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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智宏:對母校的懷念

發(fā)布時間:2020-06-18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我是許智宏,北京大學前校長。離開無錫五十年了,對家鄉(xiāng)的懷念,對母校的懷念,從來沒有改變過。值新學期開始,教師節(jié)即將來臨,謹以此文寄貴報表達我對母校和老師的感激之情。”教師節(jié)前夕,北大前校長許智宏先生為《無錫日報》撰寫了一篇回憶文章,飽含了對家鄉(xiāng)和母校的懷念,其中對于自己求學生涯的回顧和對如今教育現(xiàn)狀的思考,更是讓我們深深感喟和敬服。

  

  又要開學了。共和國成立之時,我才七周歲。1949年4月無錫解放時,我才小學二年級。我從小學到中學的全部學習都是在無錫讀完的。自1959年夏從無錫市二中(現(xiàn)輔仁中學)高中畢業(yè)離開故鄉(xiāng)北上求學,至今整整五十年了。

  我小學是在離家很近的私立荊川小學讀的(解放后學校調(diào)整時與尚志小學合并改名為長安橋小學),校舍是當?shù)劐X家的祠堂,有的教室里一側(cè)還供著錢家先人的牌位,學校除了一塊不大的天井可供學生課間活動外,也沒有正規(guī)的操場。記得有時同一教室里還得坐著兩個年級的學生,老師給一個年級的同學上半節(jié)課,布置好作業(yè)后再給另一個年級的學生上課。對于當時的小學學習,我并不覺得有多大的壓力。小學畢業(yè)時,很想考去無錫二中,估計由于成績考得不那么好,進了當時的積余初級中學讀初中。初中三年好像仍是在自由自在中度過的,但對生物學的真正興趣始于當時的動物學和植物學課程。我參加過不少生物課外活動,任課老師顧培庸老師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在他辦公室的解剖鏡下觀察蝴蝶翅膀上的鱗片,做種子發(fā)芽試驗……所有這些,啟迪著我對大自然的愛,在小小的心靈上滋生著一種探索生命的沖動。

  考入二中后的高中學習階段,除了一學期的生理衛(wèi)生課程外,已沒有其他生物學的教育內(nèi)容。學生中當時的流行語是“學好數(shù)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的天性好像就不適于學習文科,我不喜歡背課文,不善于記歷史年代,但數(shù)理化還算不錯。當時二中在田基浜將軍橋,隔壁就是東林書院,“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這副反映中國文人風骨的對聯(lián),同樣也影響了我們,好好讀書,將來能報效祖國,F(xiàn)在想想,真是要感謝當時的母校,營造的寬松的學習環(huán)境。我無需如今天的高中生那樣,成天疲于各種學習輔導,有做不完的作業(yè)、考不完的試。我有足夠的課余時間到市圖書館去借閱我有興趣的書籍,我讀過達爾文的《物種起源》,雖然只是一知半解。我也欽佩美國的布爾班克和蘇聯(lián)的米丘林,他們培育了一大批優(yōu)良的園藝植物品種,這也萌發(fā)了我對園藝學的興趣,讀過不少園藝學和果樹學的書。我夢想成為一個園藝學家,也向往大自然的美好,想著有朝一日駕駛著拖拉機在廣闊的原野上的浪漫。

  現(xiàn)在有的報刊上載文說,解放后學當時的蘇聯(lián),文理分科,我想并非如此。至少在我讀高中的年代,那時并沒有文理分科一說,但班上的同學都知道,哪些同學擅長數(shù)理化,哪些同學人文功底好,喜歡文科。其實我們那時高考的錄取率也遠沒有現(xiàn)在那么高,但大家并沒有像現(xiàn)在那樣,學生緊張,老師緊張,家長緊張。我們那時高考分三類:理工、醫(yī)農(nóng)(包括生物學)、文科,三類的考試科目不同,記得每位考生可以填寫十個志愿。按照高中的成績,我考理工科也許更合適,當時的班主任潘承筠老師也曾建議過我考慮讀數(shù)學或化學,但我也許太喜歡生物學和農(nóng)學了,我報考了醫(yī)農(nóng)類,并只填報了五個志愿,第一志愿填了北大生物系,第二、三是當時的北京農(nóng)大的園藝和蔬菜,第四、五是復旦大學的遺傳學和微生物學。雖然要考的生物學科目動植物學還都是在初中學的,但復習一下對我似乎也并不困難。結(jié)果為北大錄取,收到北大的錄取通知書,家中才知道我要到北京去了,媽媽只說了一句,考得這么遠!記得只是在高中畢業(yè)前夕,為了讓我們畢業(yè)班的學生了解一下大學,學校組織我們?nèi)ミ^蘇州,參觀當時的江蘇師范學院,所以北上求學也是我第一次出遠門。當我在無錫站登上由上海開往北京的火車,望著窗外送我遠行的父母,離開故鄉(xiāng),我再也無法抑止流出的熱淚。隨著奔馳的火車,我從此走上了學習生命科學的歷程。

  考北大那年,北大剛由四年制改五年制不久,在我們到校報到時,方知北大理科已由五年改為六年了。在北大的六年本科學習生活,雖然沒有現(xiàn)在的大學生那么豐富多彩,又正值國家三年困難時期,國家還是保證大學生每月有32.5斤口糧,但因沒有油水,特別是男同學還是嘗夠了饑餓的滋味。為糊口,我們撈過未名湖的水草,下鄉(xiāng)時也吃過鹽堿灘上的堿蓬(一種野草),但我們覺得很充實,北大的圖書館、閱覽室依然天天滿座。當時北京不少高校周日已改為吃兩頓,但校方考慮同學們即使在困難條件下仍是奮發(fā)學習,學生食堂維持一天開三餐,只是每人需在每天的口糧定量內(nèi)按計劃吃飯。最近看到北大中文系陳平原教授的文章中說,早年北大教師很少采納通用教材,而喜歡臨時印發(fā)講義,這是老北大的一個傳統(tǒng)。其實不光是文科教師,理科教師亦然;
不光老北大,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我讀書時也還是如此。我至今還保存著好幾本生物系老師的講義,都是用鋼板刻寫油印的,困難時期的紙多數(shù)是灰黃色的,質(zhì)量很差,但從講義上可以看出老師為準備一堂課所付出的心血,他們總是力圖把最新的研究成果加入教學內(nèi)容。雖然老師們的風格不同,但他們做學問和教書的認真態(tài)度,對學生的嚴格要求,都使我們深為感動。老師的言傳身教,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們,使我們在燕園這塊沃土上健康成長。

  在北大畢業(yè)34年后,沒想到又會重返母校,出任校長九年。每年暑假開學,與新生座談,總是感慨于同學們所說的“黑色的六月”(幾年前是“黑色的七月”)。普遍而言,今天的同學們多數(shù)都有一個良好的家庭環(huán)境,有比我們這一代的童年時候好得多的物質(zhì)生活條件,但他們承受的各種精神壓力太大了,各種考試、輔導、競賽,使同學們成了“考試機器”,違背了教育的本意。在全社會都在關心教育的今天,政府、學校、老師和家長都要來思考一下如何讓我們的青少年有一個健康的心智和體魄,如何把更多的時間還給中小學生,讓他們培養(yǎng)自己的興趣和愛好。中國的未來依靠他們,創(chuàng)新型國家的建設也依靠他們。讓他們在一個良好的社會環(huán)境和寬松的學習氛圍中學習和生活,開發(fā)他們的潛能,才有可能培養(yǎng)出一大批有創(chuàng)新思維和創(chuàng)新能力的青年英才,這是我在新學期伊始時的一個心愿。值教師節(jié)即將來臨,也以此文感謝我從小學到大學所學習過的幾所母校,感謝母校的老師的精心栽培,我永生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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