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宿州人] 華潯品味裝飾是高端嗎
發(fā)布時間:2020-02-19 來源: 歷史回眸 點擊:
如果你靜靜品味,同一群體內的人往往具有不同的稟性。即使大如一個族群也都具有鮮明的群體特征。其實,人猶如地方特產(chǎn),屬于特定的山川河流氣候的造物,山地的險峻,平原的開闊,塞外的苦寒,江南的溫潤,所謂的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不同的水土養(yǎng)不同的人。
宿州人很少知道自己族群的源流,也很少有宿州人追溯過自己的先祖。這不免讓人覺得有些遺憾和可惜。如果翻開《山海經(jīng)》你會發(fā)現(xiàn),宿州人源頭如此顯赫,是炎帝純正的子孫。
老龍脊北望,波濤似起伏的蒼山翠嶺間,環(huán)列著一座青碧的小山,這就是有名的小山口。大約8000年前,那時,大海還沒從乾山嶺頭退去,西部的大地正在緩緩隆起,在這片山海交匯之處,生長著華夏最古老最龐大的文明部落,這就是宿州最早的先民。
春秋交替,黃黃綠綠的歲月從枝頭重重疊疊的飄落。而一株小小的樹苗在沉積的落葉間悄悄長成。
閡柏,閔公孫,一木獨秀,傲立在春秋戰(zhàn)國的烽火中,那是宿州人孝文化的表征。
閔子故里閔祠西隔30里,烈山腳下,特別蒼茂的桑田,面黃肌瘦、腳步蹣跚的蔡順正徜徉在桑間。他用僅有的糧食奉養(yǎng)著年邁的父母,寧可餓死,決不動餐桌上的一粒糧食。他每天在古桑林間尋食桑果,桑果采盡,就咽食桑葉。
閔子和蔡順一起被列中華二十四孝,成為溫暖天下父母心的兩束火花。
宿州城南40里,澮水蜿蜒,環(huán)抱著古城蘄縣。城東居住著東漢三大賢人之一,中華信義名士趙孝。
戰(zhàn)亂頻繁的東漢,蘄縣連續(xù)遭遇三個荒年,人相為食,盜賊橫行,趙孝的弟弟被盜賊綁去,傳信趙家拿糧食贖票,否則將殺人而食。實在籌不到糧食的趙孝跪到強盜那里,要求用自己挽回弟弟:弟瘦我肥,食弟不如食我,要吃就吃我吧,只求你們放了我弟弟。盜賊實在不忍吃掉注重情義的趙孝,把兄弟二人一齊放回,約定三日為限,由趙孝籌糧自贖。三日限滿,趙孝還是沒有籌借到糧食,他把自己綁起來去見強盜:我實在籌不到糧食,只好把自己送來,寧愿被吃,絕不失信,請大王還是把我吃了吧!
賊首揮刀將木杖砍為兩段:“吃了你這樣講究信義的人,天地絕不會放過我們。以這木杖為信,我所有的弟兄再不會去冒犯你!贝呵镏翝h時代的宿州之杰載入史冊,百代流芳,如一股暖流在宿州人的血脈中流淌,構成了宿州人心靈最柔軟的部分。
我不能說宿州人個個都注重仁孝信義,但仁孝信義是宿州人最本質的信仰。新中國成立之后,第一次行政區(qū)劃,宿州設有閔賢鄉(xiāng)、孝賢鄉(xiāng)、崇孝鄉(xiāng)、孝感鄉(xiāng)、孝義鄉(xiāng)。五個以孝義冠名的鄉(xiāng)鎮(zhèn),足以說明宿州人對孝義的推崇。2000多年代代相傳,仁孝信義成為宿州族群個性中最重要的標志。
宿州自古多戰(zhàn)事,年頭歲尾布刀兵。這兒曾是歷史上有名的百戰(zhàn)道,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磻T了刀槍的碰撞,聽慣了廝殺的吶喊,歷經(jīng)血腥的考驗和錘煉。宿州人個個如百戰(zhàn)將士,把打仗看得尋常而簡單。
陳勝是否宿州人尚在爭論,但他領導的起義軍將領中多有宿州人卻是不爭的事實。
那時,秦王朝正以強權統(tǒng)治全國,血腥的鐵腕足以使國人膽寒。私藏銅鐵者斬,越甲串戶者斬。十戶一把菜刀,沒有選擇的武器,黑夜凈街閉戶,嚴防結黨串聯(lián),嚴的漢高祖當時哪能唱什么大風歌,只好蜷縮在老家俯首聽命。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也只能忍氣吞聲以待天時。只有宿州人在涉故臺上發(fā)出撼天動地的吶喊:“伐無道,誅暴秦!”九百名戍卒在陳勝的領導下,如海濤漫地,直指成陽,從根本上動搖了秦朝的統(tǒng)治。
這里是楚漢相爭的主戰(zhàn)場。濉水之戰(zhàn),40萬將士尸沉濉河,碧水為之斷流。
九里山下排戰(zhàn)場,霸王兵潰垓下,十萬江東子弟命喪黃泉,青銅利刃在粉頸中濺出令人傷痛的玫瑰殷紅,青夕陽縈繞著虞美人的悲愴魂魄。
這里是宋金拉鋸戰(zhàn)的前沿陣地,硝炯彌漫,烽火連天。連續(xù)13年兵刃交錯,箭鏃嘯鳴,山野間遍布野鬼荒墳,草木間橫陳碰斷的槍刀。
元明交兵,宿州遭遇了7次血洗。
明清血戰(zhàn),宿州反復遭受了9次戰(zhàn)禍。
淮海戰(zhàn)役初期,戰(zhàn)爭磨煉出來的宿州人簡直就是一支編外軍隊,一支支小車隊穿越戰(zhàn)火將糧食彈藥及時送上陣地,一支支擔架隊冒著彈雨將傷員及時抬下火線。
宿州的歷史幾乎就是一部戰(zhàn)爭史。鐵血之年,培育出宿州族群英雄肝膽中強悍性格。
宿州人愛酒,酒可以算是宿州人別樣的肝膽。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是宿州的酒仙:“其醉也,如玉山將傾!敝窳制哔t之一的劉伶是宿州的酒鬼,架鹿車,載美酒,命小童荷鋤隨后:“我如醉死,隨外埋掉!彼鼍频马灒侵腥A酒文化的始祖。
開唐四杰之一的王績是宿州人的酒師,日飲五斗不醉,號五斗先生。他不但善飲,而且善釀,他撰寫的《酒經(jīng)》,是中國第一部釀酒專著。
宿州人每每自詡:天南海北轉一遍,喝酒喝不過咱宿縣!事實上,宿州人的性格也多少有些像酒,有些飄飄如仙的奔放,有些昏頭昏腦的粗莽,有些熱辣辣的情誼,有些俠義的豪爽,有些天旋地轉的悍橫。
宿州人的生活習慣別具特色。在江南的小鎮(zhèn)鄉(xiāng)村,你會發(fā)現(xiàn)家家門前干干凈凈,一應物品整整齊齊,窗明幾凈,有條不紊。而在宿州,城市尚可,小鎮(zhèn)村莊,真的是不堪入目。
走進集市鄉(xiāng)村,迎面而來的無非是塵土,目光所到之處,盡是垃圾敗葉。農(nóng)家院里豬叫雞跳,耬地的釘耙八齒朝天,農(nóng)具隨便扔在墻角,小四輪像遍布泥點的蛤蟆爬在泥里。所有的農(nóng)具一定掛著泥漿,所有的餐具一律沾滿油垢。臥室里的被子一定不疊,房子里肯定沒有供客人喝茶的桌椅。
南方農(nóng)民勞動“下田”,北方農(nóng)民勞動“下地”,宿州農(nóng)民勞動“下湖”。
明明是一片片的土地,宿州人偏偏稱為“湖”,村東稱東湖,村西稱西湖,村南稱南湖,村北稱北湖……
那的確是湖,南宋至民國期間,不期而至的洪水常常在―夜之間化地為湖。
汴河是宿州的母親河,西起河南板渚中分黃河,勾連渦淮泗潁五水人海,既是黃河的泄洪河流,也是天下?lián)P帆漕運的黃金水道。北宋后,汴河漕運盡廢,河道堵塞,不再為黃河分流。而不斷淤積的泥沙將黃河日復一日抬離地面,成為高出地面數(shù)十米的懸河,最終堵塞了入海通道。自河南開封以下,每逢汛期,千里黃河在平原上翻滾咆哮,決堤破壩,尋找入海通道。奪渦人海,奪潁人海,奪淮人海。渾濁的黃水從數(shù)十米高瀑布似的直沖而下,如一把鋒利的刀子縱橫切割淮北平原。洪水所到之處,良田盡成湖沼,從南宋到明清,開封、商丘、宿州等數(shù)十個州縣被埋入數(shù)十米深的泥沙之下。
三年一潰壩,五年一改道,水平了,人跑。水退了,人來。房屋沖倒了,搭個庵棚,家具沖走了,砌個土炕。
數(shù)千年的戰(zhàn)火時斷時續(xù)地焚燒,數(shù)千年的黃水反復不斷切割,這片土地留下了一串令人心酸的地名:火燒馬家、火燒趙家、火集子……黃口、口子、小黃河、圩子、水撈吳家、漂 水曹家、泥里曾家……
屢遭戰(zhàn)火洪水洗劫的宿州人,“家”變得極為簡單,一口鍋、一個灶、一張土坑,別無他物,一切為了便捷地逃跑。
硝炯早已飄散,洪水早已消退,而應對災難的習慣卻代代沿襲,深入宿州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不必責怪宿州人的懶散和粗疏,那是宿州人傷痛的創(chuàng)口。好在,災難已日漸遙遠,一代代宿州人逐漸褪去那傷痛的習慣,變得精細、講究。說不定在未來某一天,善于追逐時尚的宿州人或者可以引領現(xiàn)代生活的潮流。
宿州人重視孩子的教育非他鄉(xiāng)可比。
自古以來,宿州書香襲人,文脈昌盛。竹林七賢的嵇康、劉伶出生于此,一代文宗韓愈在這里創(chuàng)作了許多名篇佳作,開唐詩杰王績隱居宿北寫下數(shù)十首不朽詩篇,大詩人白居易在這里完成學業(yè)名聞天下,皮日休、劉禹錫、蘇東坡等都和宿州結下了難解的文緣。文宗詩家薈萃,為宿州鋪排出綿遠悠長的文化氣韻,影響著一代又一代宿州人。
唐宋元明清,充斥在街頭巷尾的是一所所學館書房,彌漫在小城的是一處處清脆的讀書聲。
與往昔相比,今日宿州的讀書之風絲毫不比歷代遜色。選最好的幼兒園,選最好的小學,選最好的初中,選最好的高中。父母不計成本,不計血本,找關系、尋門路,不顧一切地把孩子送進最好的學校。在宿州,最有權勢的并非各級長官,而是名校校長。
雙休日,宿州路上永遠是一幅“教育”的風景。自行車、電動車、公交車、私家車,匆匆穿梭,將孩子送進各類書法班、美術班、舞蹈班、聲樂班、古箏班、外語班、補習班、國學館……
在宿州,交通堵塞并不在鬧市口,而是在校門口,上學了,數(shù)千輛各類交通工具馱著數(shù)千名學生,轟轟烈烈涌向學校。
放學了,數(shù)千名老年、中年人恭候門前,和轟然而出的數(shù)千名學生匯集一起,涌上街道。
上學送,放學接,晚上陪同做作業(yè)。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將大部分時間毫不猶豫地投放在孩子身上。
名牌服裝、名牌鞋子、資料費、補課費、學習費、零食費、請老師、謝校長,一家全部收入的二分之一肯定用在孩子的學習上。
宿州父母對子女學習的重視,只能用一個詞表述――瘋狂。
方言是一個地方族群獨特習慣的綜合體現(xiàn),干脆快速的口音體現(xiàn)南方人的精明干練。低沉舒緩的口音則標注北方人的禮貌閑散。山地居民高亮的嗓門便于隔山聯(lián)絡。傍水而居的族群曲柔的聲調充滿水的韻致。而介于南北之間的宿州方言則顯示族群的剛硬和強悍。
其實,宿州的方言并不比南方話好懂。脖子叫做胳羅繃(平聲)子。膝蓋叫做疙拉拜子,腳踝叫做滑拉疙瘩,顯擺稱作諞(平聲)。萬能動詞叫做克(陽聲),這個克字,相當于東北的整,江南的干,用之四海而皆準。這些特有的詞匯出于何處無處可考,字怎樣寫無典可查。這些奇奇怪怪的詞匯沙子似地摻雜在一句話中,外鄉(xiāng)人一頭霧水實在難懂。宿州方言的最大特點是反問句,怎么的?弄啥子?看什么看?想什么想?瞪什么眼?
飽含沖勁和挑釁的反問猶如一枚枚堅硬的小石子在對話,雙方擲來砸去,在胸口撞擊出星星點點的火花,演變成許多綿綿無盡的爭吵。
如果你了解了宿州過去那貧困離亂的苦難歷史,你便可以對一些唐突生硬的方言包容。
那些生硬如石似的詞匯沒有隨著戰(zhàn)禍水患的消失而退去,它們穿越遙遠的歲月在宿州人綿綿的血脈中涌動,與當今時代形成反差,顯得是那么不合時宜。好在當代的青年已逐漸從語匯中剔除了那些刺耳的字眼,宿州的方言已變得逐漸溫和文明起來。
作為炎帝嫡系子孫,宿州人從8000年前的小山口出發(fā)?缭椒榛,涉過洪濤,血脈中積淀著無盡的傷痛,身上沾滿沒有拂盡的塵埃,帶著愴痛和自豪走進了一個和諧的時代。與南方人相比,他們少了些溫和,多了些質樸;與北方人相比,他們少了些禮儀,多了些豪邁。他們正在褪去災難的創(chuàng)痛,抖落自身的塵土,一如他們的城市,日益綻放出當代文明的華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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