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勛,我和賈寶玉似曾相識
發(fā)布時間:2020-04-11 來源: 短文摘抄 點擊:
我也想過,為了大的文化理念或者文化目的,我是不是犧牲一下自己?但那個犧牲其實是假的。與其讓賈寶玉當文化局長,還不如就讓他當個公子哥兒,跟他的姊姊妹妹談談戀愛,最后留下一本好的作品
“如果一個女子在懷胎的時候不快樂,她的憂傷大概會遺傳給肚里的孩子!
蔣勛就是那個曾經(jīng)不快樂的孩子。兄弟姐妹6人,獨他繼承了母親的悲傷與敏感,母親把去國懷鄉(xiāng)的幻滅感、婚姻不如意的悲涼感,通過血液、臍帶和隱秘的基因,提前埋入他的身體。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金剛經(jīng)》
蔣勛的母親是滿族正白旗人,外曾祖父是西安最后一任知府,“辛亥革命的時候,家里的東西被搶了3個月才搶光!笔Y勛帶母親游覽臺北故宮,展出珍品中有清朝薄胎瓷器,瓷胎薄得仿佛半透明的蛋殼。學藝術(shù)史的兒子不無得意地向母親介紹,母親很平淡地說:以前,你外婆家,有好幾柜子這樣的東西,每次她發(fā)脾氣就摔幾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家境敗落,房子還在,光是外祖父上朝的補服(官服前襟的刺繡)就有好幾箱。外祖母帶著母親,寡母獨女,生活在只余下一副空殼的府第之中。那個被搶空了的家宅依然占據(jù)著西安二府街的整條街道。10來歲的母親每晚都要獨自穿過一進一進的門廊,去私家佛堂上香,宗祠兩旁列祖列宗的畫像,在黑暗里嚴肅地注視著這個扶著蠟燭、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少女……這是母親的敘述,也是蔣勛的想象,“我沒經(jīng)歷過那個時代,但那畫面我熟得不得了,母親身上因此始終有種奇怪的憂郁,她的心事我都懂!
領(lǐng)教過繁華背后的幻滅,繁華就成荒謬。1949年,蔣勛隨父母舉家逃難到臺灣,當時他只有兩歲。這已不是他們第一次逃亡,所有身外之物全成為活命的負擔,在慌亂的遷徙中被丟棄干凈,曾經(jīng)的貴族后裔淪落到身無分文。“我始終覺得臺灣就像南朝,偏安一隅!
后來,他愛上了東晉王羲之的書法,愛上了南唐李后主的詩詞,愛上了南宋的繪畫……
出身北方高門望族的王羲之在永嘉之亂中舉家逃亡南方,過江時看到無數(shù)尸首在江面漂浮――每次讀到這一節(jié),他就仿佛在閱讀隔代的自己。
人物周刊:什么時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蔣勛:母親一直不太愿意講,因為國民黨宣傳辛亥革命,臺灣教科書里一直寫著“腐朽的滿清”,她不愿讓我們知道自己是滿清后裔,是被革命的對象。但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其實很高興。那時我讀小學五六年級,正開始讀《紅樓夢》,知道自己是正白旗時我嚇了一跳,因為曹雪芹也是正白旗。這真是一種奇特的淵源,仿佛我背負了一個很久遠的家族秘密,這是一種罪,我必須為此贖罪。
人物周刊:小學五六年級認識就達到這個深度?或者僅僅因身世與眾不同而高興?
蔣勛:特別復雜,是自負、驕傲和悲壯感交織在一起。我常常寫字送朋友,寫李后主的“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夢里還在歡樂,醒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罪臣,是俘虜。后來我就有意識地從母親嘴里挖故事,她說革命軍攻下西安城的時候,4個城門被守住,有些詞匯滿人跟漢人發(fā)音不同,比如漢人說饅頭,滿人說饃饃,如果發(fā)音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滿人,馬上就被拉出去殺頭。歷史沒有對錯,但它有一種大的殘酷,在這樣的殘酷里,個人的意義完全消失了。
人物周刊:這段過往于你有特殊的意義。
蔣勛:母親經(jīng)歷過榮華富貴,也經(jīng)歷過沒落,正如14歲被抄家的曹雪芹。她喜歡琴棋書畫,喜歡戲劇,非常優(yōu)雅。而我父親是福建的底層農(nóng)民,后來進了黃埔軍校,事業(yè)很成功。母親希望通過嫁他改變自己的政治處境,但她內(nèi)心那個花冢,他一輩子都不懂。
我的小說《早春》里有個角色影射母親。那個角色一生幾次落難,第一次是辛亥革命,家產(chǎn)被搶光了,但房子還在,房產(chǎn)和田地租出去,收回的面粉從地板堆到屋頂。1949年放棄一切家產(chǎn)逃到臺灣,才知道連房產(chǎn)也帶不走,所以她經(jīng)歷了好幾次覺悟,這種覺悟比讀佛經(jīng)還管用――曹雪芹經(jīng)歷的抄家據(jù)說是片甲不留,連金陵12釵都充軍做了官妓。如果還給他保留了房產(chǎn),估計也寫不出《紅樓夢》這樣徹底覺悟的作品了。
后來我回大陸,他們說有政策可以申請發(fā)還當年的房產(chǎn),我說不用了。站在二府街頭,我拍了一張路牌的照片,寄給當時遠在加拿大的母親――當年的房子現(xiàn)在住著100多戶人家,為了要回房產(chǎn)把他們趕出去?何必呢。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金剛經(jīng)》
母親臨終,蔣勛一直把她抱在懷中,在她的耳邊念《金剛經(jīng)》。她很安靜地走了,在此之前,她已因為頻繁洗腎,失明失聰。
父親去世的時候,蔣勛問醫(yī)生,“我可不可以幫他清洗身體?”征得醫(yī)生同意后,他一件件地脫掉父親的衣服,把父親擦洗得干干凈凈!澳鞘俏业谝淮慰吹礁赣H的裸體。”記憶里父親行武而嚴厲,是威權(quán)的象征,因此難以親近。此刻父親仿佛縮小了,死亡讓他失去了溫度。
受之于父母的肉身仿佛一個魔咒,父親死后,他密集地畫了一系列作品《肉身的覺醒》。畫面上,一個少年全身赤裸,明凈無邪,或打坐,或拈花,或側(cè)臥,仿佛青春期的孩子正在處理肉體與思維之間的關(guān)系。這批畫某種程度上可視為蔣勛的自畫像,起碼是精神自畫像。作畫時他請來了裸體模特,自己也脫到一絲不掛――他已人過中年,正在大學擔任美術(shù)系主任,無數(shù)次坦然描畫人體模特的經(jīng)驗在這一刻完全救不了他,他心跳如雷,呼吸也失去了節(jié)奏,慌亂到幾乎不能脫下自己的衣服。
在他的新書《孤獨六講》里,“情欲孤獨”作為第一章,赫然列于語言孤獨、革命孤獨、暴力孤獨、思維孤獨、倫理孤獨之前。
“我擁抱著一個摯愛的身體時,我知道,自己是徹底孤獨的,我所有的情欲只是無可奈何的占有!笔Y勛寫道,“……我看到暴力者試圖以槍聲打破死寂,但所有的槍聲只是擊向巨大空洞的孤獨回聲!
在美學課上,他跟學生一起做感官研究,他要求這些年輕孩子在洗澡前認真觀察自己的身體,體會所有的感官與觸覺,否則,他們不但難以畫好人體肖像,甚至難以與自己和平共處。
在法國結(jié)識的專業(yè)品酒師,蒙著眼睛輕啜一口,就能準確無誤地寫出葡萄酒的34項參數(shù):什么地區(qū)的酒,波爾多還是勃艮第、葡萄種在向陽還是背陽的山坡、什么季節(jié)采收、采收以后是否放在橡木桶里、經(jīng)過多長時間的發(fā)酵。
品酒師告訴蔣勛,每個人都先天具備這能力,只不過你們讀書讀太多蒙蔽掉了。為了驗證感官的天然豐沛,蔣勛帶著學生,蒙著眼睛在夜間空曠的菜市場憑嗅覺而行,先后找到了魚攤、肉攤、蔬菜攤……
人物周刊:為什么要做這樣的實驗?
蔣勛:前年得諾貝爾醫(yī)學獎的兩個醫(yī)生找到了人類的嗅覺中心,在鼻翼的發(fā)端,有一個大拇指蓋大的腺體,可以分辨大約1萬多種不同的氣味。法國找了10個身高體型差不多的男人,打網(wǎng)球到臭汗淋漓,然后把這堆帶著汗味的衣服放在一起,請他們的太太來認,結(jié)果她們用鼻子聞,竟然全找對了。其實我們有很強的嗅覺能力,但長期不用,不好意思用,因為我們不可能一認識人就在對方身上聞來聞去。
人物周刊:你們的實驗成功嗎?
蔣勛:臺灣的菜市場管理很嚴,到晚上必須清洗得干干凈凈,一點痕跡都不留。我們用手巾把眼睛蒙起來,挨個去聞,第一個找到的是賣魚攤,空氣中還有魚和蛤蜊的腥味,但摘下手巾,地上連一片魚鱗都沒有找到。我們就坐在那里討論:氣味是什么?魚已經(jīng)死亡,可能早被人吃到肚子里去了,氣味卻沒有消失,還在空氣里堅持。后來我們還找到了羊肉、牛肉、豬肉、姜、蔥、香菜、韭菜、茼蒿的氣味。
人物周刊:這與美學有何關(guān)聯(lián)?
蔣勛:“美學”這個詞一直都被誤解了,這個詞的原意是“感覺學”,日本翻譯時用了“美學”這個詞。它不限于視覺美感,研究的是2000種色彩,10000多種嗅覺,各種分貝的聽覺,及味覺和觸覺。
許慎的《說文解字》對“美”的定義是“羊大為美”,“善”字里也有“羊”,這可能都出于味覺系統(tǒng),描繪的是吃羊肉時肥美的味覺體驗。
人類有一個口腔期,小孩子爬來爬去的時候,拿到什么東西都往嘴里塞,小貓小狗閉著眼就可以索乳,嬰兒也是。人類的視覺發(fā)育相對比較晚,味覺和嗅覺比較早。而我們的很多文化記憶和情緒經(jīng)驗,比如愛人是甜,妒忌是酸,傷心是苦,其實都跟味覺有關(guān)。
人物周刊:在人生的六種孤獨里面,為什么你把“情欲孤獨”列于首位?
蔣勛:臺灣1988年解嚴后,終于有機會暢所欲言,在此之前,你討論這些話題是會被抓去坐牢的。我們讀初中的時候,頭發(fā)留長一點都會被警察當街剪掉。因為我頭發(fā)天然卷曲,父親特意寫信給教官說明絕非燙發(fā),教官一把把信撕了:“你們還撒謊!”
儒家傳統(tǒng)里對身體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回避態(tài)度,身體是不斷被掩蓋的,赤裸是不允許的,它等同于罪惡。只有一個劉伶,敢于全裸,卻變成一個大嘲諷,變成佯狂作怪。
人物周刊:聽說你在東海大學擔任美術(shù)系主任時,主持的人體繪畫課程在學校引人側(cè)目。
蔣勛:每周有一堂課要畫裸體模特,閑雜人等就來了,在外面走來走去,問他有什么事,要不要進來跟學生一起畫,他忙說沒事沒事,趕快溜了,又好奇又恐懼。后來逼得校長跟我講:我聽說你們那個裸體模特課一大堆人都擠在那邊,你可不可以把門關(guān)起來畫?我說我不希望關(guān)起來,那樣只會引起更多的偷窺。
我常對學藝術(shù)的學生講,中國藝術(shù)家從徐悲鴻這一代開始畫裸體,但是少有讓人感動的作品。雷諾阿畫的裸體為什么動人?早年他是底層的工人,畫的女性都是富貴家庭正在彈琴讀書的少女,那是他的向往。但暮年中風以后,他完全癱瘓,連手指都無法伸開,請傭人把油畫筆綁在蜷曲的手上,坐著輪椅作畫,一個健壯、紅潤的農(nóng)村少女成為他的人體模特。他垂垂老矣,男性機能完全喪失,面對著她無比豐沛溫暖的肉體,那是他無法擁有的青春。這時候,他的人體畫開始動人。
人物周刊:你畫《肉身的覺醒》,用了多長時間才能坦然面對自己的裸體?
蔣勛:前后用了兩三個月,特別困難。我畫過那么多次裸體模特,但等到自己也必須與被畫者裸裎相對時,我緊張到不行,只畫了一小會就要求出去休息一下。但我知道這是必須做的功課,我要破解掉一個從青春期就開始的、對肉體的魔咒。
人物周刊:你有沒有考慮過如何處理死后的肉身?
蔣勛:我60歲的時候,幾個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大家都是同齡人,共同簽了一份意愿書:臨終之時“絕不插管,絕不電擊”。簽完我很高興地在那里切蛋糕,突然一個朋友說:“哎,等到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你可能根本無能為力,連從抽屜里拿出意愿書的辦法都沒有。”我又緊張起來,難道要在胸口刺青說“絕不插管”?
人物周刊:這還是臨終之時,死后怎樣處置身體更是你無法控制的事。
蔣勛:所以我特別羨慕我媽媽,她早早地簽了放棄最后救治的意愿書,存在家庭醫(yī)生那里。大限到來之時,我們6個孩子聚在一起,醫(yī)生從口袋里拿出那張意愿書宣讀給我們聽。她活到87歲,不想渾身插滿管子延續(xù)全無質(zhì)量的生命,也不想讓孩子們?yōu)殡y。我常常想,不如我從現(xiàn)在起就修一個好死吧。
“煩惱即菩提”――佛偈
在臺灣享有“文化教父”地位的蔣勛,始終與他的青年學生保持平等的朋友關(guān)系。他常對學生們說:怎樣的人生都值得體驗,永遠不要用預設(shè)的道德關(guān)上體驗之門。于是,學生帶著善意的挑釁來了,笑瞇瞇地放了幾片名叫“蝴蝶”的藥片在桌子上,“蔣老師,這是搖頭丸,要不要試試?”
他脖子上須臾不離一塊先秦的古玉,這是他的通靈寶玉,奇妙的是這塊玉的形狀跟他曾經(jīng)的一款iPod一模一樣。他把這看成一個隱喻,提醒自己,要極古典,但也要極現(xiàn)代。
做了7年美術(shù)系主任,一日,經(jīng)過學校草坪,陽光下一個年輕男孩穿著破牛仔褲躺在草地上讀詩,蔣勛突然下了決心要辭職。他有多久沒有這樣逃了課躺在草坪上讀書了?“竹林七賢”在文化史上那么重要,其實不過是一幫掙脫了主流的道德和生活模式,跑到山林里“逃課”的人。
每年7、8兩月,他會到巴黎作畫。波爾多地區(qū)一座有著400多年歷史的皇帝的馬廄,一度是他的畫室。他25歲負笈巴黎,當時巴黎仍在“五月風暴”余波之中,整個法蘭西浸泡在一種自由、蓬勃、浪漫的革命荷爾蒙中,仿佛一個酒酣耳熱、踉踉蹌蹌的青年。對蔣勛來說,中年以后他需要不斷地回到巴黎,回到自己的25歲。既然有一個年紀你注定回不去,那起碼在形式上要極力靠近它。
下飛機,買一瓶紅酒、一包cheese,直奔畫室作畫,穿破牛仔褲的蔣勛沒有年齡。馬英九曾力邀他出任臺北文化局長,他拒絕了,并推薦了好友龍應臺。
每天黎明即起,打坐、抄經(jīng),“仿佛七八十歲的老僧”,書法筆意里帶出法師的味道。9點鐘開始一天事務性的工作,這時他是溫厚的中年人。晚上,學生常常帶他去年輕人的夜店和歡場,他在那里看到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浪擲的青春。晚上的蔣勛20歲,他在夜里寫小說。
他定期去山林中的廟宇吃齋,禪修。在寧靜的佛思中,他感到自己“一清如水”,但下得山來,依然萬丈紅塵如海深。不斷往復,不斷破功,是一輩子都修不完的功課,“如果沒有萬丈紅塵的誘惑,一清如水就是假相!
人物周刊:你會出家嗎?
蔣勛:大概不會了,我已經(jīng)不在意那個形式,不在意戒不戒。出家是一種心靈的形式,賈寶玉也是出家的狀態(tài)。他那些情愛糾葛,都是人間歷劫,都是修行,在凡俗生活中了悟生命的苦難與涅?,比真的住到廟里更難。
人物周刊:如果精神可以分類,你跟賈寶玉大概是同類,你是個很多情的人嗎?
蔣勛:應該是吧,年輕時有很多這樣的糾纏,修行也是在修這個“情”字。現(xiàn)在越來越多“同情”,在熱鬧中也能看出并懂得另一人的心事。就像我看報紙的社會新聞版,那些奸淫、偷盜、兇殺,仿佛是他人代我犯罪,我因為貪名、貪利、貪美,也可能犯下同樣的罪孽。所以說“哀矜而勿喜”,所以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人物周刊:母親去世時你說,你與母親在未來還會以其他因緣關(guān)系相見,你相信前世今生?
蔣勛:絕對相信!我想所謂的前世今生,無非是科學尚不能證明的一種物質(zhì)存留,骨殖燒掉了,會有灰燼留下來,心靈的灰燼是什么?我讀蘇東坡的詩詞,有一種天然的親近,“似曾相識”,熟悉到不可解釋!都t樓夢》里最動人的地方就是寶黛初見,賈寶玉說,“這個妹妹我見過的!
我一輩子都在講蘇東坡的《江城子》,賞蘇東坡的《寒食帖》。有一天別人告訴我,用萬年歷考證出蘇東坡的生日是1037年的1月8日,嚇了我一大跳,我的生日是1947年1月8日。
人物周刊:這些年來你一直在做文化經(jīng)典的傳播傳承工作,在不同的場所反復地講蘇東坡,講竹林七賢,講書法漢字之美,講《紅樓夢》,有審美疲勞的時候嗎?
蔣勛:老實說,每次講之前都有疑慮,但只要一開口,都像是第一次講述,動情程度完全沒減少,有時甚至在增加。所以科學無法解釋兩樣東西,一是愛,一是美,它們跟物質(zhì)性的東西不同,愛不是越分越少,而是越分越多,美也是如此。
人物周刊:為什么堅持不出任文化局長?
蔣勛:我的性格并不適合從政,龍應臺就比我適合得多。儒家通常把人放到一個大的社會家國關(guān)系中去講忠孝,但我只想做自己。我也曾經(jīng)想過,為了一個大的文化理念或者文化目的,我是不是犧牲一下自己?但那個犧牲其實是假的。與其讓賈寶玉去當文化局長,還不如就讓他當個公子哥兒,跟他的姊姊妹妹談談戀愛,最后留下一本好的作品。
人物周刊:你為什么這樣迷戀南朝?南朝對你來說到底承載著怎樣的寓意?
蔣勛:南朝在政治上、軍事上一直是輸家,但它贏了文化,贏了歷史,而且南朝文化往往成為下一次國家統(tǒng)一時重要的文化指標:唐朝穩(wěn)定之后,唐太宗最喜歡的就是王羲之的書法;北宋穩(wěn)定之后,詞的文學地位其實是由南唐李后主的作品帶動起來的。人類歷史上,成功的革命往往變成政治,導致殺戮或威權(quán),而失敗的革命卻變成審美的革命,成為一種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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