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川:回首高考三十年
發(fā)布時間:2020-06-16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今天,當人們開始談論取消高考了時,我才驀然從書堆中抬起沉重的頭,并驚詫于歲月竟已匆匆三十年!
1977年冬天,我參加了錄取率僅僅百分之一的“文革后第一次高考”,高考改變了我的命運。
記得參加高考的同學們紛紛從農村知青窩回家復習,那種懸梁刺股通宵達旦地讀書備考猶如戰(zhàn)斗前夕一般的鏡頭,至今歷歷在目。我的一位同學復習太困只好抽煙提神,有一次一支煙在手指縫里燒完了都沒醒,兩個手指之間燒了一個洞,而他最后失敗了。
我拿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第一個提前到大學中文系報名。中文系的老師都出來看“第一個來報名的高考大學生”。我同新同學們一起趴在窗子上看大學教室,到鋼琴房輕輕摸一摸樂器之王——鋼琴……
當時大學文科中文系最熱門,而國際關系、財經、法律,錄取分數(shù)低不少。77年大學生進大學后,同樣也讓老師緊張不安,徹底改變了大學的讀書風尚。新大學生的無與倫比的求知欲,使得這群大學生看書像狼盯上食物一樣。知識匱乏時代之后,每一個大學老師站在講臺上,面對這樣渴求而挑剔的眼光都會心里發(fā)虛不寒而栗。學生對老師造成巨大的壓力,讓老師措手不及,因為他們沒想到學生會“如狼似虎”。同學們甚至把這四年大學生涯當成人生的“終極四年”,因為當時沒聽說大學后還能讀碩士、讀博士,以為大學生就“到頂”了。同學們廢寢忘食你追我趕唯學問是高,每堂課下來都激烈討論老師哪講得好,哪講得不好,哪個老師行,哪個老師不行。老師們在憂慮中緊張,面對新的時代轉型中如此沉醉問題瘋狂讀書的大學生群體,如果不全力拼搏萬取一收,就會陷入授課的知識困境和直面真理的尷尬中。
讀書時代的故事太多,有意思的是人人對自己都非常苛求。我規(guī)定自己每天早上在大操場上跑步2000米,然后背三首唐詩或一篇古文,如果沒背下來的話當天早飯就免了。有時候真沒背下來罰自己餓飯,結果經?斓街形鐣r頭餓得發(fā)暈,老師在上面講什么都聽不太清楚。同學們讀書刻苦達到時時比心勁的程度。我們一個宿舍上下鋪十人,一到晚上十一點熄燈,室長就說:“關燈睡覺”,我就老老實實地進入夢鄉(xiāng)。但后來覺得怎么也考不過其他幾位同學,仔細觀察才發(fā)現(xiàn)他們都買了電池電筒,晚上打著手電在被窩里看書復習到凌晨三四點。老大哥們感到歲月荒廢,有一種與時間賽跑的沖動,發(fā)奮讀書寫作想考第一。這對我刺激很大,想想自己自從做了川大校學生會主席實在是浪費了很多時間,深深反省而辭去一切,刻苦努力靜心讀書,晚上也開始在被窩中看書復習,最后取得優(yōu)秀成績而畢業(yè)北上。但是付出的代價是——將剛入校2.0的好眼睛,迅速變成近視眼并加速上升到300度。
在大學讀書生涯中,我感到一種新的精神氣質在自我生命中萌芽了,一種人文知識分子的價值擔當已經沖破了拿學位的空殼,成為內在心靈的沉甸甸的金屬般的聲音。我體會到人文學者的價值在于為這個日益物化的世界立下“人的尺度”。記得二戰(zhàn)以后德國圖賓根大學校長面對全校學生說:學自然科學的學生們,我為你們而自豪,因為你們是這個時代的列車。人文科學的學生見狀低下了頭。校長轉過頭來說,學人文科學的學生們,抬起你們的頭來,放出你們的眼光,我為你們而衷心驕傲,因為你們是這個時代列車的司機。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一代學子深速地領會了人文精神的無可質疑的重要意義。可以說,一個拒絕簡單的急功近利的民族,其人文精神胸襟的遠大必將有其大用,而且是花費最小的現(xiàn)代化代價而獲得的。因為,人文理性是生命意義和社會價值的靈魂,它構成人的生命內在光輝和超邁性質,而且構成社會和諧發(fā)展的文化地基和一個民族的價值認同。
在大學四年的學術生命印證中,我深刻地體悟到:大學是靈魂鑄造空間,真正的人文理性重建的基點不在生活的平面化和世俗化中,相反,這一基點在充滿希望的大學中,在新一代學子之中。超越當下利益得失,放出眼光胸襟,展望新世紀人類圖景,反思創(chuàng)新中國文化形象,是當代大學中睿智學者和莘莘學子所必得擔當?shù)臍v史使命。
看窗外,已是“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更感慨“流光容易把人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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