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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其中:心情“晴天多于有云”】 牟其中

發(fā)布時間:2020-03-15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1999年11月1日,在武漢市第二看守所關押了近一年的牟其中,終于等到了開庭審判的這一天。當時有靈通人士透露,將在8天后正式宣判。結(jié)果是拖到半年后的2000年5月30日。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南德構成“信用證詐騙罪”,判處牟其中無期徒刑,并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老牟當然不服判決,已提出上訴。二審的辯護律師包括曾經(jīng)為褚時健辯護的著名律師馬軍,目前正在積極準備上訴材料,等待湖北高院開庭。此前,老牟似乎預感到此次判決對他不利,在5月30日正式宣判前,他曾打電話給一個朋友,講了這樣一句話:“歷史正因為要將南德推向高峰,所以要先將其打入深淵!
  
  牟其中在獄中到底干什么?
  
  “我們被關押的時間太長了,很多人都生了病,我的血壓經(jīng)這里的醫(yī)生檢查,已達120~180之高,建議住院治療。”這是牟其中在1999年7月18日所寫的材料中反映的近況。經(jīng)過一番周折,記者找到一名據(jù)說對“整個事件以及南德一步步走向悲劇的演變”最為知情的人,也是老牟過去的部下司馬曉雄。牟其中被捕后,他曾先后兩次去看他,兩次均在醫(yī)院里。第一次是在宣判前,和律師一起去醫(yī)院看望牟其中。當時牟因高血壓住院,但看上去精神狀態(tài)很好,說話很快,也看得出比較急躁。而這與他本人所寫的材料中反映出的沉寂的心情并不一樣。在2000年春節(jié)前,牟其中還在寫給職工和朋友的公開信中說:“律師和朋友帶來了各位對我的關心和問候。目前我的身體狀況基本正常,血壓、心臟有些毛病,但還能按時服藥。每天堅持五六小時的散步和思考。古人說:‘安步當車’,我現(xiàn)在是‘安步當跑’,5小時的緩步徐行總可以當3000米的慢跑了吧。
  至于心情,雖然不免偶爾陰晴不定,總的說來還是晴天多于有云,要問其中原委,陶鑄同志詩云:‘心底無私天地寬’。
  每天陪伴我緩步徐行的,是對昨天的光榮的反省和對明天的夢想的憧憬,豪情萬丈之余,往往也夾雜著絲絲苦澀。
  離我的關押地不遠,是古人贊為‘芳草萋萋’的鸚鵡洲,再遠就是白云悠悠的黃鶴樓了。萬里長江日夜在我們身邊流逝,先賢圣哲尚且有‘逝者如斯’的感嘆,更何況在一天等于20年的今天,大好的光陰就在這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的緩步徐行中消逝了。
  ……
  緩步徐行,神游太古。吟詠著岳武穆的《小重山》,體會‘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千古寂寞,吟詠著陸放翁的《鐵馬冰河入夢來》,咀嚼著報國無門的苦澀。健驥伏櫪,悲鳴萬里!
  第二次去看牟其中的時候,一審已宣判,但他仍住在醫(yī)院。他說仍要上訴,并且顯得急躁。同時也說到監(jiān)獄的照顧很好,醫(yī)院方面的關照也很足。
  除了不斷地寫上訴材料,牟其中在獄中還看武俠小說,讀余杰寫的書,同時也在學李陽的“瘋狂英語”。而更多的時間,是在繼續(xù)思考和總結(jié)他所謂的“研究課題”―――“智慧文明時代的生產(chǎn)方式”。他被捕前20幾天寫的《海日生殘夜,風正一帆懸》以及在獄中寫的《毛遂自薦,獄中請纓》兩篇文章都還在對這一課題作總結(jié)。
  
  耐心等待歷史時刻的到來
  
  在第2篇文章中,牟其中在開頭點明了寫作的原因:“最近讀報,偶悉武漢市計委屬下的一家公司創(chuàng)意‘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基金’,全國各地熱烈相應?吹饺藗冞在重復南德集團10年前實驗過的‘百萬富翁’計劃的幼稚倡議,真是心潮難平!庇谑悄矊懥艘环輬蟾,大意是:請中央指派一個部門領導南德“后續(xù)的實驗”,即南德全資自費創(chuàng)辦“南德世界大學”,在世界范圍內(nèi)為我國有效地吸引管理智慧,將以經(jīng)營智慧為主要特征的智慧經(jīng)濟生產(chǎn)方式向全世界展示出來。通過示范效應,推廣這一全新的經(jīng)濟增長方式,以及推動我國國民經(jīng)濟能以今天我們無法理解的速度增長。在這份報告中,從學校的宗旨、師資的選擇、學生的來源、課程的設置到學生創(chuàng)業(yè)安排,創(chuàng)業(yè)之后的股權分配,資產(chǎn)增長評估等等都有詳盡的分析。
  最近,有一個與牟其中共同關押的犯人出獄后,來到北京南德總部,談到和牟其中共同相處的日子,說起一件讓他頗為吃驚的事情。有一次,牟其中背誦起自己57歲時寫的一首長詩,竟長達220行,他聽得很入迷,之后讓牟再背一遍,牟說讓他出獄后自己去看。宣判后,牟給司馬曉雄寫了一封40頁的信,委托他處理公司的部分事務。除了談對案件的看法外,仍在大篇談論著自己關于“課題”的思考。全信通篇沒有什么修改的痕跡,和牟送出來的其它報告一樣,都是條理清晰,邏輯嚴謹,看得出是一氣呵成的。在這封信的最后,牟寫了這樣一句話:“就像你所講的,我正在耐心地等待這個歷史時刻的到來!
  
  一片狼藉的南德
  
  7月底,記者來到位于北京永定路的南德集團,5層高的樓房上“南德”兩個大字仍高高懸掛,所有臨街的窗戶都敞開著,但是看不到任何一個人影,大門外停著一輛小型的貨車,貨車上是一套比較破舊的沙發(fā),好像隨時準備要運走。走進敞開的大門,偌大的大廳里,幾乎是空空如也,看不到一個人。在墻邊,零亂地擺放著一些破舊的桌椅,迎面的墻上是一行已經(jīng)被抹去的大字,依稀還能辨認出來:“為搞活大中型企業(yè)服務,振興社會主義經(jīng)濟”。
  順著樓梯向上走,來到2樓,右邊會議廳的門已被封條封了,左邊是一條很長很窄的走廊,走廊兩邊也是一間間的辦公室,沿著陰暗的走廊向里走,靜悄悄的聽不見一點聲音。所有的門基本都開著,望進去,都是一片狼藉。顯然是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的洗劫才會達到這樣一種破敗程度:所有的文件、用具、雜物亂七八糟地堆放在地上,用“不堪入目”來形容是絲毫不過的。這種場景,讓人頃刻間聯(lián)想起了“文化大革命”。
  從2樓向上走,始終不見一人,而且越走越靜,間間房屋幾乎都是如此,在盛夏的7月,讓人感到一陣刺心的寒氣,讓人想馬上逃離。上到5樓,在正對樓梯的房間里,終于見到兩個正睡在地上的人。在走廊的盡頭,有一對夫婦和一個嬉戲的小孩,男的正是在南德工作了近10年的保衛(wèi)經(jīng)理占惠成。據(jù)他反映,目前南德留守的職工已經(jīng)不到10人,公司也有兩年沒給他們發(fā)工資了(只包吃住),對公司還抱希望嗎?“并非不愿抱希望,只是破滅的次數(shù)太多了”,而還沒有離開的原因,是因為一份情感的牽系,因為在這里呆得太久了,看著它興衰起落,不忍心一走了之。從樓上下來,已經(jīng)是傍晚了,門口的一個鐵架床上,有兩個人在夕陽中下棋。據(jù)說因為沒有交電費,大樓的電早已停了,電話也停了。鮮為人知的悲劇據(jù)司馬曉雄反映,南德已簽下這座大樓15年的租約,租金為1500萬元,首期已付600萬元,之后是40~50萬/年,目前已付了1000多萬元,房東已將投資收回。牟其中被逮捕之后,武漢公安部門準備請保安來看管大樓,南德不同意。但隨后,從員工到部分領導,開始了“順理成章”的明偷暗拿,陸陸續(xù)續(xù),竟持續(xù)了近1年的時間,以至南德最后困難到連給牟其中打印報告的錢都沒有了,經(jīng)常是由個人墊付。前后被盜的辦公用品高達200多萬元。后來,在牟其中案審判后,大樓新的負責人和以前劃清界線,將部分樓層的部分辦公室貼上了封條。據(jù)南德公司內(nèi)部人士透露,南德本身可以宣布破產(chǎn),但是并沒有這樣做,目的是為了對債權人負責。
  牟入獄后,開始由鄭平州(牟舊時的朋友)和金少強兩人負責南德的善后事宜,半年后,正式改成由“5人小組”來負責南德的債權、債務,這“5人小組”包括牟其英(牟其中的堂弟)、劉井剛等人。直至今年6月之后,以夏宗瑋、劉建和為主的5人組成管理委員會,代替了“5人小組”來負責南德的債權債務問題。從這幢大樓所產(chǎn)生的種種故事中,還有一件鮮為人知的悲劇。早在1998年12月,當時在公司財政極度困難的狀況下,老牟讓牟其英去籌款,結(jié)果牟其英轉(zhuǎn)了一圈之后毫無結(jié)果,最后將手上的2萬元國庫券兌換后交給公司。這令牟其英的經(jīng)濟狀況陷入了嚴重困境。使得在公司打工的最小的兒子重病后也無法得到良好治療。在連醫(yī)藥費都負擔不起的時候,小兒子被送回老家萬縣。牟其中案在武漢宣判之后,牟其英匆匆趕回老家,發(fā)現(xiàn)兒子的病已嚴重惡化,結(jié)果不到1個月就去世了。
  
  西方的游戲
  
  “目前的狀況是南德長久以來的內(nèi)部復雜人際關系、外部惡劣環(huán)境,1996年之后的管理混亂等等長久的痼疾積累下來的結(jié)果,這或許是牟始料不及的!彼抉R曉雄最近在《冷眼直觀牟其中》一文中這樣寫道:“充滿悲劇意味的是,牟其中的心太大了,他妄想在理論和實踐上同時成為出類拔萃之輩!這樣,他就不自覺地將自己推向了一個孤獨而又蒼涼的絕境!薄盁o論他從不改口的還錢承諾是一種烏托邦的夢幻,或是曲徑通幽、柳暗花明的妙著,僅憑這股寧傷臉皮不棄自尊的川東漢子勁,也不能不讓人產(chǎn)生幾分敬意。不過,牟其中時空跨度太大的補救,又使人感到他在做一種西方式的殘酷游戲:他費盡千辛萬苦將一塊巨石推到半山腰,卻又因為還未兌現(xiàn)的勝利而興高采烈,竟讓巨石失手滾落山下。然后,他又繼續(xù)如法炮制,周而復始地重犯同一個錯誤。”
  
  結(jié)語
  
  采訪終于結(jié)束,很多方面都出乎意料,但是本著“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的原則,我們不想也不可能去為牟其中做任何有罪或無罪的辯論。只是深切地感覺到“老牟的問題遠遠沒有到下結(jié)論的時候”。牟其中,可以說是近年來被最廣泛最長久關注的民間人物之一,關于他的“智慧經(jīng)濟實驗”,他的“虛妄狂言”,他的“笑柄”,漸漸成為一種社會談資。當我們看到他在鄭重其事地等待歷史的判決時,我們不得不說,這至少是一個不可讓別人輕侮的人―――雖然有那么多的人在輕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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