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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允若:父子惡性牽連,夫妻含冤赴死

發(fā)布時間:2020-06-13 來源: 感恩親情 點擊:

  

  文學翻譯家傅雷,是個極有成就的學者,愛好外國文學的人幾乎都知道他的名字;
八十年代暢銷一時的《傅雷家書》,更讓人們十分敬佩他高尚的學風家風和為人。可就是這樣一位正直可敬的學者,卻遭遇了史所罕見的人生悲劇,最后竟同妻子一起含冤自盡,讓后人無限感傷。

  

 。ㄒ唬

  

  傅雷先生,字怒安,號怒庵,1908年出生于江蘇省南匯縣,這個如今已劃歸上海市的江南水鄉(xiāng)。他早年留學法國,專攻文藝理論,對文學、繪畫、音樂都有廣泛研究。1931年回國后在上海美術?茖W校任教,后來創(chuàng)辦文藝刊物《時事匯報》,自任總編。自30年代起就致力于法國文學翻譯工作,對巴爾扎克研究頗深,曾被法國巴爾扎克研究協會吸收為會員。他畢生譯作有三十多部、五百多萬字,文筆細膩流暢,享譽國內外。其中有巴爾扎克長篇小說《歐也妮·葛朗臺》、《高老頭》等十四部,羅曼·羅蘭傳記文學《貝多芬傳》、《托爾斯泰傳》、《米開朗琪羅傳》和小說《約翰·克利斯多夫》,梅里美《嘉爾曼》、泰納《藝術哲學》等,并著有《貝多芬的作品及其精神》等專著。建國后他曾擔任上海市政協委員、中國作家協會上海分會理事及書記處書記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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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7年是傅雷人生道路的不幸轉折,而這種轉折又是以極為戲劇性的方式出現的。

  這年3月2日,他接到中共上海市委通知,要他參加全國宣傳工作會議。他受寵若驚,懷著極為興奮的心情應邀赴會。6日上午聽了毛澤東關于人民內部矛盾問題的報告錄音,12日又聆聽了毛澤東親臨宣傳會議的講話,他如沐春風,情緒激昂,對這位偉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決心響應號召,幫助整風,大有肝腦涂地在所不惜的心意。這些日子大會小會排得滿滿的,又是發(fā)言又是討論,可是傅雷心情亢奮,深夜還把毛的講話整理出來,一次七頁、一次四頁,寄給遠在波蘭學習的愛子傅聰分享。下面摘錄幾段他給傅聰的信,從中可以看見他當年對領袖的一片忠誠:

  “毛主席的講話,那種口吻,音調,特別親切平易,極富于幽默感;
而且沒有教訓口氣,速度適當,間以適當的pause,筆記無法傳達。他的馬克思主義是到了化境的,隨手拈來,都成妙諦,出之以極自然的態(tài)度,無形中滲透聽眾的心。講話的邏輯都是隱而不露,真是藝術高手。滬上文藝界半年來有些苦悶,地方領導抓得緊,仿佛一批評機關缺點,便會煽動群眾;
報紙上越來越強調“肯定”,老是談一套“成績是主要的,缺點是次要的”等等。(這話并不錯,可是老掛在嘴上,就成了八股。)毛主席大概早已嗅到這股味兒,所以從一月十八至二十七日就在全國省市委書記大會上提到百家爭鳴問題,二月底的最高國務會議更明確的提出,這次三月十二日對我們的講話,更為具體,可見他的思考也在逐漸往深處發(fā)展。他再三說人民內部矛盾如何處理對黨也是一個新問題,需要與黨外人士共同研究;
黨內黨外合在一起談,有好處;
今后三五年內,每年要舉行一次。他又囑咐各省市委也要召集黨外人士共同商量黨內的事。他的襟懷寬大,思想自由,和我們知識分子沒有分別,加上靈活的運用辯證法,當然國家大事掌握得好了。毛主席是真正把古今中外的哲理融會貫通了的人。

  我的感覺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確是數十年的教育事業(yè),我們既要耐心等待,又要友好斗爭;
自己也要時時刻刻求進步——所謂自我改造!ぁぁぁ保1957年3月18日深夜于北京,《傅雷家書》,151頁)

  從傅雷妻子的家書中可以看到,在這次宣傳工作會議上傅雷曾就出版問題作了個長篇發(fā)言。兩個月后,上!段膮R報》于5月14日刊登了傅雷的題為“為繁榮創(chuàng)作、提高出版物質量提供更好的條件”的長文,約七八千字,其中談了當前出版事業(yè)面臨的五種矛盾(作家與出版社、出版社與讀者、出版社與印刷廠、出版社與發(fā)行機構、出版社與出版領導之間),針對這些問題提出了五項建議(出版社由集中酌量改為分散、改變印刷廠的經營作風、改單線發(fā)行為多邊發(fā)行、加強對出版業(yè)的領導、增產節(jié)約多為讀者長遠利益著想)。看來這便是他的發(fā)言的文字稿,通篇都是談實際問題,就事論事,內容平穩(wěn),態(tài)度平和。這樣的發(fā)言或文字,應該不會帶來政治性的麻煩的。

  可是,這位懷有高度忠誠的學者,后來還是遇到政治麻煩,而且竟然陷入災難了。這大概是在他回上海以后。據作家周而復(時任上海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兼上海作協黨組書記)在《往事回憶錄》中寫道:“著名翻譯家傅雷在鳴放中說了一些不妥的和錯誤的話,我和他有些交往,平時出席作協上海分會的什么會議,他發(fā)言并不積極。這次市委召開文學界座談會和宣傳會議,邀請他參加,幫助黨整風,態(tài)度轉趨積極,不止一次發(fā)言,提出批評意見?聭c施(按:當時的上海市委書記)親自處理,要劃他為右派。···對柯慶施的決定,我保留意見。宣傳部負責同志傾向贊成我的意見,但因為是柯慶施決定,他也沒有提反對意見!敝芏鴱退f的傅雷說了什么“不妥的和錯誤的話”,如今查不到現成的資料。但是從傅雷妻子的家信中,可以略見一斑。她曾在給兒子傅聰的信中寫道:

  “爸爸開會回來,還要做傳達報告給我聽,真興奮。自上海市宣傳會議整風開始,踴躍爭鳴,久已擱筆的老作家,胸懷苦悶的專家學者,都紛紛響應,在座談會上大膽談矛盾談缺點,大多數都是從熱愛黨的觀點出發(fā),希望大力改進改善。尤其是以前被整的,更是揚眉吐氣,精神百倍!ぁぁみ@次爭鳴,的確問題很多,從各方面揭發(fā)的事例,真氣人也急人。領導的姑息黨員,壓制民主,評級評薪的不公平,作風專橫,脫離群眾等等相當嚴重,這都是與非黨人士筑起高墻鴻溝的原因,F在要大家來拆墻填溝,因為不是一朝一夕來的,所以也只好慢慢來!ぁぁぁぁぁの覀円局飨木瘢惋L細雨,治病救人,明辨是非,從團結——批評——團結的愿望出發(fā),希望不要報復,而是善意的互相批評,改善關系,要同心一致的把社會主義事業(yè)搞好!保1957年5月25日,《傅雷家書》,157頁)

  這封信透露了傅雷夫婦當時對黨的具體工作的一些不滿和意見,這封信也表達了他們對這次中共整風的殷殷期待和積極善意的態(tài)度。這是家里的私人通信,它應該是寫信人當時的真實思想的反映,可以設想傅雷會上會下無非也是“本著毛主席的精神”進行“善意的相互批評”罷了?墒,他和當時大多數知識分子一樣,過于善良、過于輕信,一片赤誠遭到了肆意的踐踏和無情的蹂躪,可悲亦復可嘆也!

  但是可悲的還不止于此。當年知識分子遭遇的陽謀、陰謀,真是重重疊疊、光怪陸離。其中之一就是用“立功過關”作誘餌,用“劃清界限”作大棒,逼迫朋友之間相互揭發(fā)、自相殘殺。于是,在“擁護黨”這面貌似神圣的旗幟之下,人們撕毀了友情和親情,拋棄了正直和良心,扭曲了靈魂和人性,互揭老底,互潑臟水,無情廝殺,展開了一場又一場的混戰(zhàn),到頭來還是一個個落網、誰也沒能跑掉。

  傅雷的命運也是如此。他和《文匯報》總編徐鑄成是老朋友,報紙有事常同他商量,一直被視為“社外編委”。當《文匯報》首先被放到反右斗爭的祭壇上時,他不得不表態(tài)同這家報紙“劃清界限”,而且一再發(fā)言、發(fā)文進行揭發(fā)批判。這大概是六、七月間的事,此舉可能沒獲得朋友們的理解。后來徐鑄成在交代“反黨罪行”時,反過來又把這位顧問人物拋了出來,于是就出現了自相殘殺、同歸于盡的悲劇。

  徐鑄成在《親歷一九五七》這篇回憶錄中曾經談到過當時的處境。1957年7月的一天,中央統戰(zhàn)部部長李維漢曾專門約他見面。這位部長對他的檢查表示關心,貌似誠懇地對他說:我了解你對黨有感情的,為什么把報紙引到這條道路上去?受了什么人的鼓勵才這么辦的?你應該講明白。徐鑄成起初否認受到別人的影響,表示責任全由自己來負。可是這位部長進一步啟發(fā)道:你的思想不用太偏狹,想想你的上下左右,和什么人接觸過?有意無意受到什么影響?徐鑄成這時心里想到了鄧拓、夏衍等人,不過沒有說;
但卻又不經意地提到了傅雷、宋云彬兩人,說:“關于文藝學術問題我知識不夠,有時向他們求教”。話一出口,感到不妥,但已收不回來了。這篇回憶錄里也還談到當年中共搞反右斗爭的“技巧”,那就是用種種方法威脅、鼓勵被點名的人參加批判揭發(fā),要他們“立功贖罪”。他在談及“文革”問題時同時寫道:“這個滋味,我在1957年反右派中已嘗夠并深有體會的,經常有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你說出‘供詞’,以便他們擴大斗爭面”。

  徐鑄成先生的這番話,看來頗有追悔之意,不過他還說得不夠具體。其實,當年他被迫作長篇檢查時,就有一段專門提到了傅雷。這篇發(fā)表在1957年8月22日《文匯報》上的、以《我的反黨罪行》為題的檢查,里面交代了“同傅雷密商許多問題”,諸如,解放前傅雷“總是要我走中間路線”“囑咐我不要受共產黨利用”;
這次宣傳會議期間,傅雷曾打電話給他,認為報紙把金仲華的空洞發(fā)言登得太顯著,而對陸詒(后來劃了右派)、呂文的文章壓縮得太。
建議他派人采訪畫家龐薰琹(后來劃為右派);
建議他派人深入了解上海作協的宗派主義問題等,F在看來這些也就是響應號召促進整風的工作建議罷了,但在當時馬上可以視作“上躥下跳”“向黨進攻”的罪證,而且還聯系到解放前“走中間道路”的政治態(tài)度(其實在解放前的知識分子中這是常見的現象),對傅雷來說是極為不利的。

  徐文發(fā)表兩天之后,8月24日,《文匯報》就對傅雷的“中間道路”進行了點名批判。也許傅雷本身已經在劫難逃,徐鑄成的文章只是導火索而已。從此以后,批判不斷加溫,傅雷一直在提心吊膽地度日,夜不能眠,人也瘦了七磅多。他妻子在12月份有封信談到此事,說:“作協批判爸爸的會,一共開了十次,前后作了三次檢查,最后一次說是進步了,是否算是結束,還不知道!ぁぁぁぁぁの鍌月來,爸爸痛苦,我也跟著不安,所以也瘦了四磅。爸爸說他過去老是看人家好的地方,對有實力的老朋友更是如此,活到五十歲了,才知道看人不是那么簡單,老朋友為了自己的利害關系,會出賣朋友,提意見可以亂提,甚至造謠,還要反咬一口,如***、***都是。好在爸爸問心無愧,實事求是,可是從會上就看出了一個人的真正品質,使他以后做人要提高警惕!保1957年12月23日,《傅雷家書》,160頁)

  傅雷是在1958年被正式“補進”右派行列的。前面提到的周而復的回憶錄,里面還寫了一段可悲的插曲:當傅雷的命運懸在弦上時,有些好心人暗地想讓他檢討一下過關!扒∏芍軗P同志到了上海,我將傅雷的情況向他匯報,他同意我的意見,可以不劃為右派,并向柯慶施匯報?聭c施沉思了一下,說:可以不劃傅雷為右派,要他檢討一下過關。”誰知柯慶施其人是有名的“一言堂”和極左干將,他從來不高興中央部委的人過問上海的事,這次周揚的插嘴,看來幫了倒忙,柯慶施表面上應付一下,后來偏偏不給周揚面子、又把傅雷劃上了。

  

  (三)

  

  傅雷的悲劇,不僅在于自己遭遇“陽謀”陷入“右派”的羅網,而且還直接牽連到他的兒子傅聰。

  傅聰是他夫婦兩人的愛子,成長過程中凝聚了他們無限的心血。只要通讀一下收集在《傅雷家書》中幾百封飽含著拳拳親情的書信,就會強烈地感受到這點。這時傅聰正在波蘭學習音樂,而且成績優(yōu)異,1955年參加第五屆國際蕭邦鋼琴比賽獲得了第三名。這是建國以后第一位在國際性鋼琴比賽中獲獎的音樂人,當時的報刊曾廣泛報道,并在上海知識界傳為美談。

  傅雷被劃“右派”,使得遠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傅聰深受刺激。他自然地感到如若學成以后回到國內,必然陷入壓抑和痛苦的處境,于是不得不作了新的選擇。1958年12月,他在一位英藉教師的幫助下,悄然從波蘭轉往英國謀生。消息傳來,國內嘩然。因為在當時的中國,西方國家都被視為帝國主義,都是萬惡的敵對國家;
出走西方國家就被視為“叛國投敵”,就會被視為“叛國投敵分子”。這可是了不得的罪名!

  于是,父子兩人惡性牽連:父親被劃“右派”,導致兒子出走“叛國”;
兒子出走“叛國”,更使父親“罪上加罪”,而且無可洗刷。這種沉重的包袱,背了一年又一年,終于到了“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1966年。

  1966年中國大地風暴又起,知識分子首當其沖,再次成為理所當然的批判對象。身上有著兩重“惡名”的傅雷,盡管一直安分守己、埋頭譯書,可是一直是紅衛(wèi)兵和“造反派”注目的對象,是他們隨時準備攻擊的目標。

  8月30日深夜,一群來自上海音樂學院的紅衛(wèi)兵和“造反派”,強行進入了傅雷的家,翻箱倒柜,滿屋搜索,聲言要尋找他的“反黨罪證”。(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這番抄家活動竟然持續(xù)了幾天幾夜,這伙人輪番大戰(zhàn),弄得傅家雞犬不寧,不能正常生活,正常睡覺。

  9月2日,這伙人在傅家的閣樓上翻到了一只古舊的箱子,這是傅雷姑母解放前存放在他家、他們從未開過的舊箱子。這伙人敲掉了箱鎖,翻出了一面古老的鏡子和一本破舊的畫報,其中竟嵌有蔣介石和宋美齡的舊照片。他們如獲至寶,似乎找到了“反黨變天”的罪證,馬上把傅雷夫婦拉到門口,罰跪、戴高帽、掛牌批斗,呼喊口號,打罵侮辱,折騰了大半天。

  當天晚上,傅雷和妻子朱梅馥雙雙自縊,含恨辭別了人世。

  第二天,戶籍民警聞訊趕到,發(fā)現桌上留有一個白布包裹,上面寫著:“此包由**路*弄*號朱人秀會同法院開拆。傅、朱”。朱人秀是朱梅馥的哥哥,等他趕到,會同法院人員打開包裹,發(fā)現里面是傅雷的親筆遺書,以及托交他人的錢物。遺書當時便被法院收去,直至80年代平反后,在家屬的請求下才予送還。這份遺書的全文如下:

  人秀:

  盡管所謂反黨罪證(一面小鏡子和一張褪色的舊畫報)是在我們家里搜出的,百口莫辯的,可是我們至死也不承認是我們自己的東西(實系寄存箱內理出之物)。我們縱有千萬罪行,卻從來不曾有過變天思想。我們也知道搜出的罪證雖然有口難辯,在英明的共產黨領導和偉大的毛主席領導之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決不至因之而判重刑。只是含冤不白,無法洗刷的日子比坐牢還要難過。何況光是教育出一個叛徒傅聰來,在人民面前已經死有余辜了!更何況像我們這種來自舊社會的渣滓早應該推出歷史舞臺了!

  因為你是梅馥的胞兄,因為我們別無至親骨肉,善后事只能委托你了。如你以立場關系不便接受,則請向上級或法院請示后再行處理。

  報托數事如下:

  一、代付九月份房租55.29元(附現款)。

  二、武康大樓(淮海路底)606室沈仲章托代修奧米茄自動男手表一只,請交還。

  三、故老母余剩遺款,由人秀處理。

  四、舊掛表(鋼)一只,舊小女表一只,贈保姆周菊娣。

  五、六百元存單一紙給周菊娣,作過渡時期生活費。她是勞動人民,一生孤苦,我們不愿她無故受累。

  六、姑母傅儀寄存我們家存單一紙六百元,請交還。

  七、姑母傅儀寄存之聯義山莊墓地收據一紙,此次經過紅衛(wèi)兵搜查后遍覓不得,很抱歉。

  八、姑母傅儀寄存我們家之飾物,與我們自有的同時被紅衛(wèi)兵取去沒收,只能以存單三紙(共370元)又小額儲蓄三張,作為賠償。

  九、三姐朱純寄存我們家之飾物,亦被一并充公,請代道歉。她寄存衣箱貳只(三樓)暫時被封,瓷器木箱一只,將來待公家啟封后由你代領。尚有家具數件,問周菊娣便知。

  十、舊自用奧米茄自動男表一只,又舊男手表一只,本擬給敏兒與魏惜蓉,但恐妨礙他們的政治立場,故請人秀自由處理。

  十一、現鈔53.30元,作為我們火葬費。

  十二、樓上宋家借用之家具,由陳叔陶按單收回。

  十三、自有家具,由你處理。圖書字畫聽候公家決定。

  使你們?yōu)槲覀兪芾,實在不安,便也別無他人可托,諒之諒之!

  傅雷

  梅馥

  一九六六年九月二日夜

  捧讀這樣的遺書,讓人無比沉重和震撼。傅聰在萬般無奈之際被迫去英國謀生,竟然被誣為“叛徒”,連他的父母都變得“死有余辜”,這是一種什么世道?!為國家文化建設作出卓越貢獻的知識精英竟然被視為“來自舊社會的渣滓”,任人侮辱施虐,這又是一種怎樣的世道?!是啊,千百萬知識分子,幾十年來“含冤不白”,過著“比坐牢還要難過”的日子,這還能叫做人民共和國嗎?

  捧讀這樣的遺書,也讓人感到肅然起敬。他們走得多么從容、冷靜,他們對周圍的人懷有多么真摯的愛,對身后的事交代得又是多么周全!他們光明磊落,心懷坦蕩,表現了多么高尚的品格和尊嚴!他們走得十分悲壯,他們的慷慨赴死,足以驚天地、泣鬼神,把一切作惡者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十三年后,傅雷夫婦終于得到平反昭雪,上海文化界為他們舉行了隆重的追悼會,這場家庭悲劇總算劃了個句號。但是,這個古老的國度廣闊的土地上綿延不斷的悲劇史,是否也劃上句號了呢?仍然值得深思。

  

  參考資料

  葉永烈:《反右派始末》,青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

  朱正:《反右派斗爭始末》,明報出版社,2004年。

  《傅雷家書》,三聯書店,1981年。

  《文化大革命中的名人之死》,中央民族出版社,1994年。

  徐鑄成:《親歷一九五七》,湖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

  《新華半月刊》,1957年11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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