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紀錄片就是窮人拍窮人_拍紀錄片的周浩
發(fā)布時間:2020-03-20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周浩,1968年出生于貴州興義,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職于貴州機械研究所,1990年開始學(xué)習(xí)攝影。1992年,進入《貴州日報》任記者,1994年,進入新華社貴州分社,在臺灣知名地理雜志《大地》上發(fā)表圖片故事《貴州苗族稻作文化》,其后有多組有關(guān)人文地理的攝影報道發(fā)表,被稱為“中國最好的地理攝影師”之一。1999年,進入《南方周末》任攝影記者,2002年進入21世紀報系,開始紀錄片拍攝。
代表作:《厚街》(2003年云之南影像展最佳新人獎)和《高三》(2006年第三十屆香港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紀錄片獎)
周浩區(qū)別于其他紀錄片導(dǎo)演的最大特征就是他十幾年的記者生涯!罢f句那個的,XX(圈內(nèi)某知名紀錄片導(dǎo)演)提不出這樣的選題!”新華社教會我做圖片故事,《南方周末》教我做選題,比方說《高三》就是個很討巧的做法,“棉花”你一聽也是,河南的農(nóng)民到新疆人種的地里摘棉花,做成了一條牛仔褲穿到了一個歐洲白人的腿上。 “我自己就知道片子出來媒體會是一個什么反應(yīng)!弊黾o錄片好比做報紙,“你必須考慮一個題目要有回報。我拍一個片子要兩年,只能成功不能失。 周浩把見面地點選在了廣州市區(qū)一個僻靜小區(qū)的咖啡館!办n妹,填水!”他的聲音很細,像個女人,吃“意粉”也輕柔異常,他努力讓刀叉、盤子,還有他自己,不弄出一點聲響!案舯诘凝斳吒嗄愠赃^沒有?很好的,要不要叫一個嘗嘗?” 周浩有個外號,人稱“周媽”,是“南周”的哥們給起的,說他“有庸俗的親和力”,“刀子嘴豆腐心”,是那個記者圈子里討價還價能力最強的人。以至于同事購買大宗生活物件,因價高而煩惱時,突然會想到周浩,“讓丫來砍價”。
高三,為了“體面”的離開
周浩的親和力用在拍紀錄片上幫了大忙。至今,《高三》里的孩子們都管他叫“浩哥”,《厚街》里的打工妹邀他再去拍自己的兒子,“拍到他結(jié)婚!”
好友兼前同事,方三文就畢業(yè)于《高三》中的福建“武平縣一中”,并以這座學(xué)校至今為止的最好成績:全省文科第二,考取了北京大學(xué)。2004年,方三文把周浩帶回武平,于是就有了這部片子。
《高三》記錄了一個發(fā)展中城鎮(zhèn)的中國孩子們瑣碎、重復(fù)和瘋狂的高三生活。福建省武平縣一中是當(dāng)?shù)刈詈玫膶W(xué)校,學(xué)校80%的同學(xué)來自農(nóng)村!斑@個縣里面發(fā)生的事情,只是中國宏大的城鄉(xiāng)變遷的一個縮影。考上大學(xué),其實只是離開那個地方的比較體面的一種辦法。更多數(shù)的人,是小學(xué)、初中畢業(yè)以后,背著簡單的行李,到廈門、深圳、東莞的工廠里面打工!
一本貫穿始終的失卻童真的學(xué)生日記,將隱藏在孩子們機械而近乎麻木的課堂生活背后的巨大壓力爆發(fā)了出來:身為父母的農(nóng)民,從凌晨5點到晚上8點辛苦勞作,每天的收入僅僅是13元錢,而高三學(xué)生一學(xué)期的學(xué)費是2500元(不包生活和住宿費)。懂事的孩子懸梁刺骨,絕望的孩子叛逆逃學(xué)。
一個“壞孩子”講述了他為什么翻墻出逃,不上課,眷戀網(wǎng)吧的原因:并不是因為打游戲有多么好玩,而是可以憑借高超的代人賭博的技巧,賺到錢,而且與其他行業(yè)一樣,靠的是信用和手藝。所以,與其說觀眾在影片中看到的是一個具有理想主義色彩的集體奮斗史,不如說影片更真實地呈現(xiàn)了悲壯如螻蟻的個人奮斗歷程。
“只有你離開了,你才有資格偽善地說,‘那段日子是多么美好’!狈饺目催^《高三》后曾經(jīng)這樣評價。
對于更多的人來說,《高三》是一部看了可以讓人會心一笑的片子!巴魢娴脑姏]有幾首寫得好的,這一首我覺得還是可以,‘我不去想/是否能夠成功/既然選擇了遠方/便只顧風(fēng)雨兼程!
在高三的第一堂課上,班主任王錦春帶著沙啞,但斗志昂揚地說:“你們要拿出半條命來拼高三”;在高三的最后一堂課,他又說,“高考什么都不是”。
“紀錄片就像是一面鏡子,每個人都能從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敝芎普f,對他來說,“《高三》是一個38歲的老男人對一群孩子的看法”。你可以找到對中國教育制度的反;對人民教師的歌頌;對社會轉(zhuǎn)型的探討;對歲月如歌的懷念;對殘酷青春的憤怒……
你心里有什么,你就能看到什么。
厚街,那些不“體面”的離開
周浩說,紀錄片雖然客觀真實,但也會帶上制造者強烈的主觀色彩。周浩認為獨立紀錄片就是以個人的角度來看待社會,獨立并不代表正確,但能提供一個不一樣的角度。
帶著記者的犀利和報人的眼光,周浩選擇每一個題目,他的第一個片子《厚街》也是在“南周”做記者時“抽空”去的,這是一部新聞記者式的獨立紀錄片!啊赌戏街苣肥切瞧谒某鰣蠹,我一般就周四去,周一回!
“那個地方的平靜很輕易就會被打破,整個社會就是一個特別動蕩的狀態(tài)。一個元素注入,整個平衡就失去了!
“厚街”其實是一個鎮(zhèn)子,位于有“世界工廠”之稱的廣東東莞,這里是全球最大的鞋業(yè)基地之一,也是珠三角外來工最密集的地區(qū)之一。編號為“厚街三屯NO.4432”的出租房里住著從四川、安徽等地來掙錢的打工仔們,周浩把鏡頭對準了他們。
作為改革開放最早的地區(qū),珠三角也因此成為承載中國最激烈和最戲劇性的歷史見證的地方。4432號出租屋上演著各式各樣的失業(yè)、火災(zāi)、搶劫、打架、抓老鼠,看婦科病,三角戀、生小孩、賣淫等等我們陌生的情節(jié)。一批批人住進來,一批批的人又搬出去,令人驚異的是,他們之中“變化”的因素與世界的聯(lián)系竟是如此緊密。
9?11事件后,以制造加工為主的厚街受到?jīng)_擊,大量工廠倒閉,一時間幾乎每個人都面臨失業(yè)的危險。
“你沒可能關(guān)注這個龐大的整體,所以你只能摘下一根樹枝,截下它的剖面,然而是否能夠透過這個剖面去呈現(xiàn)一顆大樹則是每一個拍攝者的奢望。”
■ 面對面
《三月風(fēng)》:《厚街》里你拍到了各種離奇的場面,《高三》中也有孩子用網(wǎng)絡(luò)賺了幾千塊錢,還有人為了考試去求神拜佛,你是故意選擇了一些特殊人群嗎?還是他們就是這樣?
周浩:生活就是這樣。其實拍了紀錄片你才會發(fā)現(xiàn),生活本身的戲劇性要比電影有張力得多的多。誰能想到《高三》那個班里有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復(fù)讀了第三年,就是那個每天在黑板寫還剩多少天、多少天的那個女孩。你說奇不奇怪?
還有一個片子叫《可可西里》你肯定知道,據(jù)說導(dǎo)演是看了《南方周末》的一篇報道,那就是我和方三文去的。包括里面藏羚羊滿地尸骨的那個場景,除了我那個時候沒有人拍過那樣的照片。但是其實那個電影挺杜撰的,比如說開始偷獵者用沖鋒槍打藏羚羊,我們?nèi)ミ^的人都知道,藏羚羊不是那么打的。藏羚羊晚上休息的時候,兩輛吉普車把車燈開著從兩個方向開過去,藏羚羊會失明,一槍一個、一槍一個。所以有人問我會不會去拍劇情片,我不會的。
《三月風(fēng)》:你曾經(jīng)說過,做不了時代的改良者,就做一個史官,彌補這個時代影像的缺失,你覺得紀錄片是拍給誰看的?比如說《厚街》。
周浩:就是給這些民工的孩子看的。他們現(xiàn)在是沒有話語權(quán)的,但是他們的子女以后肯定會有話語權(quán),等他們再回來想看,CCTV有嗎,沒有。
《三月風(fēng)》:之前聊天的時候你曾經(jīng)說過《高三》有點用力過猛?怎么講呢?
周浩:《厚街》是第一部,是憑著直覺做的!陡呷纺銢]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是在努力模仿什么東西了嗎,但是又不夠到位。
我比喻它就像學(xué)武功的時候,像郭靖,剛開始的時候他會有意無意出幾個狠招。當(dāng)他真正學(xué)了一年兩年以后他就不會那么打人了。武功的最高境界就是無招勝有招,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夠回到《厚街》這種狀態(tài),那就是特別棒的了。大家看刻意的東西看得太多了,會反感。
《三月風(fēng)》:你拍了這么多民工、小偷、妓女,作為一個介入者會同情他們,或是有心理上的優(yōu)越感嗎?
周浩:本身就是一種不平衡,你再把它說得不平衡就不人道了。很多人為什么喜歡拍民工、社會底層的人,從技術(shù)層面講,最簡單的一個道理,他們更容易接近,因為從上一個階層往下一個階層走更好進入,也不是說這些人對上層社會不感興趣。
其實《厚街》拍完了我還想拍兩個片子,一個是厚街的原著民,一個是在厚街投資的臺商。開始我找了一個臺商他答應(yīng)拍,但是拍攝涉及到當(dāng)?shù)匾恍┤耍麄兙驼f如果你讓他拍那你就不要再在這里辦廠了,后來他就拒絕我了,據(jù)說是當(dāng)?shù)卣畬λ袎毫Α?
拍《厚街》的時候,我拍不到工廠里的畫面,我拿著省報的記者證都進不去。你知道厚街那樣一個小地方,四星級、五星級賓館有多少家!你說有沒有優(yōu)越感?很淡的吧,談不上什么優(yōu)越感。因為這畢竟是我的職業(yè),我會盡力去做好。
《三月風(fēng)》:那你會有從他們身上“刮”的感覺嗎?
周浩:你說絕對沒有我不承認。但是到現(xiàn)在我還沒有什么特別內(nèi)疚的感覺,拍的時候你要讓別人有尊嚴,因為畢竟你現(xiàn)在還是從別人那拿東西。
但是我始終和我的拍攝對象說,我們共同來完成它。我一進入高三七班我就說,‘我們大家共同來記錄這段日子。’到今天為止,這個班的同學(xué)對我是非常感謝的,你也想看你的高三,但是你看得到嗎,看不到的。所以我覺得我從他們那里得到的東西和留給他們的是一個對等的關(guān)系。
《高三》編出來之后,我就給王錦春寄了一份,他給我回信說:謝謝,這是我這個教書匠能給我女兒最好的禮物。這樣的時候你就不會覺得你是在利用他們,而且有時候我也相信這是一種緣分,蠻坦坦蕩蕩做這件事情的。
《三月風(fēng)》:說說您手上新的拍攝計劃吧,聽說您同時開著好幾個題目,忙得過來嗎?
周浩:當(dāng)然忙不過來呀,可我不是貪心嘛!我得保證一年出一個片子呀!也算是對報社有個交代,至少讓人家看到我在出東西。(周浩是21世紀報系影像工作室的唯一成員。他的工作就是申報選題、獲得資金、拍攝、成片,版權(quán)歸單位,他是作者。)
我現(xiàn)在比較大的一個題目就是跟蹤廣東跳水隊的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拍她們在這么一個體制下長大的故事,會一直拍到08年奧運會。但是她們可能進不了奧運會,不過沒關(guān)系。她們每天早晨6點鐘起床,晚上10點鐘睡覺,每人都有二三千元工資。但是08年以后,這個體制可能會有變化。已經(jīng)有很多電視臺跟我要片子了。
其實只要你有點子,可以做的太多了。比如說“棉花”(一個正在拍攝中的片子),我就是沒錢,要是有錢我會做埃及的棉花,中國人紡紗,泰國人成衣,最后穿在一個歐洲人身上,這就是一個地球村的概念,等等……這些要都拍,你會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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