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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聯(lián)陞:帝制中國的作息時間表

發(fā)布時間:2020-06-04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引 言

  

  本文嘗試探索中國帝制時代二十一個世紀中的作息(或工作和游憩)時間表。這個研究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討論官方的辦公時間和假日——換句話說,皇帝和官員在一日及一年中的時間表,這個時間表影響到所有和官方接觸的人。在這一節(jié)的結(jié)尾,要對學生、僧侶、道士的時間表作些一般性的敘述,因為這些人和官員階層有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第二節(jié)包括農(nóng)人、商人、工匠、仆役和奴隸的營業(yè)同勞動時間,以及他們的假日和節(jié)慶。為求簡要起見,第一節(jié)標題是“官方假日和辦公時間”,第二節(jié)標題是“營業(yè)時間和勞動時間”。

  我認為這些事情在社會上和經(jīng)濟上都具有根本的重要性。一個人的工作和游憩時間的比率,是他在社會中所取所予的一個指數(shù)——雖然并非絕對(這是當然的)。從另外一個觀點看,我們可以應(yīng)用一個名為三W的方程式:福利(Welfare)等于工資(Wage)除以工作(Work)。當然,在應(yīng)用這個簡單的公式時,我們必須考慮下述的因素:實際的工資和名義的工資,工作者事先的訓練,工作的緊張程度,及工作的條件等。有時工作和游憩可能不易分別;
例如:一個統(tǒng)治者可能會完全將他專心定策的時候當作一種享受,而一個藝術(shù)家在致力于創(chuàng)作時也是一樣。不過,從社會的觀點看,當一個人執(zhí)行他的角色所要求的職責時,他是在工作。因此,不同社會階層的工作時間表,可以反映各個團體對社會所作貢獻的模式。

  

  一、官方假日和辦公時間

  

  這一節(jié)主要限于官員階層的正常時間表,因為每一個官員的工作時間表顯然不必相同——他的職位可能是忙碌的,也可能是清閑的。還有,時間表也可能因為國家是在和平時期或處于危急狀況而有所改變[1]。夏天的時間表和冬天的時間表也會有季節(jié)性的差異。并且,即便正常的時間表也不能永遠同樣嚴格忠實地遵守。一個懶惰的統(tǒng)治者或官員常常不能按時辦公或視朝,而一個勤謹?shù)幕实蹠找共恍莸毓ぷ鳌S涗涍@些變化,我們可以開始描述討論時間表的正常實施情形。

  首先,我們要問,在傳統(tǒng)中國是否有相當于星期天的例假日?答案是有的.在漢代,官員在每五天之中可以有一天不辦公,這個假日稱為“休沐”[2],下至隋代仍然奉行這一個假日。不過在漢代以后的分裂時期,南方中國曾經(jīng)有所改變;
我們知道,至少建都在今日南京的梁朝曾經(jīng)規(guī)定每十天之中才僅有一次的例假[3]。自唐至元都奉行這一個規(guī)定。這些假日稱為旬假或旬休,在每月的十日、二十日和最后一天(即二十九日或三十日)[4]。明、清時代再進一步削減,完全廢去這一類假日的規(guī)定(直到民國時期,星期天才成為官方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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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例如:在南宋初年的危急時期,官員在假日也要留在官署。參考《宋會要稿》,“職官”六十,頁15。

  [2] 例子見《漢書》卷46,頁11下;
卷50,頁12上;
又見《后漢書》卷74,頁3下。

  [3] 清代類書《淵鑒類函》卷123,頁37下—38上,載梁劉孝綽“旬假”詩;
又載隋江總詩,起句是“洗沐惟五日”。江總原仕于陳,但這首詩可能在隋代時作。

  [4] 《唐會要》(《叢書集成》本)卷82,頁1518—1521;
《通制條格》卷22,頁4上。

  

  我們?nèi)绾谓忉屩袊鴼v史上對例假日的不斷削減?可以想得到的簡易答案有兩個:第一,這種改變可能反映出需要由公務(wù)員處理的政府職責(或許是繁文縟節(jié))長期的增加;
第二,中國歷史上可能有這樣的一個趨勢,皇帝對待他的官員越來越像一個嚴厲的主人.大致說來,這些解釋可以用于統(tǒng)治權(quán)力較前代集中的明、清時期。唐代的事例則有所不同,因為如我們將要談到的,唐代的節(jié)慶假日和其他假期相當多。

  要了解從五天之中有一天假期的漢制轉(zhuǎn)變到在比例上只有一半的唐制,我們必須考慮另外一個因素,那就是官員的住所?梢詳嘌缘氖牵瑵h代官員習慣上住在他們的官署,而不是住在家里[1]。因此在理論上,雖然平常他只在清早和傍晚正式辦公[2],但是在日夜的任何時間他都可以處理公務(wù)。由于大部分官員住在他們的官署,休沐的假日對于家庭在一定距離內(nèi)的官員來說,等于是一個回家的休假。

  根據(jù)史籍所載的例子,在這樣的一個假日里,一個清廉的官員由于無力乘車或乘船,會步行回家。一個喜歡交際的人在回家途中,會首先拜訪他的親戚朋友[3]。無疑地,很少官員會不肯休假。下述的故事可以說是一個例外,有趣而且發(fā)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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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尚秉和《歷代社會風俗事物考》(1938),頁351—353。

  [2] 《說文》對“申”(下午三時至五時)的定義“吏以鋪時聽事申旦政也”,也反映了這個事實。參見《說文解字詁林》第十四下,頁6643下—6647上。

  [3] 《后漢書》卷106,頁12上。

  

  前漢時期,薛宣守左馮翊(一個鄰近首都的郡),在夏至或冬至,所有官員都休假,只有賊曹掾張扶不肯休假,照常坐曹治事。因此,郡守薛宣下了這樣的一個教令給他:“蓋禮貴和,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繇來久。曹雖有公職事,家亦望私恩意。掾宜從眾,歸對妻子,設(shè)酒肴,請鄰里,壹笑相樂,斯亦可矣!睆埛鲆虼俗杂X羞愧,而其他的官屬則贊美這個教令[1]。

  漢代以后,可能繼續(xù)有一段時期官員必須住在官署里。這可以用公元3世紀曹魏時期的一個例子來說明,有一個苛刻的官員不肯給一個屬僚一天的假期去探望他生病的父親,而這個屬僚的父親就住在官署附近。大司農(nóng)王思在他年老的時候變得疑心很重,當這個屬僚因為父親病篤而要求請假時,王思生氣地表示:“世有思婦病母者,豈此謂乎?”第二天,這個屬僚的父親死了,王思一點也沒有悔恨的意思[2]。

  在南北朝時期,當官員開始編組在夜晚到官署輪值時(這個方法在此后的帝制時代中國一直施行),休假的制度就可能有了改變。從唐代開始,官員習慣上是上午或上、下午在官署里,然后回家。當然,如果是一個朝會的日子,京城里的官員會先在清早上朝,然后才到他們的官署。由于大部分的官員和他們的家庭住在一起,因此沒有必要每五天作一次短期的休假.而且,由于官員留在官署的時間減少,削減例假日似乎也是公平的。

  除了類似星期天的休假外,政府的法令也規(guī)定了節(jié)慶的假日。在唐、宋時期,有放假一天、三天、五天或七天的大小節(jié)慶。最長的是新年和冬至,各放七天。在唐代,據(jù)我統(tǒng)計,一年共有五十三天的節(jié)慶假日,包括皇帝的生辰放假三天,佛誕和老子的誕辰各放假一天[3]。宋代有五十四天這樣的假日,但只有十八天被指定為“休務(wù)”,可以推測到其他的假日至少有一部分時間要照常辦公[4]。宋代不認為佛誕和老子誕辰是法定假日,這可能反映佛教、道教影響力的衰退。

  元代規(guī)定有十六天的節(jié)慶假日[5]。明、清時期,節(jié)慶假日起初甚至比元代還少。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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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漢書》卷83,頁4上—5上。

  [2] 《太平御覽》卷634,頁2下。

  [3] 仁井田陞《唐令拾遺》,頁732—735。

  [4] 《宋會要稿》“職官”六十,頁4上。

  [5] 《通制條格》卷22,頁4上。

  

  法令最初只規(guī)定了三個主要的節(jié)慶:新年、冬至,還有皇帝的生辰[1]。實際上,端午節(jié)和中秋節(jié)也變得重要了。不過明、清時期的主要改變是采用了長約一個月的新年假或寒假。欽天監(jiān)的官員會選擇十二月二十日左右的一天,作為全國官員“封印”的日子。大約一個月之后,又會宣布另外一天來“開印”[2]。在這一段期間,官員仍要不時到他們的官署,但是司法案件完全停止處理。寒假可以看作是對例假日和節(jié)慶假日損失的補償。

  當個人為了執(zhí)行對家庭和宗族的責任時(例如,近親的婚喪),政府的法令也規(guī)定有回家的休假和相類似的假期。最寬大的是唐代的規(guī)定,包括[3]:

  一、父母住在三千里外,每隔三年有三十日的定省假(不包括旅程);
父母住在五百里外,每隔五年有十五日的定省假。

  二、兒子行冠禮時,有三天假期;
如果是親戚,則有一天。

  三、兒女行婚禮時,有九天假期,不包括旅程;
其他的近親行婚禮,則分別有五日、三日、一日的假期。

  四、父母親去世,強迫解官三年;
如果是軍職,則為一百天。

  五、其他的近親去世,分別有三十日、二十日、十五日或七日的假期;
如果是遠親,則分別是五日、三日或一日。

  六、親身受業(yè)的老師去世,給假三天。

  七、個人的忌日,給假一天。

  八、在五月有十五天的田假,在九月有十五天的授衣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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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明會典》(萬有文庫本)卷43,頁1235—1236;
《大清會典事例》(光緒本)卷92,頁1上—6下。

  [2] Derk Bodde,tr.,Annual Customs and Festivals in Peking as Recorded in the Yen-Ching-Sui-Shi-Chi by Tun Li-Ch"en(1936),p.95.

  [3] 《唐令拾遺》,頁736—749。

  

  除了最后一項,這些規(guī)定似乎大部分為宋代所遵循。明、清時期,許多這些假日或者完全取消,或者成為特殊的,必須等待皇帝的批準[1]。唯一完全嚴格執(zhí)行的規(guī)定是,父母親去世之后強迫解官三年[2]。這些改變似乎顯示了個人對皇帝及父母親責任的增加或不斷強調(diào),相對的忽視了其他的社會關(guān)系——譬如對其他親戚和老師的責任。這顯然是明、清時代道德的一個特色。

  關(guān)于每日的工作時間表,令人覺得有趣的是地方政府長官的地位有很多地方都像皇帝。這種類似甚至從他們官署建筑構(gòu)圖的相像反映出來(當然,在比例上完全不同)[3]。一個地方衙門,就像皇帝的宮殿,在前面有大門和庭院,兩側(cè)有警衛(wèi)和屬僚用的小戶間,大堂相當于皇帝的正殿,主要用來執(zhí)行儀式和其他正式的事情。二堂相當于皇帝的其他殿堂(特別是后殿),主要用來完成每日的職務(wù)。在一個小衙門里,二堂或二堂的部分常被指定為簽押房。這個私人的辦公室或事務(wù)室,官員可以用來閱覽公文,也可以和他的親信幕僚商談,無論是在上午例常的辦公時間,或者在下午、晚上其他隨意的工作時刻。皇帝也會為了同樣的目的,指定一個內(nèi)殿或事務(wù)室,雖然不稱為簽押房。衙門后面的部分,用作長官家庭的住所,相當于皇帝后妃的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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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明會典》卷5,頁115—116;
《大清會典事例》卷296,頁l上—2上。

  [2] 皇帝可以要求官員在丁憂結(jié)束以前回復原來的職位,稱為奪情起復(或簡稱起復),但只有在軍機緊急時才能如此。大致說來,唐、宋時期使用這個方法要較后代為多。

  [3] 地方政府衙門的肄筑設(shè)計圖常見于地方志。

  

  皇帝的時間表通常從清早的朝會開始。儀式性質(zhì)的集會通常在節(jié)慶的日子,或每隔三天(三日、六日、九日)、五天(五日、十日)舉行。比較不正式的集會則在其他各天甚至每天都可以舉行。朝會的時間早得驚人,約在早上五點或六點。如果朝會到七八點才舉行,就被認為晚了。清代皇帝常在北京城外有名的圓明園視朝,許多官員為了準時到達,必須半夜起床。大致上,清朝的統(tǒng)治者相當忠實地遵守這個早朝的時間,這一事實無疑有助于清代成為一個穩(wěn)定而長久的朝代,雖然它是外族[1]。

  不過,清朝皇帝的榜樣并非一定為地方官所仿效,雖然他們在自己的官署或者會依據(jù)類似的一個時間表。甚至當雍正皇帝對各省長官作特別嚴密的監(jiān)察時,官員工作仍然十分弛慢。根據(jù)雍正朝刊刻的《州縣事宜》[2],許多府、縣官簡直都不在早上開始辦公。《州縣事宜》要求他們改革,至于效果如何,那就很難說了。

  中央政府通常用鼓或鐘宣告辦公時間的開始(或結(jié)束)。地方政府,特別是府、縣級,一般使用聲音比較不威嚴的傳梆和打點[3]。在笞打的處罰下,衙吏和差人不得不準時到衙。在元代,權(quán)相桑哥甚至在相府嚴格地使用這個方法對付他的屬僚;
有名的藝術(shù)家兼學者趙孟罹馱?蛭?誄恐又?蟛諾醬鋃?荏狀頡T謖悅項向更高層的機關(guān)控訴之后,桑哥才把這個處罰限于曹吏以下[4]。

  對于官員的升遷,服務(wù)的時間(勞)和服務(wù)的表現(xiàn)(功)同樣地受到考慮。至少早在漢代,就已經(jīng)如此規(guī)定了[5]。不過,從哪一個朝代開始,政府使用簽到簿讓官員簽到,(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則不十分清楚。在元代有一個例子,政府倉庫的官員、胥吏和警衛(wèi)必須在所謂“卯酉文歷”上簽到[6]。明、清時期,在許多機關(guān)里,使用類似的簽到簿似乎已成常例。在唐代,定期值夜的官員要在“直簿”上簽到,這種直簿大概在較早時期已經(jīng)存在[7]。有時候值夜只不過是虛應(yīng)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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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朝會的日子和時間的規(guī)定,見各朝的法令,如《唐會要》卷24,頁455—458。清代朝會的簡略敘述,見震鈞《天咫偶聞》(1907)卷1,頁2下—4上。

  [2] 宦海指南本,頁9下—10上。

  [3] 蔡申之《清代州縣故事》,《中和月刊》2卷(1941)10期,頁73—74。

  [4] 《元史》卷172,頁6上。

  [5] 大庭脩,“漢代における功次による昇進について”,“東洋史研究”12卷(1955)3號,頁14—28。A.F.P.Hulsewé,Remnants of Han Law, Vol.I(1955),p.47。

  [6] 《通制條格》卷14,頁5。

  [7] 《唐全要》卷82,頁1516。

  

  譬如在北宋時期,四館的官員常常冒稱肚子痛來躲避值夜。結(jié)果館閣的值夜簽到簿“宿歷”得到了“害肚歷”的外號[1]。

  當然,一個謹慎的官員不只遵守辦公時間,而且還會增加許多額外的工作時間。我要引用曾國藩在兩江總督任內(nèi)的工作時間表作為例子,當時他正領(lǐng)導平定太平軍的戰(zhàn)事。曾國藩在同治元年(1862年)八月十九日的日記記載[2],他決定他的每日時間表必須包括下列各項:

  上半日 見客審貌聽言 作折核保單

   點名看操 寫親筆信

   看書 習字

  下半日 閱本日文件 改信稿

   核批札稿 查記銀錢賬目

  夜 間 溫詩、古文 核批札稿

   查應(yīng)類事目

  曾國藩又決定在早上特別留意吏事和軍事,下午特別留心餉事,晚上則專心于文事。大致上,從他的日記可以看出來這是他每天工作的方式,雖然在不同的時間會有些變化。我還要補充一件事,為了平衡他的工作,他每天要下一兩局的圍棋.但是由于他不是一個特別高明的弈手,因此他只是偶爾玩玩,可能不花很多時間。很顯然,他非常勤勞謹慎地恪盡他的職責,他的榜樣影響了很多和他同時的人。

  曾國藩是一個謹慎的家長,他不僅為自己訂下了工作時間表,對他的家人也是一樣。根據(jù)他幼女的自傳[3],1868年他在兩江總督任內(nèi)時,他為家里的婦女訂下了這樣的一個時間表:

  早飯后 做小菜、點心、酒醬之類 食事

  巳、午刻后 紡花或績麻 衣事

  中飯后 做針黹刺繡之類 細工

  酉刻(過二更后) 做男鞋、女鞋或縫衣 粗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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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夢溪筆談》(《四部叢刊》本)卷23,頁5下—6上。

  [2] 《曾文正公手書日記》十四,頁41下。

  [3] 《崇德老人八十自訂年譜》,頁6。

  

  家中的男子則要做四種功課:看、讀、寫、作。曾國藩親自驗功,有些功課每日驗一次,有些幾天一次,有些則每月一次。

  這使我們聯(lián)想到帝制時代中國學生的時間表。中央官學(太學或國子監(jiān))學生的待遇大致和官員相同,同樣地有相當多的假日[1]。這些學生的數(shù)量不多,多半是數(shù)百人,而數(shù)千人的時候較少。大部分學生在私學私塾讀書,他們在上、下午都用功,只有主要的節(jié)慶才放假。明、清時期,私學私塾也有大約一個月的新年假或寒假。

  和學校的時間表有關(guān)的,我們必須注意到中國教育史上通常被忽略的一點,那就是農(nóng)家子弟的學校只在農(nóng)閑季節(jié)上課。漢代的作品《四民月令》[2](這本書主要是業(yè)農(nóng)者的時間表)載,九歲到十四歲的幼童要在一月、八月、十一月人小學,十五歲到二十歲的成童要在一月和十月人大學。唐代的中央官學學生,在五月也有十五天的田假,在九月也有十五天的授衣假,顯然是為了適應(yīng)來自農(nóng)村的學生。在宋代,農(nóng)家子弟就讀的鄉(xiāng)下學校稱為“冬學”,因為這些學校只在冬天開課[3]。冬學這個名稱甚至現(xiàn)在仍然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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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唐代的學生必須在旬假的前一日考試,《唐令拾遺》,頁274—276。每月的一日和十五日是明代國子監(jiān)學生的例假(《南廱志》卷9,頁4;
《國子監(jiān)志》卷43,頁21上)。

  [2] 《全后漢文》卷47,頁1上—8上。

  [3] 瞿宣穎《中國社會史料叢鈔甲集》(1937),頁815。

  

  僧侶和道士的作息時間表比較嚴格,原因是他們具有自治團體的性質(zhì)。僧侶每年的時間表中最引人注意的項目是源于印度的“夏安居”。從四月十五日到七月十五日,僧侶必須留在他們自己的寺院里。對這個要求的解釋是:在夏天的幾個月里,行腳僧會遭受豪雨之苦,或者他們會不知不覺地犯下殺生的罪惡[1]。前者的確是在印度比中國容易發(fā)生,后者也有這種可能。但是這個規(guī)定卻在中國實行了好幾個世紀,特別是在唐、宋時期!跋陌簿印币栽诟髯运略豪锏囊徊痛簖S為開始,也結(jié)束于各自寺院里的一餐大齋。

  在寺院里,用鐘和鼓來宣告每日時間表的時刻,而且寺院準確的鐘聲也實在有助于鄰近的俗人。有些僧侶的確負起喚醒人們的責任,在每天早上打鐵牌子或敲木魚。在宋代,他們在首都里極其活躍,不只用他們的工具喚醒人們,并且報告氣候是晴朗、陰晦或下雨,以及各個清晨朝會的類別。每一個報曉僧都有他們自己的地區(qū),并且不時沿門向區(qū)內(nèi)的商店和住家求乞齋糧[2]。

  寺院的生活應(yīng)該是安靜的,但是在節(jié)慶和每月的初一、十五卻非如此。這時寺院會打開大門讓人們來燒香。在一些節(jié)慶的日子里,這些地方變成忙碌嘈雜的市集。僧侶也必須在一定的時間里攜帶些小禮品去拜訪他們的施主,以募化施舍。這和報曉僧以服務(wù)換取的施舍有所不同。還有,認為僧侶在其他方面完全寄生的想法是不對的。對晚唐和宋初的禪僧來說尤其不對,他們遵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規(guī)定[3]。在中國歷史上有幾個時期,當寺院富有的時候,僧侶會從事相當規(guī)模的放款或其他商業(yè)活動。中國有幾種醵金制度似乎源自寺院[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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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望月信亨《佛教大辭典》卷1,頁79之3—80之3!秹袅讳洝(《叢書集成》本)卷3,頁19—20;
卷4,頁24。佛教的戒律反對殺生,在指定的月份和日子里也有不準屠宰的禁制,這一規(guī)定在許多朝代都曾施行。

  [2] 《東京夢華錄》(《叢書集成》本)卷3,頁7。《夢粱錄》卷13,頁114—115。

  [3] 這是唐僧懷海(720—814)所立的規(guī)律。

  [4] 參見本書另篇,“佛教寺院與國史上四種籌措金錢的制度”。

  

  二、營業(yè)時間和勞動時間

  

  農(nóng)人每年的時間表,無論對統(tǒng)治者來說,或?qū)r(nóng)人本身來說,都是一件主要的事情。為了這些最重要的生產(chǎn)者的方便,從古代起,政府就負擔起制歷的功能,歷法等于是一個詳細的工作時間表。此外,古代的統(tǒng)治者,照理想說,應(yīng)該順導調(diào)變四時的陰陽,以協(xié)助百姓。這個看法在漢代遠比后來盛行;
一直到清亡以前,仍然有領(lǐng)導農(nóng)耕的儀式。例如,在立春前一天,地方官要執(zhí)行一項儀式,鞭打一只為宣告農(nóng)時已到而制的土牛。在春季里要選一天,皇帝帶著他的朝臣行親耕的儀式,為百姓做榜樣。更實際的是,地方官要監(jiān)督及勸導農(nóng)民耕作。當然,最要緊的是按期限繳納賦稅,農(nóng)民對這件事情不能夠忽視。

  強迫服役和訴訟是不時干擾農(nóng)人時間表的兩件事。從漢朝到唐代中葉這一段期間的大部分,百姓必須負擔相當重的力役和兵役。自古代以來,思想家們雖曾不斷地警告,除了農(nóng)閑季節(jié)之外,不可以征募農(nóng)人服力役,但是不幸這個忠告常被忽視。在較近的帝制時代的中國,當兵有成為獨立職業(yè)的傾向,力役也有折錢的傾向。從長遠的角度看,這種干擾的減少有助于糧食生產(chǎn)的增加,間接地促進了人口的增長。

  在帝制時代的中國,人人都知道訴訟花錢。對于在衙門習氣和腐化賄賂之下很容易受折磨的農(nóng)民來講,這個說法尤其正確。例如,當公元2世紀漢代走向衰亡的時候,農(nóng)民要想在城市里解決一件法律案件,是極其困難的事。除非他在清晨或傍晚短短的開庭時間內(nèi)出庭,否則他就無法得到宣判;
即使如此,如果他不行賄,他就無法見到法官。他常要在城市里停留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月,因此他的親戚或鄰居必須攜帶糧食和生活費用去送給他。據(jù)公元2世紀學者王符的估計[1],在漢代,這種情形浪費了每天三十萬人的工作時間。雖然這可能是夸張,但無疑訴訟會嚴重地干擾到農(nóng)人的時間表。后世曾經(jīng)試圖補救,但是極少成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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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潛夫論》(《四部備要》本)卷4,頁26下—29上。

  

  宋代,有一條有趣的規(guī)定,在勞動季節(jié)里,農(nóng)人不準打民事官司。這個規(guī)定稱為“務(wù)限”,自二月一日起,至十月一日止[1]。

  農(nóng)人每天的時間表,是從日出到日落都在田里工作。僅有在中午他的家人給他送飯時才停歇,這是自古以來的習慣。依照地方習慣的不同,農(nóng)人的妻子會或多或少地在田里共同工作。不過通常她是紡紗織布的人,如果有足夠的燈油,她會一直工作到半夜。從事紡織的婦女共同使用燈火,也是一項自古以來的習俗[2]。

  在實施共同耕作的地方,如宋、元時代的四川,用“耘鼓”和“田漏”來劃分時間。宋代學者曾經(jīng)吟詠這兩種及其他的農(nóng)具[3]。在元代一本討論農(nóng)業(yè)的書里[4],我們讀到:“薅田有鼓,自人蜀見之。始則集其來,既宋則節(jié)其作,既作則防其所以笑語而妨務(wù)也。其聲促然清壯,緩急抑揚,而無律呂,朝暮曾不絕響。”顯然薅鼓是一個管理及鼓勵農(nóng)耕的有效工具。不過,在中國其他共同耕作極少或沒有共同耕作的地方,薅鼓并不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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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正月三十日住接詞狀,三月三十日以前斷遣(《宋會要稿》,“刑法”三,頁46上—48上;
《宋刑統(tǒng)》卷13,頁7)。元代務(wù)限自三月一日起至十月一日止(《元典章》卷53,頁36上)。

  [2] 《漢書》卷24,頁4下;
NanCy Lee Swann,F(xiàn)ood and Money in Ancient China(1950)。

  [3] 《臨川集》(《四部備要》本)卷11,頁3上—5上;
《宛陵先生文集》(《四部備要》本)卷51,頁1下—3上。

  [4] 王禎《農(nóng)書》(武英殿聚珍版全書)卷10,頁11下,有附圖。

  

  農(nóng)人的時間表在整個帝制時代的中國沒有變更,而商人的時間表則頗有改變。歷史的長期趨勢是走向商業(yè)的增加,因此營業(yè)時間也逐漸加長。從漢代到唐代中葉,政府在城市中指定市場的地區(qū),商人集中在那里營業(yè)。同一種行業(yè)的人住在同一行里,而政府對他們施以廣泛的控制和監(jiān)督。依照古來的習慣,要到中午才開市。在唐代,中午擊鼓二百下開市,到日落前的七刻鐘擊鉦三百下而散。這個規(guī)定自9世紀起逐漸松弛。到了12世紀,一般大城市里從清晨到深夜都有商業(yè)活動。商人不再受地區(qū)或時間的限制了。和政府減少對市場控制同時并進的,是郊區(qū)市場的發(fā)展,這種市場稱為“草市”,從一開始就很少受到控制[1]。當然,在宋代及宋代以后,仍然像從前一樣,在市鎮(zhèn)和鄉(xiāng)村里有定期的市集。這種市集大致上只在當天的一段時間內(nèi)開市,因為沒有延長時間的必要。

  商人通常在假日里照常營業(yè),特別是在節(jié)慶假曰,因為那是做生意的最好日子。對開業(yè)的商人或叫賣的小販都是如此。新年是這個規(guī)矩的惟一主要例外,這時所有的行業(yè)都至少休假一兩天,甚至包括旅店業(yè)和藥房業(yè)。藥房必須留下一個人在休業(yè)的店里,準備為急病者配藥方。到清末民初,有若干商店開始有在年假里照常營業(yè)的習慣。這稱為“連市”,最初多少為人不滿,認為這種行為所表示的是對額外利潤的過分熱衷[2]。

  工匠的工作時間表就像農(nóng)人一樣,包括整個白天。當然,因為季節(jié)不同而白天會有長短,這是人們很早就知道了的。譬如,在唐代,政府規(guī)定三月和七月的時期為“長功”;
十、十一、十二、一月時期為“短功”;
其他月份時期為“中功”[3]。大致是政府規(guī)定在不同的月份里有不同的工作分量。(點擊此處閱讀下一頁)

  在較近的時代,大約從宋代開始,城市里的工匠通常變成在晚上也和白天一樣地工作。這個發(fā)展顯然和商人時間表的改變類似,但是施行的范圍沒有那么廣。只有室內(nèi)的手藝才需要晚間的工作,而且大約只有半年(譬如,自九月起,至三月止),用來補償一年之中這段時間較短的白天[4]。這似乎反映了工業(yè)發(fā)展要比商業(yè)發(fā)展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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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加藤繁《支那經(jīng)濟史考證》上卷,頁299—421。

  [2] 《天咫偶聞》卷10,頁11上。

  [3] 《唐六典》(1836年日本版)卷7,頁9下。

  [4] 《支那經(jīng)濟全書》卷2,頁642,頁649。

  

  在工商業(yè)里,學徒的工作時間表都一定是最重的,他們的地位不比奴隸或仆役好。學徒、奴隸、仆役三者形成被統(tǒng)治階層中最下層的人群。當然,屬于有錢有勢家庭的奴隸或仆役,在某些情形里生活或許要比一般人來得容易。但是從他們身上所能勒索的勞力,實際上沒有限制。有名的王褒“僮約”曾經(jīng)有人譯注為英文,最近又有日文譯注[1]。契約中所列舉的工作,似乎不是一個人所能負擔的。不過這篇資料仍然可以看作是集體工作情形的反映。比較不為人知的是宋代學者黃庭堅的一篇題為“跛奚移文”的文章[2]。黃庭堅的妹妹在婚后得到跛奚來服侍她。跛奚行路蹣跚,幾乎使得每一個人都不高興。不過,黃庭堅很成功地勸使她做許多不用行走的事情,并且用部分押韻的文字把她的各種工作記了下來,這些工作大要如下:

  早晨,她要下廚,洗滌鍋盆,料簡菜蔬。臠肉、膾魚、起溲、和糜等都要依照一定的方法。如果其他女仆有任何不妥的行為,譬如她們骯臟的皮膚、頭發(fā)觸及菜盆,或是偷嘗食物,都要報告。

  吃過飯后,她要洗刷碗碟里外幾次,擦拭干凈,排放整齊。午后當她有空時,她要洗衣服,干凈的衣服和骯臟的衣服(即上衣和下衣)要小心擺在各別的盆子里。白色的衣服要漂白,有顏色的衣服要染得鮮明。而且都要漿要熨。

  當傍晚的時候,她要呼喚牛、羊、雞群,把門關(guān)好,以防小偷。她要喂貓,喂狗,塞住老鼠洞。如果有鳥雀、貓、狗或老鼠偷吃任何食物及碰到任何鍋盆,她都要負責。

  當春蠶三臥,開始織繭時,她要留心讓蠶只日夜都保持溫暖。用佇麻、藤、葛等各種纖維,她可以不停地織繩或織布。

  夏天,她要扇涼,要準備冰甜的飲料。她要燒艾來驅(qū)趕蚊子,要把冰盤和果盤上的蒼蠅趕開。當水果還沒有熟的時候,她要看守果樹;
當水果成熟采下之后,她要看守果籃。不可以讓鳥雀碰到水果。她自己也不可以嘗,否則婦女會對她譏笑謾罵,或者她自己會鬧肚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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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C.Martin Wilbur,Slavery in China During the Former Han Dynasty(1943),pp.382—392。宇都宮清吉《漢代社會經(jīng)濟史研究》(1950),頁256—374。

  [2] 《豫章黃先生文集》(《四部叢刊》本)卷21,頁3下—6上。

  

  天氣冷了,她要生起火盆來烘暖衣服和床鋪。她要先烘暖自己的手,然后幫別人搔癢抓痛。

  沒有事的時候,她可以倚著墻壁,制作鞋屨。當別的仆人被呼叫時,她要代主人傳呼,或代仆人回應(yīng)。

  至于學徒的時間表,我把一篇“習賈須知”附在本文之后。這篇“習賈須知”是在1905年的一本通書上發(fā)現(xiàn)的[1]。不像“僮約”和“跛奚移文”那樣夾雜著諧謔的語句,“習賈須知”完全是嚴肅的,因此較近事實,最有趣的是,在這三種資料里,有幾項職責完全相同。

  對各個被統(tǒng)治階層來說,假日是很少的,除非是主要的節(jié)慶,譬如新年。對住在店里的商人和工匠來說,通常每隔幾年有一次回家的休假。在店里工作,每隔一段固定的時間,他們會吃一頓比平常好的菜飯,例如每月的初一、十五。這些事情因習慣而成常例,通常由行業(yè)公會來規(guī)定。無論商人的行會或工匠的行會都是如此。

  最有趣的是祭行神的特別假日,常常是盛大而熱烈的慶祝。隸屬行會的商店,要分攤聚宴、演戲、游行的費用。對農(nóng)民來講,這個節(jié)日是社日,有春社和秋社。早在周朝,這些慶典的開支就已成為農(nóng)民預算里的例常項目[2]。在祭社神以后,酒肉由鄉(xiāng)中眾人分享。如果碰到豐年,家家戶戶都會有人喝醉,要家人扶著回去。這一天,所有人都完全沒有工作,包括學童和婦女。因為有一個迷信,如果這一天誰不休息,就會變得又蠢又笨[3]。元代以來,社日逐漸衰退,有人認為這是蒙古外族朝廷禁止群眾集會的結(jié)果[4]。但是農(nóng)人仍然常在村中的廟里舉行一年一度的節(jié)慶,雖然廟神和節(jié)日各地有所不同。如前所述,明、清時期的重要節(jié)日是新年、端午和中秋。這三個主要的節(jié)慶稱為三大節(jié),各階層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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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天寶樓機器紅字頭通書》。很有趣的是,在廣州話里,通書兩個字常被念成“通勝”,因為通書和“通輸”同音,成為說話的忌諱。

  [2] 《漢書》卷24,頁6下。Food and Money in Ancient China,pp.140—142。

  [3] 《中國社會史料叢鈔甲集》,頁478—505。

  [4] 《歷代社會風俗事物考》,頁443。1317年、1319年都有禁止祈神賽社的詔令(《元典章》卷57,頁43下—45下)。

  

  結(jié) 論

  

  如果借用柯睿格(E.A.Kracke,Jr.)教授一篇深具啟發(fā)性的論文的題目[1],從上述探索所浮現(xiàn)的簡略畫面或許可以稱為“傳統(tǒng)中的變遷”。帝制時代中國的作息時間表由于若干因素而有某種改變,在早期是宗教的影響,在后來的朝代里則是商業(yè)的興起和中央政治權(quán)力的增強。但是很清楚的有一個耐久的政治、社會及經(jīng)濟秩序在延續(xù),而且充分地從統(tǒng)治階層和被統(tǒng)治階層兩者的時間表中反映出來。更廣泛的研究,例如,包括軍人、優(yōu)伶、漁民等團體,可能揭露更有趣味的細節(jié),但多半不會改變這個概略的畫面。

  顯然帝制時代中國的各個團體覺得遵行規(guī)律的作息時間表是很自然的。古代傳統(tǒng)所強調(diào)的美德是勤。例如,在《尚書》里,有些古代的統(tǒng)治者贊美對國事要勤,對家事要儉[2]!蹲髠鳌芬霉糯捏鹧哉f:“民生在勤,勤則不匱!盵3]早期的哲學家曾經(jīng)解釋一些和作息時間表有關(guān)的基本原則。例如,孔子在評論一個為驅(qū)趕厲鬼而舉國興奮的節(jié)日(蠟)時,體認到用休息和娛樂來松弛工作緊張的價值(所謂“一張一弛”)[4]。當孟子反駁所謂農(nóng)家的思想時,顯示出他清楚地體認到另外一個原則——分工[5]。至少,早在周朝,士、農(nóng)、工、商四個職業(yè)階層已經(jīng)成為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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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 A. Kracke, Jr. , "Sung Society.. Change Within Tradition", FEQ 14(1955).

  [2] Legge, The Shoo King 3, 60.

  [3] Legge, The Ch"un ts"ew with the Tso Chuen 5, 318.

  [4] Legge, The Li Ki 2, 167.

  [5] Legge, The Works of Mencius 2, 248-250.

  

  現(xiàn)代的西方人有時批評中國人在日常事務(wù)上缺乏時間觀念。但是應(yīng)該記住,在機器時代以前,中國是一個農(nóng)業(yè)國家,沒有特殊的需要去注意一分一秒的時間。傳統(tǒng)對勤勞的強調(diào)及遵守作息時間表的習慣,大概有助于中國這一個長久的帝國的維持,而這些因素無疑地將會證明有助于中國的工業(yè)化和現(xiàn)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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