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力,畫布上的詩歌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感悟愛情 點擊:
北島隱居香港,芒克開始畫畫,郭路生(食指)被關(guān)進精神病院又被放出來,當(dāng)年《今天》振聾發(fā)聵的那撥詩人,在影響了一代人的精神世界以后,還能握著詩歌之筆進行創(chuàng)作的不多。嚴力是剩下的一個。
年齡,以及年齡引起的力比多變化,是詩人的天敵――他們終生需要與之對抗的東西,在這場創(chuàng)造力的戰(zhàn)爭中,總是會有人負隅頑抗,有人繳械投降,有人敗下陣來。
嚴力依然寫詩、作畫、寫小說、玩攝影……他的一些短小細碎的詩句,登在《新民晚報》禮拜天的都市版上,每段兩三句,他管它們叫“詩歌口香糖”,“有味道你就多嚼一會兒,沒味道你就吐掉!
在美國,他的畫賣得不錯,有幾個固定的藏家每年都會買他的新作,他的城墻系列、補丁系列、唱片系列……雖然中途遭遇過美國經(jīng)濟不景氣,他的代理人有兩個關(guān)了畫廊,另一個死掉了,但30年來,繪畫幾乎成為他最主要的經(jīng)濟來源,讓他在中國和美國兩種語境里,都能保持獨立的身份去做一個詩人。有時,他也會扔下畫筆,寫一陣小說,曾有4年的時間,他一口氣寫了七八十個短篇、兩個中篇和一個長篇:《紐約不是天堂》、《帶母語回家》、《遭遇9•11》……“寫得好自己也陶醉,無所謂別人鼓掌不鼓掌!
當(dāng)然有人鼓掌,《帶母語回家》剛一出版,就被陳思和評價為“這一年里我看過的最好的華語小說”。
嚴力曾經(jīng)有一個更加秀氣斯文的原名,在那場人們紛紛改名以表忠心的運動里,他給自己選了這個“力”字,因為“筆畫少,寫起來容易!彼攀畞須q,祖父不堪批斗之辱,上吊自殺,曾經(jīng)都是地下黨的父母帶著妹妹被流放五七干校。機關(guān)大院里,留下一群無人照管的半大孩子。父母賦予孩子名字的權(quán)力,在這里被更高的力量取代了,沒人知道他為自己起名“力”的背后,是不是有更深層次的恐懼:安全感的缺乏,對強大力量的渴望。但自從他變成“嚴力”這天起,他成了自己的命名者和領(lǐng)路人。
時代之繩,掂不出個體之重
父母離開北京前,找他談了話,告訴他祖父的死訊。在此之前,他們一直瞞著他。他回想起祖父出事前對他說,“你得走,去你父母那里,我保護不了你了!弊娓甘巧虾┲睦现嗅t(yī),曾給國民黨高官看過病,文革里,這成了主要罪狀――“當(dāng)一個病人來敲門的時候,我不可能因為他的身份就不給他看病!弊娓刚f。
那段生活仿佛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14歲不到的嚴力脖子上掛串鑰匙,每月到母親的單位領(lǐng)25元工資養(yǎng)活自己。閑時滋事,好勇斗狠,兩幫少年看不順眼,就戧上了,“明天下午3點,玉淵潭見!睙o處發(fā)泄的乖戾和怨氣,只有斗毆和群架能成為出口,血與死亡都仿佛游戲。腦袋被“開”過好幾次,縫過好幾針,這個在嚴格家教下長大的溫和少年變成了另一個人!芭涯,野。我想,再溫良的小孩,你把他一個人扔在街上,完全沒人管,他也會變的。當(dāng)時我們院很多人的父母都是自殺的。玩著玩著,哎,你爸臥軌了,他爸跳井了,常有的事兒,那時候一說誰死了,我們很麻木,好像人很容易就會死掉!
他后來也來到五七干校的子弟學(xué)校,上午背語錄,下午干農(nóng)活,每天都很餓。在那里,他親眼看到了死亡:
“那時候人都很好奇。前一天聽說,要槍斃一批人,第二天就走10里地去看,步行去。我到那兒已經(jīng)晚了,人山人海,有上萬人,都是各地的農(nóng)民。三面是山坡,山坡下的平地上,遠遠押過來5個人,都綁著,脖子后面豎一牌子:反革命。一隊當(dāng)兵的過來,扛著槍,我身邊有個女的,轉(zhuǎn)過去不敢看,我還記得。槍響了,人倒下去, 士兵收槍,轉(zhuǎn)身,離開。只見人群越來越縮小,像潮水一樣涌上去,我就看不見了。幾分鐘后,又像潮水一樣退開了,我遠遠地看到地上留下5個裸體的人。 為什么?扒衣服,那時候大家沒衣服穿,所以死人的衣服不能浪費!
他后來在小說《帶母語回家》里用很淡的口吻提到了祖父之死,“他用一只插在褲袋里的手把褲袋撐開了線,他夢見爺爺把‘文化大革命’的1968年搓成了一根麻繩,然后把被關(guān)在一間小屋里的自己吊在上面,時代并不知道他有多重!
把失掉的尊嚴偷回來
沒有任何專業(yè)繪畫基礎(chǔ)的嚴力后來成了畫家,他把他藝術(shù)上的師承,歸功祖父。這個中醫(yī)名家熱愛收藏,也寫詩,書法、繪畫都很好,他給病人開的藥方,上有泥朱印章,下有端正落款,完全就是一幅書法作品。那些藥材的名字,比如當(dāng)歸,比如芍藥,比如麝香,用秀逸的毛筆字書寫出來,充滿美感。從1歲到11歲,嚴力的眼睛被真正的好東西喂養(yǎng)過:“于右任的、潘天壽的、鄭板橋的、唐伯虎的……有上千幅。文革的時候統(tǒng)統(tǒng)被毀掉,兩三個月里抄家抄了6次,連墻都被挖了!
在等待畢業(yè)分配的日子里,嚴力結(jié)識了芒克,那是1970年8月,芒克從白洋淀回來探親,“認識他半年以后,他又回了白洋淀,我們保持通信!边@些信嚴力都保留著,前不久,他翻出了一封,芒克在信里寫道:“嚴力,我在這兒還不錯,你能不能幫我買個筆記本,我在這里買不到。我想寫點兒詩!报D―中國現(xiàn)代詩歌史上的“白洋淀詩派”由這個來自北京的筆記本發(fā)端。
嚴力自己接觸到的第一首現(xiàn)代詩,是郭路生(食指)的《相信未來》,這首手工傳抄的詩歌讓他無比激動。直到現(xiàn)在,他依然承認,芒克和食指對他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影響很大。
他是個雅賊,裝配鉗工嚴力,發(fā)現(xiàn)工廠的地下室有個倉庫,里面堆放著被塵封和遺忘的圖書。偷,他第一次摸黑隨機偷出來的3本書竟然全是詩集:普希金。
“當(dāng)時我有個朋友,是大學(xué)生,從上海分配來北京,祖上是外國人,有幾分之一的法國血統(tǒng),鼻梁高高的,脾氣也怪怪的,聽我說地下圖書館有文革前翻譯的西方經(jīng)典,他就告訴我很多書名,讓我去偷。什么巴爾扎克、雨果、馬克•吐溫……”嚴力說,那時候人們唯一的閱讀可能,是毛選和《人民日報》,但他通過偷書,把失掉的人性、失掉的知識、失掉的尊嚴,一點點偷回來。他熟練地撬鎖,偷回一摞,藏在床底下,看見喜歡的,玩命一樣地抄,因為書還得還回去,那時候的人,沒有“占有”的意識。
基本上一個晚上看一本書,看了一年多,三四百本書被囫圇吞棗地咽進肚里。
他從1972年開始寫詩,偷偷地,2年后,覺得自己的詩可以看了,才鼓起拿出去給人看的勇氣。對繪畫則格外大膽一點,1979年用女朋友的畫筆隨便涂鴉,幾個月后就參加了“星星畫展”,并成為畫展上唯一一幅被老外相中并成交的作品。
“我那時的女朋友是畫家,她家里小,就把畫箱扔我們家,有一次,我拿起顏料自己涂涂,覺得很上癮。”第一幅處女作,他至今掛在家中的走廊里。女友夸贊他的色彩感,這仿佛給了他一張通行證,“我就接著畫,一個多月畫了十幾張畫,掛在墻上。”當(dāng)時的嚴力已經(jīng)是地下雜志《今天》的主力成員,黃瑞和馬德勝來看他女朋友的畫能不能參加‘星星畫會’的展出,結(jié)果一眼看中了嚴力的畫,根本不相信是他畫的。
雙子樓前,一絲不掛的稀有動物
“‘星星畫會’當(dāng)年的繪畫條件是無法想象的,我曾經(jīng)因為買不起畫布,把家里的3張床單偷偷剪掉,繃在畫框上之后,馬上涂上白粉,可是不久要換床單的時候,我媽媽因為找不到床單,就來問我,我當(dāng)然有點吞吞吐吐,她用懷疑并發(fā)現(xiàn)秘密的那種動作,撩起掛在墻上的畫,往后一看就明白了……她很快向她的朋友們呼吁,結(jié)果一些人捐給她一些布票,才去買了新的床單,把拖了很久的臟床單換掉,所以至今我對床單有懷念的情結(jié),但它與大家所說的上床沒有關(guān)系!30年后,同樣旨在鼓舞“在野”畫家的“新星星藝術(shù)節(jié)”啟動儀式上,嚴力這樣回憶,從“星星”到“新星星”,這種精神一以貫之。
“那時候,只要不是單位美工室工作的人,沒有人家里有顏料。你沒地方可買,你也沒錢買。一盒顏料五六塊,工資才三四十塊。畫第一張畫的時候,我們到工地上偷木頭釘框,把家里的兩小塊布用縫紉機軋起來,好幾張畫都有接縫。”他們滿腦子想的都是表達,沒有人知道畫可以賣錢,當(dāng)“星星畫展”造成轟動,一名法國女藝術(shù)家要買嚴力的畫時,所有人都懵了,“這,合法嗎?”
他們商量了很久,還是覺得,賣畫可能違法,于是有人給嚴力想了一個點子,用最原始的方法,以物易物,萬一被當(dāng)局問住,還可以說,這是禮物,禮尚往來。嚴力的這幅畫,最后換了一臺相機,法國人特意托人到香港才買到的,抵得上當(dāng)時普通人五六個月的工資,很招人艷羨。
因為畫畫,嚴力早早地過上了“好日子”,芒克記憶中的嚴力特別時髦:喇叭褲,尖頭皮鞋,有時候還穿女裝!喝酒喝到胃穿孔,1981年就開始抽登喜路牌的香煙了,有一幅他當(dāng)時的拼貼畫為證:畫面正中是燙出眉眼的登喜路煙盒!袄贤鈦碣I畫時送我一條煙。那時候用兌換券,我畫賣得好的時候,抽屜里有很多兌換券,我不知道干什么用。沒有東西可買,最多的就是一輛自行車,一塊表,剩下就沒東西可買了!
陸續(xù)賣畫的收入成為嚴力1985年到美國時揣在口袋里的“第一桶金”,第二年,他的畫就在美國參加巡回展,其中包括紐約市政府的畫廊,機會來得很簡單,“他們對中國好奇”。“他們不是選擇了我,而是選擇了我們的group,我出國的時候,星星畫會已經(jīng)有6個畫家出去了,人家覺得:呦!中國的當(dāng)代藝術(shù)家出來了,稀有動物。]見過!他們恨不得把你關(guān)進籠子里,展覽一下。”
1985年,他剛到美國的那一年8月,兩個中國藝術(shù)家在現(xiàn)已蕩然無存的世貿(mào)中心雙子樓前全裸合影:左邊是艾未未,右邊是嚴力。那時的艾未未跟今天這個結(jié)實的胖子之間,還隔著漫長的時光――艾滿頭濃發(fā),腹部隱約可見8塊腹肌,身邊的嚴力比他更瘦。在金融帝國之前,兩個赤條條一無所有的精瘦中國青年,裸裎如新生兒,坦然地嘻嘻而笑,不管這一行為藝術(shù)是示威,是嘲弄還是玩笑,他們渾身元陽充沛。
人物周刊:畫畫和詩歌雖然是相通的,但是它們還是有各自的技術(shù)門檻。你是怎么打通的?
嚴力:技術(shù)門檻很簡單,就像做菜一樣。你如果堅持做各種各樣材料的處理,5年以后,你一定會有自己風(fēng)格。繪畫和詩歌一樣,并不是我練了某一種功夫,我就一定能畫好了,并不是我練了古典詩歌的韻律平仄,我就能寫了,問題不在這兒。對創(chuàng)作來講,技術(shù)永遠不應(yīng)該被特別強調(diào)。很多人跟我講學(xué)畫畫一定要學(xué)習(xí)素描,我都會說甭給我來這個。中國以前沒有透視、素妙,水墨畫畫出來照樣好。條條道路通羅馬,并不是只有素描才能到達繪畫。
人物周刊:寫詩和畫畫之間,你會不會有這種感覺,有時候,畫能表達的感覺,文字不能,文字能表達的,畫面不行.
嚴力:有,這就是我要提出來的:我比很多人節(jié)省了很多靈感。比如說,我們經(jīng)?串嬚箷r有一個感覺,是畫面帶來的靈感。如果你非要用詩來處理很難,很牽強。我因為會畫畫,那我就不會讓這個靈感浪費掉。我有一首詩《我的魚鉤》,說有個魚鉤在池塘里,自己游起來了,最后自己一口吞了自己。
人物周刊:這個靈感最初在你的腦海里應(yīng)該是畫面的。
嚴力:我想表達最極端的無奈,無奈到了極點了,至少相對很奇特。但我發(fā)現(xiàn)畫不了:魚鉤怎么自己把自己吞下去?超現(xiàn)實!太難了!你畫鉤子游起來可以,自己把自己吞下去沒法表達。于是我就找到了文字,用文字來表達。
人物周刊:你在美國,用母語寫詩是件需要用力維持的事情嗎?還是比較自然的?
嚴力:自然的。其實寫詩很簡單。為什么要寫詩,詩人一定是對人類社會現(xiàn)象有所滿意或不滿,有話要說,所以詩歌有韻律,可以朗誦,可以大聲地說出來。寫詩的整個過程也是個反省的過程,你會多角度看待這個事情,要琢磨怎么去表達。這種過程是人類培養(yǎng)自己反省能力的過程。所以我相信,一個詩人,即便一事無成,只要堅持寫詩,也能自己建造自己內(nèi)心的文明。
人物周刊:我一直覺得,詩歌是所有文學(xué)形式里離哲學(xué)最近的一種。
嚴力:這是自然的。反過來說文學(xué)藝術(shù)是哲學(xué)的中心。80年代開始,西方那些學(xué)者開始覺得研究哲學(xué)太枯燥,而且影響范圍太小,于是就把哲學(xué)的中心定為文學(xué)和藝術(shù)。事實上這是對的。
從詩人角度來講,種族啊、國家啊、宗教啊,只是文明過程中的一個階段。地球是一家人,總有一天,種族、國家和宗教的區(qū)別都會成為歷史。
人物周刊:真的會嗎?也許這個階段,漫長到難以結(jié)束。
嚴力:對,很長很長,因為人性本惡。但是,自私到為國家的時候,就不叫自私了嗎?
人物周刊:或者,打著宗教的旗號去殺人,就是神圣的嗎?
嚴力: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詩人是把思維當(dāng)玩具。說得幽默點就是這樣。詩人經(jīng)常思考問題,然后辯論。我碰到很多詩人,都會問這個問題:你寫詩到底是為了什么?
人物周刊:你得到的最多的答案是什么?在中國詩人里。
嚴力:表達理想啊,對社會不公有所批判啊……但是我最想得到的答案是:寫詩是為了改造人類的行為。 一個詩人話說得很漂亮,品行很差,在中國,這樣人格分裂的寫作者太多了!拔业男袨槭遣皇歉咏业脑姼枥硐肓耍俊边@是每個詩人要問自己的,沒有這點,就不是真正的詩人。
人物周刊:你對中國的年輕詩人――你的后來者有什么評價?
嚴力:首先,中國缺少獨立知識分子的觀念。這個觀念在中國缺失了很多年。專業(yè)寫詩在西方是沒有的。在中國有,我們有作協(xié),有美協(xié),我們養(yǎng)著你,給你發(fā)工資。我最討厭有話語權(quán)的人互相吹捧。在美國,獨立知識分子很多,根本不愁。但問題是,人類特別容易抱團,人性還是弱的,某種程度上,人加入一個團體會覺得更安全。另外,作為一個詩人一定要朝遠看,要超越金錢。多少錢能養(yǎng)活自己就行了,多余的我不要。要有地球價值觀。人類唯一能確定的居住地點就是地球,它要成為你考慮問題的因素。還有一個,要意識到,人從哪里來?也就是說這世界還有不可知的力量在監(jiān)督你。
人物周刊:有件事情你貢獻很大,你在美國的時候自編出版《一行》詩刊,幾乎網(wǎng)羅盡了中國當(dāng)代優(yōu)秀詩人,成為中國詩歌文化“出口”之窗。聽說你選詩有個習(xí)慣,不看名字,只看作品。
嚴力:對,只要詩好。我比較反感權(quán)威,我對權(quán)威不信任,對名字不信任,名字只是一個代號。 國內(nèi)好多詩人我都不認識,只認識十幾個人,但在《一行》登過詩的有四百多人,都不認識。name 對我不重要,一百年后,別人看到“嚴力”兩個字,對他來說毫無意義,只有作品里有意義。可是作品獨立生長,和我沒關(guān)系。就像商店里買來的菜,你覺得好吃,是誰種的?根本不重要!誰種的,這個環(huán)節(jié)和營養(yǎng)沒有關(guān)系。別人不知道嚴力經(jīng)歷了什么,就像我們不知道巴爾扎克經(jīng)歷了什么,但丁的生活是怎樣的,有幾個兄弟姐妹,“李白”這兩個字,對我來說就是個符號。
人物周刊:我不這樣看,我寧愿每個人物都有他們各自的命運和色彩,比如但丁對貝阿特麗齊的單戀,我覺得就影響了他的創(chuàng)作,也影響了我們?nèi)绾卫斫馑淖髌罚@對一部分人還是有意義的。
嚴力:是,對一部分人是有意義的。但是,最終,大部分人還是被作品感動,而不是被這個人的生活經(jīng)歷所感動。時間是很殘酷的。
。▽嵙(xí)記者沙春利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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