,那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楊健是半專業(yè)田徑運動員出身,求勝好強的運動員氣質(zhì)很重,他說自己“真的害怕有一天不論我怎么努力都達不到大家的要求”。
他已經(jīng)習慣了每天做功課,在網(wǎng)絡上看最新的比賽視頻、美國資深體育評論員的文章。每有解說任務,都提前兩個小時到臺里,抓緊時間上網(wǎng)搜集更新賽前信息。
理性的洪鋼更悲觀,在他看來被拋棄幾乎是鐵律,再努力也無法改變某些現(xiàn)狀。
黃健翔為什么走?我認為他在這兒待得很苦悶。這種苦悶一個來自于工作環(huán)境,再一個來自工作本身?赡芩行袠I(yè)都遇到過這個問題,就是你覺得自己的付出和收入不成比例。如果工作中周圍是一群很合得來的人,工作愉快,也就算了,少掙點錢就少掙點錢。如果工作既不能提供足夠的物質(zhì),也不能提供足夠的精神,他的工作環(huán)境就有很大的問題。
再一個就是工作本身。他走的很重要的原因,他沒說過,我覺得應該有,就是他在業(yè)務追求上已經(jīng)非常迷茫了。比方說認可他的人最開始就達到了70%,但是他希望達到90%甚至是100%。可多年努力之后發(fā)現(xiàn),認可他的人不僅沒增加,反而降到60%了。你去看網(wǎng)上對他的評論,開始好評如潮,從2000年歐洲杯,特別是2001年中卡之戰(zhàn)后就是一半一半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問題,而且他已經(jīng)達到一個高度了,不知道該怎么去突破了。
這是我們每個人都要面對的現(xiàn)實。電視是強調(diào)新鮮感的一個東西,你剛出來觀眾覺得真好,過些年他不覺得你那套有什么新鮮的了,慢慢開始煩,很正常。我也體會過這種落差。剛來時認可度越來越高,說你好的人越來越多。然后你明明在認真地工作,時間一長突然發(fā)現(xiàn),說你好的人越來越少,說你壞的人越來越多。
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你的受眾會越來越細化,你不可能奢望大家像過去追捧宋老師那樣認可你。當年宋老師說女排的時候,全國人民都說:“哎喲,說得好啊!”現(xiàn)在你不可能去奢望這個了。前幾年排球論壇上有過一次調(diào)查,說你希望誰解說排球,選我的有7成,我當時覺得不滿意,覺得該100%才對。但是這幾年過來之后,我覺得那已經(jīng)是一個很高的比例了,7成都是很難奢望的了。
洪鋼的朋友跟他開玩笑,說如果真的到了那天,“你也別在前邊硬拼了,該下來就下來吧。別一個勁兒在上頭讓人罵。”
楊健有一個念頭很倔強很強大,“最成功的解說員,必須始終和運動員同步成長。他20歲的時候你也20歲。他打完最后一場比賽,背著跑鞋或者拿著球桿離開賽場的時候,一路同行的你對他的評論和感慨是世上任何別的人都不能替代的。我覺得這是最高的一個境界。不過要想在巔峰到來之前不被甩掉,你就要永遠比球迷快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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