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如其人,人生如畫] 人生如畫,畫如人生
發(fā)布時間:2020-03-02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琉璃廠南面的湖廣會館里,咿咿呀呀的唱戲聲還不時在耳邊響起,古舊的樓梯上突然響起了咚咚的腳步聲。我一扭頭,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肩挎一個舊得發(fā)黃的帆布包。襯衫干凈得沒有一絲瑕疵,一條灰西褲顯露著上世紀90年代的時尚。他未過半百。卻已兩鬢斑白,面容里充盈著年月的滄桑。從未謀面,我卻從他憂郁的眼神里讀出了他的名字――任繼民,一個畫如其人的畫家。
眼下畫家的圈子里少不了爭名奪利的浮華,以至于我們看到的許多著名藝術(shù)家們,都在大眾媒體面前夸夸其談、講經(jīng)布道。任繼民已經(jīng)名聲在外,卻始終不是個會表達的人,在他身上你找不到任何張揚的氣息。充滿著對藝術(shù)的瘋狂熱戀,其他的東西似乎永遠與他絕緣。
在我們的談話中。我一直在主動地追問,他言語不多,訪談的效率卻出奇地高,是他把我?guī)У搅四菞l漫長而艱辛的藝術(shù)之路。
為了畫畫而生
上世紀60年代,當中國人剛從“大躍進”中緩過神來的時候,在遼寧鞍山的一個普通工人家庭里,任繼民便在父親業(yè)余愛好的影響下,第一次拿起了畫筆,而這一拿就再也沒有放手,一直堅持了40年。他似乎是為了畫畫而生。為了畫畫,他可以在那個循規(guī)蹈矩的年代逃課跑到野外寫生;可以整天不吃飯,在一張不滿意的畫前琢磨來、琢磨去。顯然,畫畫對于他,已不是一種愛好,而是一種天生的迷戀。
讀中學的時候,他跟著美術(shù)老師開始了較為專業(yè)的學習。從畫一個蘋果、一個普通人物開始,他的學習逐步深入!皼]有生存的壓力,只有對繪畫狂熱追求,還能得到一位老師的指點,那真是我人生中最愉快的一段時光!”任繼民回憶說。初二的時候,他已經(jīng)能畫連環(huán)畫了,曾經(jīng)學著將中篇小說改編成畫冊,雖然沒有完成,但也曾在同學老師間廣泛傳閱,風靡一時。
初中還沒有讀完,征兵的軍官來到了學校,許多同學報名要求應征入伍,任繼民也不禁怦然心動。在那個年代,當兵是最光榮的人生道路了。但他還有自己的小算盤:當了兵就可以認識更多的人,交到更多的朋友。而且如果能當個文藝兵,那就可以以畫畫為業(yè),圓自己的夢了。他通過老師的幫助,將自己畫的毛主席像遞到了征兵辦公室。那個軍官一看,真是惟妙惟肖,沒想到這偏僻的中學還藏龍臥虎,有這等美術(shù)人才。沒過幾天,17歲的他就順利地進入了軍營。
任繼民沒有如愿當上文藝兵,領(lǐng)導分配他當了服務兵,可他的心依然放在畫畫上。一有空閑時間,他就抓著戰(zhàn)友做模特,自己琢磨速寫技巧。每個月的津貼一發(fā)下來,他就全用來買各種雜志回來研究,《連環(huán)畫報》《美術(shù)》都成為了他軍營里最親密的伙伴。買得多了,他負擔不起,只好借債買書。經(jīng)常是這個月剛發(fā)津貼,就趕緊還債,緊接著再借錢買書,下月繼續(xù)還。他的負債越來越多,直到復原時領(lǐng)到一百多塊復員費,他才將債全部還了,一身輕松地回了家。
漂在北京,顛沛流離
從部隊回家,他在鞍山的一個國營企業(yè)找到了份悠閑、穩(wěn)定的工作。但簡單重復的工作只不過是生活的表面,在任繼民的心里,只有藝術(shù)才能給他帶來快樂和活力。他知道,鞍山不過是自己人生的始發(fā)站,他的下一個站臺是北京。京城的藝術(shù)氛圍、人文環(huán)境才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很快,他毅然擺脫了家鄉(xiāng)小地方的束縛,只身來到北京。80年代末,他手上沒有多少錢,來北京尋夢的艱辛可想而知。一番周折之后,他終于得以拜北京畫院的王明明先生等人為師,開始了緊張、陌生的求學之路。沒有錢,他只好租北京最偏、最便宜的民宅住。
就在他最窘迫的時候,一件對他來說意義深遠的事情發(fā)生了。一天,一個陌生人來到了他的畫室,出100元買下了他的一幅畫。時隔這么多年,任繼民說起當時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他賣出的這第一幅畫是人物作品。當時的100元雖然不能算多,可是說明了他的畫被人認可,這是對他多年努力的鼓舞,更堅定了他留在北京繼續(xù)繪畫的決心。
后來,雖然賣畫也掙了一些小錢,但出門在外,要花錢的地方實在太多了。終于有一天,任繼民連小平房也租不起了,只好準備再次搬遷!疤鞜o絕人之路”,恰好北京潭柘寺缺少一個替佛教研究所看房子的人,經(jīng)過畫友介紹,他順利住進了寺廟。那可是他來京后住過的最大的房子,有時候偌大的潭柘寺只有他一個人。夜深人靜,黑糊糊的大松柏孤零零地矗立在院子里,草叢中、遠處的叢林中傳來各種怪異的聲音,除了房子里幽暗的燈光,四周都被黑暗籠罩,獨在異鄉(xiāng)的孤獨與寂寞不禁涌上心頭。可正是這種與世隔絕的境界,使任繼民有機會遠離塵世,把所有的智慧和心靈感受都凝結(jié)在畫筆上。
在北京獨自生活的八年里,他從沒有一種落地生根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在無垠的海洋里漂泊,今天不知道明天會在哪里。他總共搬過10次家,從南城到北城,從東郊到西郊,都留下了任繼民孤身學藝的身影。
八入藏區(qū),大器晚成
多年的勤奮求索、精神磨礪讓他的畫藝有了質(zhì)的飛躍。
任繼民開始試著和朋友聯(lián)手租攤位參加北京的各種藝術(shù)博覽會,每次都能小有所獲。后來他在北京畫店開了一次個人畫展,沒幾天,30多張畫就賣光了,連店里的工作人員都為之驚奇。他的名聲在北京畫界也開始傳播開來,有外國人主動聯(lián)系他買畫,有人慕名而來找他拜師學藝。但有了名并沒有讓他停止求索的腳步,他開始在另一個新的地方尋找藝術(shù)靈感。
1996年,任繼民第一次來到了西藏。所有來到西藏的人都會被那片神秘的土地感動,然而和一般人不一樣的是,任繼民感到自己靈魂的鳴動,找到了自己藝術(shù)的方向和風格。從此,他幾乎每年都深入藏區(qū),親自體會西藏的獨特魅力。
以藏民為繪畫題材者已大有人在,其中還不乏精品。在諸多畫家的畫筆中,西藏是雪山和高原的完美融合,是驃悍和野性的最好闡釋,是原始自然最后的一片凈土,總之,那里是美麗、寧靜、天然的代名詞。而任繼民的視角卻與以往許多畫家不同,可能是與幾十年的艱辛閱歷有關(guān),他在藏區(qū)采風的日子里,最關(guān)注的是那些在生存與生活的邊緣掙扎的藏民們。他們苦難的生活狀態(tài),對幸福的無比向往,對宗教的忠誠傍依,對未來的憂郁和彷徨,這些都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這些感受便成了任繼民畫中最想表達的東西,成為了他畫中人物的靈魂。你細品他畫中的藏民,不管是清純少女,還是兒童老人,都能讀到伴著淡淡憂郁的那份寧靜和虔誠。用他自己的話來描述他筆下的人物最合適――“磕長首的藏民肉體伏地,靈魂及天!
任繼民的藏民繪畫很快在北京畫壇引起了轟動,幾乎所有的畫家都為他獨特的視角、深厚的功底所折服。他自己也說,直到八入西藏,才真正找到了一點藝術(shù)的感覺。在逐漸升溫的藝術(shù)市場上,任繼民的畫被許多職業(yè)收藏家所追逐,價位一路攀升,但他對于這些信號并不敏感,還是一門心思撲在畫藝鉆研之上。不久前,大連萬達集團找到他,要與他合作,花200萬元買一批畫,任繼民婉言謝絕了對方的請求。他說,他害怕自己像很多人一樣,被銅臭味所包圍,再也創(chuàng)作不出好的作品。
時光流逝,那個在北京漂泊的任繼民已漸漸遠去,可那顆謙恭、單純的藝術(shù)靈魂卻絲毫未變。在我采訪結(jié)束的時候,我希望他對自己的藝術(shù)人生作一番總結(jié),他說了下面一段樸實的話,讓我感動良久。
“15歲的時候,我天天做夢,夢里設想著,到了25歲我總能畫出點成績來吧?哪想到了35歲時還啥也不是,F(xiàn)在都年過45歲了,才感到剛剛?cè)腴T,剛剛開始!”
編輯 徐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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