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東田:中文核心期刊制的誤區(qū)與出路
發(fā)布時間:2020-05-26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文章提要
中文核心期刊制是近年來我國推廣甚力而問題又最多的學術評價體系,在實踐中引起很大爭議。核心期刊的選定標準是“載文量多”、“收錄量大”和“被引次數(shù)多”,與其刊載論文的水平高低沒有必然聯(lián)系;
其選定范圍為全國所有期刊,并沒有對學術與非學術期刊進行嚴格的區(qū)分。因此,核心期刊不等于刊載優(yōu)秀論文的學術期刊,它主要是用來供圖書館采購、收藏、導讀時作參考的,而不是用來評價學術論文水平的,也不具備這一功能。只是由于核心期刊確定者的誤導與實施者的濫用,才使一項文獻計量學的科研成果承擔了它不應承擔的任務,從而給我國學術評價體系造成了一定的混亂。對此問題,我們需要重新加以研究,如確有必要以期刊作為學術論文的一項評價指標,就必須從實際出發(fā),另行制定標準。
一.頗有爭議的新舉措
經(jīng)過數(shù)年不遺余力的推行,中文核心期刊制已經(jīng)成為我國學術評價體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它主要體現(xiàn)在學術水平的確認方面,如在相當一批科研教學單位,申請高級職稱,取得博士論文答辯資格,申報科研項目,科研機構或高等院校學術水平評估,教師、研究人員完成工作量等,前提條件之一就是一定時間段內(nèi),在所謂核心期刊上發(fā)表若干篇論文。有些單位還將核心期刊分為若干等級,并確定相應的獎金額度,以示鼓勵。
這項據(jù)說有助于提高學術水平的新舉措,在學術界引起很大爭議,而且是說“壞話”的人越來越多;蛘J為,“這種形式主義的認定法實在是搞亂了科學研究”[1];
或認為,“所謂的‘核心期刊’論,不僅沒有推動中國學術的發(fā)展與進步,相反抑制了學術發(fā)展,堪稱影響惡劣,禍莫大焉”[2];
也有學人干脆斥之為“一場亂了規(guī)矩的學術鬧劇”[3]。
實際上,該項制度在推行過程中也的確出了一些問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武漢大學鄧曉芒教授憤然辭去“博導”職務一事。原因就是他的博士生未能按規(guī)定在核心期刊上發(fā)表一定數(shù)量的論文,無法取得答辯資格。鄧教授認為,他能保證學生論文做得好,但不能保證論文在哪一級刊物上發(fā)表。而校方則堅持說,實行該項制度是為鼓勵學生出高水平的學術成果[4]。鄧曉芒的辭職曾在學術界引起不小的震動[5]。
日前,筆者帶著疑問,查閱了目前學術界推行最廣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2000年版》(即第三版,以下簡稱《總覽》)的部分內(nèi)容,研讀了作為《總覽》前言的《中文核心期刊的文獻計量學研究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并走訪了部分專家學者。才了解到,自1992年9月問世以來已出第三版,“新聞出版界、教育界、科技界、科研管理部門、圖書館和情報機構均對該書給予了較高的評價,普遍認為該書適應了社會需要,填補了在此之前國內(nèi)缺少該類工具的空白”[6]的《總覽》,并不是國家標準,而是也僅僅是一項“文獻計量學”科研成果[7]。無論從其目標還是其所依據(jù)的理論與方法來看,《總覽》都不是用來評價學術論文水平高低的。但在實踐中,卻被陰差陽錯地廣泛應用于職稱和學位評審等方面,成為近年來我國推廣甚力而問題又最多的學術評價體系。
二.核心期刊的理論依據(jù)
為了說明問題,我們以下先介紹一下核心期刊(Core Journal)的理論依據(jù)。
根據(jù)《報告》,各類“期刊文獻數(shù)量浩如煙海,但是它們在期刊中的分布,它們的流通與使用都存在一定的規(guī)律,那便是‘集中與分散’規(guī)律,這些規(guī)律構成核心期刊的基礎”:
。1)一次文獻(首發(fā))在期刊中的分布規(guī)律。
1934年,英國文獻計量學家布拉德福(Bradford)首先發(fā)現(xiàn)了論文在期刊中的分布規(guī)律:“對某一主題而言,將科學期刊按其登載相關論文減少的順序排列時,都可以劃出對該主題最有貢獻的核心區(qū)……”這少數(shù)信息密度大、載文量多的期刊可稱為核心期刊。
。2)二次文獻(文摘、題錄、索引等)的分布規(guī)律。
二次文獻所反映的期刊論文的分布,也表現(xiàn)出類似的情況。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一個委員會在1967年的一篇研究文章中寫道:“從物理學和化學領域的重要文摘雜志中發(fā)現(xiàn)了一條規(guī)律,它們所列出的或編成文摘的75%的論文,僅來自它們所收摘的全部期刊的10%。”這說明,在對科學出版物進行組織加工時,也存在一個核心區(qū),對應一組核心期刊。
。3)引文分布規(guī)律。
《科學引文索引》(SCI)的創(chuàng)始人加菲爾德在1971年統(tǒng)計了2 000種期刊中的約1 000 000篇參考文獻后發(fā)現(xiàn),24%的被引頻次高的文章出自25種期刊,50%出自152種期刊,75%出自767種期刊,而其余的被引文章則散布在數(shù)量大得多的期刊中。該研究表明,被引文章在期刊上的分布也有一個較為集中的核心區(qū)與廣為分散的相關區(qū)。
因此,“文獻從它的出現(xiàn)、情報加工、使用三方面所呈現(xiàn)出的核心效應及由此派生出的其他因素(載文率、影響因子、即時被引率、半衰期、共引關系等)的集中效應,在核心期刊的研究中具有重要意義,是測定核心期刊的理論依據(jù)”。也就是說,實際測定時,應當綜合“布拉德福式的載文量多”、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二次文獻收錄量大”和“加菲爾德式的被引次數(shù)多”的“各種優(yōu)點”,在眾多期刊之中最后確定哪些為核心期刊;
其標準當然就是“載文量多”、“收錄量大”和“被引次數(shù)多”。
三.《總覽》的篩選依據(jù)與特征
1.以數(shù)量為主要依據(jù)
據(jù)《報告》介紹,《總覽》選出的1 571種核心期刊的篩選步驟和依據(jù),大致如下:
以1995—1997年國內(nèi)出版的中文現(xiàn)刊(總數(shù)超過萬種)作為統(tǒng)計研究的對象(港、澳、臺期刊暫不計入),整個篩選依次分三步完成。
第一步,采集數(shù)據(jù)。
篩選指標有6項:(1)被索量統(tǒng)計;
(2)被摘量統(tǒng)計;
(3)被引量統(tǒng)計;
(4)載文量統(tǒng)計;
(5)被摘率統(tǒng)計;
(6)影響因子。
第二步,綜合篩選。(1)初選結果構成矩陣;
(2)求隸屬度,構成評價矩陣;
(3)加權平均。
第三步,專家評審。將篩選方法、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及篩選結果送專家評審,請學科專家鑒定篩選結果是否符合該學科的實際情況。根據(jù)專家意見作個別調(diào)整,即產(chǎn)生該學科的核心期刊表。
最后,《總覽》選取累積載文量占總載文量的30%~50%,累積文摘量占總文摘量的50%~70%,累積被引量占總被引量的70%~80%的刊作為核心期刊。
由上可知,《總覽》的主要依據(jù)即“篩選指標”都是從數(shù)量上考慮的。即將某一類期刊所刊文獻的“被索量”、“被摘量”、“被引量”、“載文量”、“被摘率”等各項指標綜合后降序排隊,排在一定比例之內(nèi)的高指標者即為核心期刊。雖然有“專家評審”這一項,但由于是在事先已經(jīng)確定的前提下進行評審,因此不可能從其他比如學術水平方面整體性地進行調(diào)整。據(jù)了解,《總覽》和南京大學《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對核心期刊的選定標準,專家的意見一般只占7%~10%。擁有年度收文量最大的中國人文社會科引文庫的研制者(中國社科院文獻信息中心數(shù)據(jù)庫部)則認為,由于社會科學有特殊性,以及目前期刊數(shù)據(jù)的不規(guī)范性和不完整性,在核心期刊的評選中,專家的意見應占10%~20%。即使如此,專家的作用也不過是在總體認定基礎上的微調(diào)而已。在這一方針指導下,《總覽》會選出什么樣的核心期刊可想而知。一些純學術而且品格極高的期刊如《中國哲學史》榜上無名,而一些文學期刊,如《收獲》、《十月》、《當代》、《小說月刊》,甚至大眾文學期刊如《民間文學》、《故事會》也都被選為“核心”,也就不足為怪了。
2.學術與非學術未作區(qū)分
什么是學術期刊?什么是非學術期刊?兩者是有明顯區(qū)別的。學術期刊刊發(fā)的文獻以學術論文為主,而非學術期刊刊發(fā)的文獻則以文件、報道、講話、體會、知識等只能作為學術研究的資料而不是論文的文章為主。由于《總覽》選刊的依據(jù)是“載文量多”、“收錄量大”和“被引次數(shù)多”,并不強調(diào)學術期刊與非學術期刊的界線,對此自然也就沒有進行嚴格區(qū)分。
具體說來,《總覽》學術與非學術不分,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期刊的定性,二是期刊的宗旨。
關于期刊的定性,以筆者比較熟悉的宗教學類為例。該類共收入8種核心期刊,除了《世界宗教研究》和《宗教學研究》是學術單位主辦的學術期刊外,《法音》、《中國道教》、《中國穆斯林》、《中國天主教》和《天風》等5種都是宗教協(xié)會的會刊,《中國宗教》則是國家宗教事務局主辦的行業(yè)刊物。然而,按照《總覽》的說法,《法音》是“學術性刊物”,《中國道教》是“道教學術性刊物”,《中國穆斯林》是“伊斯蘭教全國性學術刊物”,《中國天主教》是“宗教學術刊物”,《天風》是“基督教刊物”。這5種宗教協(xié)會的會刊,都不是學術性期刊,但除了《天風》還實事求是以外,其他4種都冒用了“學術”名稱。這樣一來,它們與真正的“專業(yè)學術性刊物”比如《世界宗教研究》,就沒有了性質(zhì)上的區(qū)別。
關于期刊的宗旨,以所謂“學術性刊物”《法音》為例。據(jù)《總覽》介紹,由中國佛教協(xié)會主辦的《法音》,“以‘發(fā)揚佛教優(yōu)良傳統(tǒng),提倡人間佛教,啟迪智慧,凈化人生’為宗旨。集佛教教務、佛學研究、佛教藝術和知識、信息于一體,宣傳黨和國家的宗教政策法規(guī),介紹國內(nèi)外佛學研究和佛教事業(yè)的最新發(fā)展,交流四眾弟子修學佛法的經(jīng)驗體會,弘揚佛法,展現(xiàn)佛教文化!逼渲须m然有“研究”一說,但從總體上看,很難將其定性為“學術性刊物”。實際上,《法音》刊發(fā)的學術性文章比例很小,而且也多未按照學術論文的規(guī)范去做。這當然不是缺點而是它的特點,因為其辦刊宗旨就不是學術研究,即使有學術性文章也多是為了宣揚佛教文化。上述其他幾種宗教協(xié)會的會刊,宗旨與《法音》大同小異。
因此,這類非學術期刊上的文章,從學術角度來看,基本上屬于資料性文獻,而不是學術論文。由于種種原因特別是我國的具體國情,在實踐中,這些資料性文獻的轉載率和引用率往往大于學術論文。比如《中國宗教》稱:“本刊文章多次被《人民日報》、《新華文摘》、《人大復印資料》等權威報刊轉載!盵8]據(jù)筆者了解,其“多次被……轉載”,主要是文件、報道等資料性文獻。以這種資料性文獻的轉載率為準而確定的核心期刊,當然不宜稱為學術核心期刊。
四.盲目應用的誤區(qū)
由上可知,核心期刊不等于刊載優(yōu)秀論文的學術期刊,它并不具備評價學術論文水平的功能。但在實踐中,卻被有關部門用來承擔它承擔不了任務,變成了“核心期刊制”,從而給我國學術評價體系造成了一定的混亂。這主要是由兩方面原因造成的。
1.《總覽》的誤導
《總覽》為什么會在應用中完全走了樣?筆者發(fā)現(xiàn),始作俑者不是別人,正是《總覽》自身。
從《總覽》所依據(jù)的核心期刊理論即“集中與分散”規(guī)律可以看出,所謂核心期刊主要是以數(shù)量為基礎的一個文獻計量學的統(tǒng)計結果。雖有“對該主題最有貢獻”、“重要文摘雜志”和“被引頻次高”之說,但我們很難認為這是對核心期刊所刊載的論文的價值判斷!氨灰l次高”自不待言,“最有貢獻”與“重要”,也都是從數(shù)量角度說的。
但是,到了《報告》給核心期刊定義時,卻發(fā)生很大變化:“某學科(或?qū)I(yè),或?qū)n})的核心期刊,是指該學科所涉及的期刊中,刊載論文較多的(信息量較大的),論文學術水平較高的,并能反映本學科最新研究成果及本學科前沿研究狀況和發(fā)展趨勢的,較受該學科讀者重視的期刊!
很顯然,《報告》給出的定義與其所依據(jù)的理論,有了一個實質(zhì)性的改變,即具有了明確的價值判斷。數(shù)量雖然仍是重要特征,但事實上是從質(zhì)量方面給核心期刊重新下了定義。從而得出這樣的結論,核心期刊除了“載文量多”、“收錄量大”和“被引次數(shù)多”外,發(fā)表在上面的論文,必然具有“學術水平較高”,反映“最新研究成果”、“前沿研究狀況”、“發(fā)展趨勢”等方面的優(yōu)點。
不可否認,一般情況下或從理論上說,“載文量多”、“收錄量大”、“被引次數(shù)多”的期刊,其刊載的論文,整體上要質(zhì)量好一些、水平高一些。但實際上,數(shù)量多即質(zhì)量好,只是一種可能性,兩者并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更不能反過來認定,刊載于核心期刊的論文,就一定比刊載于非核心期刊上的論文水平高或“較高”。高質(zhì)量的論文很可能未刊載于核心期刊,(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其“二次文獻收錄”與“被引次數(shù)”在人們普遍認識到其價值之前,自然也不會很多。
從《報告》所依據(jù)的理論與方法,核心期刊主要是由數(shù)量上“多”決定的,充其量不過是對期刊的評優(yōu)——“實際篩選出來的核心期刊只能從總體上大致反映學科期刊的狀況”,而決不能認為是對其刊載論文水平的認定,雖然這兩者有一定關系。但《報告》在下定義時,卻把對期刊的評優(yōu)與對其刊載論文的評優(yōu)混為一談,運用到科研項目比如《總覽》中,核心期刊就有了“論文學術水平較高”等質(zhì)量內(nèi)涵[9]。在缺乏充分論證的情況下,數(shù)量多與質(zhì)量好人為地統(tǒng)一起來,“核心期刊”由定量到定性,變成了“刊載優(yōu)秀論文的期刊”。這種作法是比較輕率的,從引發(fā)的問題來看,后果也是比較嚴重的。
另外,《總覽》也沒有對“論文”與“文章”作出必要的區(qū)分。核心期刊上刊載的文獻,從《報告》所依據(jù)的理論來看,三個“分布規(guī)律”中有兩個是用“論文”,一個是用“文章”表示。但“論文”與“文章”有什么不同,《報告》并沒有任何說明。從定義來看,核心期刊上的文獻指的就是“論文”,而且還有“學術”、“研究”等字樣。人們會很容易由此認為,《總覽》中收入的期刊全部是學術期刊,至少該期刊載文應以論文為主。這其實也是一種誤導。
在這種情況下,《報告》提出“科研管理人員進行研究成果評價工作時”,可以把相關學科的核心期刊表作為選擇的參考”[10],雖然說是“參考”,也是很不適當?shù)摹?
此次調(diào)查之前,筆者一直認為,核心期刊就是刊載優(yōu)秀論文的高水平的學術期刊。從筆者直接或間接了解到的情況看,這基本上也是學界同仁的共識,不然的話,有關部門也不可能將其無條件地作為學術評價指標。這類誤解的產(chǎn)生,顯然與《總覽》的誤導和對核心期刊作用的夸大有密切關系。
2.研究成果的濫用
《總覽》的作者雖然將核心期刊定義為刊載“學術水平較高”論文的期刊,但他們畢竟是研究者,最清楚該項成果的實際意義與功能。因此,《報告》用黑體字作了如下的強調(diào):
“核心與非核心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任何過分夸大核心期刊的作用,不恰當?shù)厥褂煤诵钠诳淖龇ǘ际清e誤的”!爸形暮诵钠诳碇皇且环N參考工具書”!坝绕湓谠u定職稱的問題上,一定要依據(jù)評定的專業(yè)范圍、學術級別等具體情況自己定出適合于本單位的‘重要期刊表’,而不應不加選擇地搬用核心期刊表”!坝脩魝儭畢⒖肌诵钠诳,經(jīng)過甄別后選定自己需用的期刊,才是正確使用核心期刊表的方法”。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核心期刊并不是國家標準,而是一項研究成果。據(jù)有關專家介紹,核心期刊的意義最初只有兩個。一是為讀者方便,可以提高效率,便于集中查找某專業(yè)的大多數(shù)論文;
二是為圖書館優(yōu)化館藏提供方便。現(xiàn)在許多單位將其簡單地用來作為評價學術水平的硬性指標,是把經(jīng)給念歪了。
對此,《報告》上也寫得清清楚楚:“本課題并非純理論研究,評出的核心刊有實用價值,主要供各類圖書館采購、收藏、導讀時作參考”。
但是,在實踐中,要進行這種分別是非常困難的,對文獻計量學不甚了了的絕大多數(shù)學人,根本就不知道核心期刊是怎么選出來的。事實上,無論執(zhí)行部門還是被評定者,都把它作為了一個強制性的評價體系,不少人甚至以為它就是一項國家標準。
由于《總覽》已經(jīng)成為一個約定俗成的權威,即使有些重點科研教學單位自己獨立確定核心期刊,也并未改變《總覽》的基本原則。就筆者了解,其核心期刊無論分類體系還是具體刊物,都是從《總覽》上抄來的,然后加加減減,頂多再分個ABC級別。而一些科研能力較差的單位,更難另搞一套,只好全盤照抄。
任何一項評價,抽象的標準相對來說比較難于執(zhí)行,而非常具體者就容易操作。某篇論文到底是什么水平,尤其是那些一時無法檢驗的理論性成果,其水平往往很難認定。但如果以發(fā)表在什么樣的刊物上來評估,則一目了然,操作起來十分方便。有這樣簡便易行的辦法,科研管理部門求還求不來呢,現(xiàn)成的工具豈有不用之理?另一方面,學術界對于編輯的工作成績評估,一向缺乏可信度高的依據(jù),論文水平高低一直被認為主要是作者的事,與編輯關系不大。在許多人眼中,編輯已經(jīng)被降為沒有學術水準,只能查找錯別字和病句的工匠。在這種情況下,編輯渴望水平得到學術界承認的心情極為迫切,核心期刊制無疑會受到那些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核心期刊”編輯們的熱烈歡迎。結果,在一部分學人的鼓吹與炒作之下,本來應由專家承擔的責任,就交給一個什么級別的刊物了。
當然,核心期刊的誤用,與當前我們學術界浮躁心態(tài)也有一定關系,反映出我國科研管理上一些深層次的問題。無論什么事,說風就是雨,一聽說有個什么“好”辦法,也不考慮自己的實際情況,就盲目跟風,大干快上。甚至根本就沒有搞清楚核心期刊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大規(guī)模地迅速推廣,以致人為地制造了許多矛盾。
總之,一項自身還存在不少問題的科研成果[11],在沒有經(jīng)過國家有關部門認定是否適合推廣的情況下,就在全國相當一批科研教學單位內(nèi)文不對題地盲目推行開來,這不能不說是我們科研管理上的一個重大失誤。
五.核心期刊制的出路
關于核心期刊制的出路,有學人提議“取消核心刊物制度,代之以核心論文制度”[12]。筆者以為該意見很有參考價值。以下談些補充看法。
我們首先應當明確,核心期刊與核心期刊制不是一回事,前者是對期刊的評選,后者是這種評選結果的運用。期刊“載文量”,文獻“收錄量”、“被引次數(shù)”,都是客觀存在,并不是人為產(chǎn)生的。按照一定標準將期刊分為核心與非核心,對其進行客觀評價,是社會的需要。因此,核心期刊所面臨的不是取消,而是如何才能更科學地評選的問題。
至于說將核心期刊變成核心期刊制即一種評價體系,則必須非常的慎重。這一標準適合不適合學術論文的等級評定,是需要深入研究和探討的。近讀學人文章,多是從如何“科學”、“公平”評選,以及能否在發(fā)稿質(zhì)量上嚴格把關方面,對核心期刊制提出批評。似乎只要核心期刊評選準確,發(fā)稿嚴格,就可以避免諸多弊端,發(fā)揮積極作用。然而,通過以上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即使核心期刊評選“科學”、“公平”,發(fā)稿嚴格把關,也不可能用來作為評價學術論文水平高低的標準,因為它根本就不具備這一功能。按照《總覽》的基本理論和方法,它所選出核心期刊其實與學術評價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它并不是為學術成果評價服務的。《總覽》如果沒有經(jīng)過進一步的加工改造,是不能運用到學術評價體系中去的。
如果經(jīng)過多方論證,確有必要把學術期刊作為一項成果評價指標,就必須重新確定選刊標準和方法,以選出適用于學術成果評價的核心期刊即《報告》所說的“重要期刊表”。而各單位科研部門在推行這一評價體系時,也要根據(jù)自己的具體情況,逐一甄別有關期刊后,再制定自己的“重要期刊表”。如果沒有能力,可參照情況相近單位實施。至于現(xiàn)在的《總覽》,只能作為基礎資料使用。這些工作沒有做之前,核心期刊制應當取消或暫緩實行。
另外,必須注意的是,即使選出了符合要求的“重要期刊”,也不能削足適履,作繭自縛,只認衣冠不認人。不能說凡是發(fā)在重要期刊上的論文,就一定比發(fā)在非重要期刊上的論文水平高。對于發(fā)表在重要期刊上的論文,其水平也要請有關專家重新審核,他們不能放棄自己應盡的責任。對于非重要期刊上發(fā)表的論文,如果作者認為達到相當水平,可以向?qū)W術委員會提出申請,請專家鑒定,確實達到重要期刊水平者,應視為相同等級論文。
總之,對于核心期刊制,應當重新加以研究,若要以之作為學術評價指標,就必須從實際出發(fā),另行制定標準。
本文只是從核心期刊理論與實踐矛盾角度,談了一些粗淺看法。由于筆者不是文獻學專業(yè)人員,對現(xiàn)行核心期刊制也沒有進行全面調(diào)查,加上水平有限,錯漏之處肯定不少。希望拋磚引玉,將這個影響我國學術評價體系的重要問題的討論引向深入。
注釋:
[1] 黃安年:《〈北京師范大學文科科研津貼期刊目錄〉合理嗎?——兼談科研津貼中的非學術因素》,原載學術批評網(wǎng),引自學術交流網(wǎng)-學術問題評論欄,2002年5月18日,http://www.annian.net/article.php?tid=250。
[2] 周祥森:《“核心期刊”論對學術期刊編輯工作的嚴重危害》,學術批評網(wǎng)-學術批評欄,2001年11月17日,http://www.acriticism.com/article.asp?Newsid=61&type=1001;
后刊發(fā)于《學術界》2001年第4期。
[3] 淮茗:《“核心刊物”:一場亂了規(guī)矩的學術鬧劇》,原載燕園評論網(wǎng),引自學術批評網(wǎng)-學界觀察欄,http://www.acriticism.com/article.asp?Newsid=2201&type=1003。
[4] 《武漢大學一教授憤然辭博導》,《浙江日報》,1999年7月3日,引自http://zz-www.sd.cninfo.net/news/990703/76.htm。
[5] 比如,有學者對鄧表示聲援,認為這是“學界同仁向這種腐朽制度挑戰(zhàn)、抗議”(陳岸瑛:《為鄧曉芒提出辭去博導一事訪陳嘉映、趙汀陽》,原載新青年網(wǎng),引自學術批評網(wǎng)-學界觀察欄,2001年11月17日,http://www.acriticism.com/article.asp?Newsid=94&type=1003)。
[6] 張其蘇、蔡蓉華、史復洋:《在探索和實踐中不斷完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2000年版的研制方法與思考》,2000年9月22日,引自第三軍醫(yī)大科技部網(wǎng),http://www.tmmu.com.cn/kyb/lunwentougao/hexinqikan/01.htm。
[7] 根據(jù)《報告》,該“課題為國家教委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九五’規(guī)劃項目‘核心期刊的文獻計量學研究’的一個子課題”,全稱為“中文核心期刊的文獻計量學研究”。
[8] 中國社會科學世界宗教研究所編:《中國宗教研究年鑒·1996》,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年12月版,第439頁。
[9] 《報告》“三、核心期刊篩選方法的分類與比較研究”,對核心期刊評價指標進行了一些討論!拜d文量法”和“流通量統(tǒng)計法”為純數(shù)量統(tǒng)計,而“文摘量法”和“引文分析法”確包含質(zhì)量因素。文摘量法,“一般來說,文章皆擇優(yōu)收摘,因此某刊被摘量大,不但反映了它在數(shù)量上的優(yōu)勢,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該刊在質(zhì)量上的優(yōu)勢”。引文分析法,“被引量、影響因子,即時被引系數(shù)等……這類指標反映期刊在相關研究領域內(nèi)的活躍程度,反映期刊的水平及質(zhì)量。用這類指標可以篩選出高質(zhì)量的學術期刊作為核心期刊”。筆者以為,文摘量法和引文分析法,雖說“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該刊在質(zhì)量上的優(yōu)勢”,“反映期刊的水平及質(zhì)量”,也并不能證明“多”就是“好”。這在我國的實際中尤其如此,比如,由于“未注明引用文獻出處”,《總覽》在相當一批類別核心期刊的統(tǒng)計中并未使用引文分析法;
比如,《總覽》將學術期刊與非學術性期刊混同在一起進行篩選。在這種情況下,又如何能從學術角度將數(shù)量與質(zhì)量統(tǒng)一起來?
[10] 關于核心期刊的用途,《報告》兩處提及。(1)在“二、核心期刊的概念與作用”中寫到:“本課題的主要研究成果——中文核心期刊表只是一種參考工具書,這里要特別強調(diào)‘參考’二字。當文摘刊物選擇文獻源、圖書館選購期刊和為讀者導讀、教師研究生查找資料和選擇讀物、科研管理人員進行研究成果評價工作時,都可以把相關學科的核心期刊表作為選擇的‘參考’。”(2)在“五、核心期刊的數(shù)量界定”的“5.本課題截取核心期刊的原則”中又說:“本課題并非純理論研究,評出的核心期刊有實用價值,主要供各類圖書館采購、收藏、導讀時作參考”。
[11] 除了上面指出的問題以外,即使按照《總覽》本身的標準,許多方面也有待改進。隨便舉幾個體例不統(tǒng)一的例子:(1)《文史哲》是“人文社會科學綜合性學術理論刊物”,本應入綜合類,卻被莫名其妙地劃入歷史類。(2)《世界宗教研究》是“專業(yè)學術性刊物”,而《宗教學研究》則是“宗教學專業(yè)學術性期刊”。同是宗教研究類的“專業(yè)學術性”期刊,后者為什么要加“宗教學”而前者不加?令人不解。(3)《法音》等5種同級別宗教協(xié)會的會刊,除了或有“學術”,或無“學術”之外,還或冠以“全國”,或只加本宗教名稱,或不加本宗教名稱等,稱呼上毫無統(tǒng)一之處。(4)《中國人民大學學報》是“哲學社會科學綜合性學術理論刊物”,《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是“哲學社會科學綜合性學術刊物”,《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是“人文社會科學綜合性學術刊物”。這三種性質(zhì)完全相同的學報,有的有“理論”,有的沒“理論”;
有的是“哲學社會科學”,有的是“人文社會科學”,越看越看不懂。這種區(qū)別難道有什么實際意義嗎?如果有,它們的區(qū)別又在什么地方呢?(5)《中國宗教》,為“國家宗教事務局”主辦的“宗教刊物”,《中國出版》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新聞出版署”主辦的“專業(yè)理論刊物”。同為國家機關主辦的期刊,一個有“中華人民共和國”之稱,一個沒有;
一個以“專業(yè)理論”定性,一個則以業(yè)務范圍定性,表現(xiàn)了較大的隨意性。(6)《總覽》中各類“核心期刊表研究報告”術語,或為“本專業(yè)論文”,或為“本專業(yè)文章”,極不統(tǒng)一。
[12] 劉大生:《遏制學術腐敗的九點建議》,《中國青年報》,2002年2月18日;
引自中國教育和科研計算機網(wǎng),http://www.edu.cn/20020220/3020775.shtml。
主要參考文獻:
[1] 林被甸、張其蘇主編:《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第二版》,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8月版。
[2] 戴龍基、張其蘇、蔡蓉華主編:《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2000年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6月版。
[3] 張其蘇、蔡蓉華、史復洋:《在探索和實踐中不斷完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總覽〉2000年版的研制方法與思考》,2000年9月22日,引自第三軍醫(yī)大科技部網(wǎng),http://www.tmmu.com.cn/kyb/lunwentougao/hexinqikan/01.htm。
(作者說明:本文原載《社會科學管理與評論》2002年第3期,發(fā)表時因篇幅關系有所刪節(jié),現(xiàn)特請學術批評網(wǎng)刊發(fā)全文))
熱點文章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